地铁车厢的荧光灯在徐猛眼前闪烁出诡异的光晕。他盯着对面窗户上自己和韩斌的倒影——两个戴着棒球帽的高大男人紧挨在一起,像极了逃犯。手机在口袋里持续震动,但他不敢拿出来看。不用猜也知道,此刻全中国的财经记者都在疯狂拨打他的电话。
"下一站下车。"韩斌压低声音,热气喷在徐猛耳廓,"有记者跟上车了。"
徐猛用余光瞥见两排座位外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正是《财经周刊》的记者,假装看报纸实则不断偷瞄他们。更糟的是,对方似乎认出了他们,正悄悄掏出手机。
地铁减速进站,韩斌突然抓住徐猛的手腕:"现在。"
车门开启的瞬间,他们箭一般冲出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徐总!请等一下!"徐猛跟着韩斌狂奔过站台,在最后一秒挤进对面的反方向列车。车门关闭,将追兵隔在外面。
"操。"韩斌喘着粗气靠在车门上,T恤被汗水浸透贴在胸肌上,"计划变更。不能去高铁站了。"
徐猛这才注意到韩斌左手有道血痕——可能是刚才挤过人群时被什么划伤的。这个细节莫名刺痛了他。韩斌,这个永远游刃有余的男人,现在因为他而狼狈逃窜。
"你流血了。"徐猛抓住他的手。
韩斌抽回手,随意在裤子上擦了擦:"小事。"他环顾四周,"我们在下站换乘7号线,去我朋友的空置房。"
地铁隧道里的黑暗在窗外飞速掠过。徐猛终于掏出手机,屏幕显示78个未接来电和数百条消息。最上面是父亲十分钟前发的:「立刻回电。最后一次警告。」
然后是任芸芸:「爸爸说给你24小时考虑。明天中午前不回来签字,合并案终止。」
最后是小林:「徐总,董事会紧急会议决定暂停您所有职务,徐董亲自接管谈判。股价已跌停。」
徐猛锁屏,喉咙发紧。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两小时前他还站在韩斌公寓里幻想私奔生活,现在却成了全国笑柄和商业弃子。
"别那副表情。"韩斌突然捏了捏他的后颈,"又不是世界末日。"
"对我父亲来说,这就是世界末日。"徐猛苦笑,"徐氏百年声誉毁在我手里。"
韩斌挑眉:"因为爱上男人?"
"因为失信于人。"徐猛看向窗外,"商界最重信誉。订婚前夕逃跑,还被人拍到..."他说不下去了。那些照片里不仅有昨晚他拎包去韩斌公寓的画面,还有之前他们在深圳出差时进出酒店的证据。任家显然谋划已久。
地铁到站,他们随着人流下车。韩斌突然拽住徐猛拐进洗手间,反锁上隔间门:"把你手机给我。"
"什么?"
"定位。"韩斌伸手,"除非你想被董事长派来的人抓回去。"
徐猛交出手机,看着韩斌卸下电池和SIM卡,然后将主机扔进马桶冲走。这个动作如此决绝,仿佛切断了他与过去生活的最后联系。
"备用机在包里。"韩斌从登山包侧袋掏出部老式诺基亚,"先用这个。"
简陋的按键手机让徐猛恍惚回到学生时代。他输入父亲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许久,最终放弃:"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韩斌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凑近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这才是我认识的徐猛。"他拉开隔间门,"走吧,还得换三趟车。"
他们像特工般在城市地下穿梭,换乘了三条地铁线,最后在城北一个老旧小区下车。雨又下了起来,两人没带伞,跑到目的地时都已湿透。韩斌带路来到一栋红砖楼前,从邮箱底部摸出钥匙。
"朋友出国前留的。"韩斌解释,"连物业都不知道业主换了人。"
公寓在顶层,没有电梯。爬楼梯时徐猛的大腿肌肉因紧张而绷紧,每一次迈步都像在提醒他——这可能是未来生活的常态:躲藏、简陋、不确定。但奇怪的是,这种预期并未带来想象中的恐惧。
门开了,扑面而来是久未通风的霉味。韩斌熟练地检查水电,然后拉开窗帘一条缝观察楼下:"暂时安全。"
这是一套两居室,家具都罩着防尘布。徐猛站在客厅中央,水滴从发梢落到地板上。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无家可归"。
"浴室能用。"韩斌从衣柜找出毛巾扔给他,"你先洗。"
热水冲在身上的时候,徐猛才感到全身肌肉的酸痛。浴室镜子蒙着水雾,他用手擦开,看到里面那个男人眼睛布满血丝,下巴上还有韩斌今早留下的咬痕——这个印记现在成了某种讽刺的商标。
外面传来电视声。徐猛裹着浴巾出来时,看到韩斌正盯着地方台的财经新闻。屏幕上是徐氏大厦外聚集的记者,字幕滚动播放:「徐氏集团股价暴跌9.8%,任氏控股紧急暂停合并案谈判」。
"这么快就停了?"徐猛皱眉,"按流程应该..."
"看这个。"韩斌切换频道,央视财经正在分析「豪门丑闻对万亿并购案的影响」。画面切到他西装革履的商务照,旁边并列着狗仔偷拍的照片——他穿着韩斌的运动服从公寓出来,领口处隐约可见吻痕。
"著名财经评论员马涛认为,"主播的声音冷静客观,"徐猛的个人行为已严重影响投资者信心。若徐氏集团不能在24小时内控制危机,合并案很可能会被任氏单方面终止..."
韩斌关掉电视,房间陷入沉默。徐猛站在原地,感到一种奇怪的抽离感——屏幕上那个被讨论的"徐氏太子"仿佛不是他自己,而是某个遥远的、与他无关的人物。
"饿吗?"韩斌问,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冰箱里应该还有..."
"你不明白吗?"徐猛突然打断他,"24小时内如果我不同意回去结婚,合并案就完了。我父亲会..."
"会怎样?"韩斌走近,湿透的T恤勾勒出每一块腹肌的轮廓,"取消你的继承权?冻结你的资产?"他嗤笑一声,"你现在还在乎这些?"
徐猛抓住韩斌的肩膀:"那是我三十五年的人生!我的家人,我的事业,我..."
"我们的约定呢?"韩斌的声音突然低下来,"昨晚谁说要跟我走的?"
这个质问像刀子般插进胸口。徐猛松开手,转身走向窗户。雨中的城市灯火阑珊,某个方向就是徐氏大厦——那里现在一定乱成一团。父亲的心脏承受得了这种打击吗?董事会那些元老会怎么看他?小林能应付得了媒体吗?
一双温热的手臂从背后环住他。韩斌的下巴搁在他肩头,呼吸喷在耳后:"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必须选择——是回去继续当他们完美的继承人,还是..."
"还是什么?"徐猛转身,"跟你过这种躲躲藏藏的生活?"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韩斌的眼神瞬间冷下来,松开他向后退了一步:"原来你是这么看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你就是。"韩斌从登山包掏出笔记本电脑,"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快速输入密码,调出一份加密文件。屏幕上出现任氏控股的内部邮件,日期是三天前:「已确认徐猛与韩斌持续不正当关系,建议在签字仪式前启动B计划,确保合并后主动权在任氏手中。」
"这是..."
"你未来岳父的算计。"韩斌冷笑,"知道为什么照片偏偏今天爆出来吗?因为明天签约后,他们就没筹码了。"
徐猛盯着屏幕,感到一阵恶寒。邮件继续写道:「若徐猛表现出动摇,立即释放照片施压。必要时可制造医疗事故(参见附件3医疗记录)。」
"医疗事故?"徐猛声音发紧。
韩斌点开附件,是一份伪造的医疗报告,显示徐猛有严重心脏病史,需要长期服药:"猜猜如果你'突发心脏病',谁会成为最大受益人?"
这个暗示太过明显。徐猛突然想起上周任芸芸坚持要他做全面体检,还特意安排了任家控股的私立医院...
"他们不敢。"
"万亿帝国的诱惑下,没什么不敢的。"韩斌合上电脑,"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带你走了吗?"
窗外的雨拍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徐猛走到沙发边坐下,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他从小学习的商业博弈中,从没有过这样的局面——对手不惜以他的生命为筹码。
"我们需要证据。"他最终说,"光凭这封邮件还不够。"
韩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U盘:"都在这里。任家过去三年操纵股价、内幕交易的记录,足够让他们进监狱。"
徐猛接过U盘,金属表面还带着韩斌的体温:"你什么时候..."
"从发现他们跟踪我们开始。"韩斌蹲在他面前,眼神灼热,"你以为我这几个月在干什么?"
这个认知让徐猛胸口发紧。原来在他为婚约焦头烂额时,韩斌一直在暗中保护他。那些他以为是偶然的"偶遇",可能都是韩斌精心安排的守护。
"为什么?"徐猛轻声问,"为什么为我做这么多?"
韩斌突然笑了,那个让他心跳加速的痞笑:"因为我他妈的爱上你了,白痴。"他站起身,"洗澡去。饿了自己泡面。"
浴室门关上后,徐猛打开韩斌的电脑,插入U盘。里面的文件分类整齐——股价操纵证据、内幕交易记录、甚至还有任老爷子与监管官员的密会照片。这些资料专业得令人心惊,绝不是外行人能收集的。
水声停了,韩斌擦着头发走出来,只穿了条运动裤,上身的水珠在腹肌沟壑间流淌。徐猛突然问:"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现在才问?"韩斌挑眉,"小公司经理,记得吗?"
"普通经理可搞不到这些。"徐猛指向屏幕上的机密文件。
韩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钱包深处抽出一张旧证件。上面的照片年轻些,但确实是韩斌,证件名称是「商业调查科特聘顾问」。
"退伍后干过一段时间。"他轻描淡写地说,"有些关系网。"
徐猛仔细查看证件,背面印着某个鲜为人知的监管部门编号。这解释了韩斌的反侦察能力和情报来源,但更大的疑问浮现在脑海:"所以你接近我一开始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韩斌夺回证件,"我认识你时已经离职了。"
这个回答留下太多空白,但徐猛决定暂时不追问。眼下有更紧迫的危机。他拿起那部诺基亚,拨通了小林的号码。
"是我。"电话接通后他说,"听着,我需要你做几件事。"
小林的声音充满惊恐:"徐总!您在哪儿?全公司都在..."
"电脑D盘'ZX项目'文件夹,密码是我生日倒叙。"徐猛打断他,"把里面所有文件发给法务总监,只给他一个人。"
"但是董事会已经..."
"还有,"徐猛继续道,"告诉我父亲,任家伪造了我的医疗记录。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董事长...董事长刚刚进了ICU。"
这句话像记重拳打在胃部。徐猛握紧手机,指节发白:"什么时候?"
"半小时前。看到新闻后他突然胸口疼..."小林声音发抖,"医生说是轻微心梗,暂时没危险。"
韩斌的手搭上徐猛肩膀,温暖而坚定。徐猛深吸一口气:"让陈秘书联系协和的张教授,他是父亲的老朋友。还有,别让任家人接近病房。"
挂断电话后,徐猛久久盯着手机屏幕。父亲的心脏一直不好,这次打击太过突然。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
"去医院吧。"韩斌突然说。
徐猛抬头:"什么?"
"你父亲需要你。"韩斌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我们可以伪装一下。"
这个提议如此出乎意料,徐猛一时语塞。韩斌讨厌医院,更讨厌冒险,但现在他却主动提出要去最危险的地方。
"为什么?"
韩斌停下动作,眼神复杂:"因为我知道失去父亲是什么感觉。"他扔给徐猛一套衣服,"穿上。我搞了假发和眼镜。"
一小时后,他们伪装成医疗器械销售代表走进协和医院VIP区。徐猛戴着金丝眼镜和灰白假发,韩斌则扮成他的助理,两人胸前都挂着偷来的工作证。护士站前,韩斌故意掉了一叠文件,趁护士帮忙捡拾时,徐猛溜进了ICU走廊。
透过玻璃窗,他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仪器。那个曾经叱咤商界的强人现在看起来如此脆弱,白发稀疏地贴在额头上。徐猛的手按在玻璃上,喉咙发紧。
"只有五分钟。"韩斌突然出现在身后,递给他一套消毒服,"我在门口守着。"
徐猛穿上消毒服,轻轻推开门。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在安静的房间格外刺耳。他走到床边,发现父亲的手里攥着什么——是一张老照片,年轻的父亲抱着幼年的他站在徐氏大厦前。
"爸..."他轻声唤道。
父亲的眼皮颤动几下,缓缓睁开。看到徐猛,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随即变成愤怒:"你...还有脸..."
"任家伪造了我的医疗记录。"徐猛直奔主题,"他们计划在我'突发心脏病'后控制徐氏。"
父亲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证据?"
徐猛掏出手机,展示韩斌给他的文件照片。父亲仔细查看后,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芸芸知道吗?"
"我不确定。但照片是她父亲下令发布的。"
父亲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徐猛急忙按下呼叫按钮。
"听我说..."父亲抓住他的手腕,力道惊人,"董事会...王董和李董是我们的人...保险箱...密码是你母亲生日..."
护士冲进来,将他们分开。徐猛被推出门外,最后一眼看到父亲用口型对他说:"小心。"
走廊上,韩斌正与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低声交谈。看到徐猛出来,他立刻结束对话迎上来:"怎么样?"
"他知道了。"徐猛说,心脏仍在狂跳,"让我小心。"
韩斌皱眉看向那个离去的医生:"那是任家的眼线。我们得立刻离开。"
他们匆忙离开医院,在夜色中穿行。徐猛的手机震动,是小林发来的消息:「法务总监说文件足够起诉任氏内幕交易,但需要原始证据。另外,记者找到您公寓了。」
"回不去了。"徐猛把手机给韩斌看。
韩斌拦了辆出租车:"去金融街。"
"现在?"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韩斌对司机报出徐氏大厦附近的一个地址,"而且我们需要原件。"
出租车驶入雨夜。徐猛靠在车窗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这一天太过漫长——从决定私奔到成为全国丑闻主角,从父亲病倒到发现任家的阴谋...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韩斌的手突然覆上他的后颈,拇指在耳后轻轻摩挲。三下,不多不少。这个只有他们知道的小动作像魔法般起效——徐猛的肩膀放松下来,呼吸逐渐平稳。
"睡会儿。"韩斌低声说,"到了我叫你。"
徐猛闭上眼,任由自己沉入黑暗。朦胧中,他感觉韩斌将他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上,那熟悉的松木香萦绕在鼻尖,成为风暴中唯一的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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