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会主会场灯光璀璨，主持人正在介绍下一位演讲嘉宾。徐猛坐在VIP区，右手食指无意识地在座椅扶手上轻敲——三短、三长、三短，摩尔斯电码的"HB"。二十排开外，台上的韩斌正调整麦克风高度，左手看似随意地整理领带，实则回应了一个"收到"的手势。

这个隐秘的互动让徐猛嘴角微扬。三天前在香山别墅，韩斌教他这个战时通讯方式时，他还嘲笑过这种"过时的把戏"。现在却成了他们在众目睽睽下传递信息的唯一途径。

"接下来有请峰景科技CEO韩斌先生，为我们带来'人工智能在传统产业的应用'主题演讲。"

掌声响起。韩斌走上台中央，炭灰色西装包裹着宽肩窄腰的完美比例，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敞开，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这个细节让徐猛眯起眼——他太熟悉那具身体每一寸肌肤的触感，包括锁骨下方那道与自己肩伤完全对称的疤痕。

"感谢各位。"韩斌的声音通过音响系统传遍会场，低沉而富有磁性，"今天我要分享的不是颠覆，而是融合..."

徐猛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听演讲内容。韩斌的演示文稿简洁有力，数据翔实，完全看不出是刚从中枪恢复的病人。当他展示峰景科技最新研发的工业AI模型时，徐猛身体微微前倾——这正是徐氏重工急需的智能制造解决方案。

"...这套系统已经在三家制造企业试运行，平均提升效率37%。"韩斌的目光扫过会场，在徐猛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传统产业需要的是赋能，而非替代。"

这句话像是对他们关系的某种隐喻。徐猛想起韩斌在病床上说的话："他们想让我成为你，但我选择站在你身边。"当时他以为只是情话，现在看来还有更深层的商业智慧。

演讲进入尾声，韩斌突然切换幻灯片，展示出一张出人意料的照片——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徐氏老厂房，工人们正在流水线上作业。

"变革需要尊重历史。"韩斌的声音变得柔和，"就像这座厂房，如今已成为徐氏智能制造示范基地。真正的创新..."

徐猛呼吸一滞。这张照片是他父亲珍藏的，从未对外公开。韩斌怎么可能...

"...是让新旧共生。谢谢大家。"

掌声雷动。徐猛跟着鼓掌，大脑飞速运转。韩斌的演讲处处针对徐氏当前困境，提供的解决方案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制。更诡异的是那些只有徐家内部才知道的细节——父亲的老照片，他从未对外透露的技术需求，甚至包括...

"徐总？"旁边座位的张董事长凑过来，"这位韩总提到的智能诊断系统，不正是你们炼钢分部急需的吗？"

徐猛不动声色地点头："技术路线确实吻合。"

"听说你们有些...私人过节？"张董压低声音，"但如果商业上能合作..."

"商业是商业。"徐猛平静地打断他，目光却追随着正下台的韩斌。媒体记者立刻围了上去，闪光灯下韩斌游刃有余地应对提问，偶尔爆发的笑声引得周围人跟着放松。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徐猛走到相对安静的角落查看——是任芸芸的第七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爸爸很生气，回电话。」他面无表情地划掉通知，转而点开小林刚发来的消息：「王董的人控制了主会场所有出口，建议从东侧货运通道离开。」

峰会进入茶歇时间。徐猛起身向洗手间走去，途中被几位投资人拦下询问徐氏近况。他简短应答，余光瞥见韩斌正被一群科技记者围住，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韩斌几不可察地抬了抬下巴——他们约定的暗号。

男士洗手间铺着大理石地板，空气中弥漫着柠檬消毒液的味道。徐猛进入最里面的隔间，锁上门，从西装内袋取出那个存有王董罪证的U盘。三分钟后，隔间门被轻敲三下，停顿，再两下。

门开一条缝，韩斌闪身而入。狭小的空间立刻变得拥挤，两人高大的身躯几乎贴在一起。徐猛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水味，混合着演讲后的微汗气息。

"给你。"徐猛递过U盘，"里面有王董操纵股价的证据，足够证监会立案调查。"

韩斌没收，反而抓住他的手腕："先告诉我，为什么擅自更改计划？"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但每个字都像刀锋般锐利，"我们说好由我在演讲中公布证据。"

"太危险。"徐猛试图抽回手，但韩斌握得更紧，"王董的人已经盯上你了。"

"所以你就替我挡枪？"韩斌冷笑，另一只手突然抚上徐猛耳后，指尖在那处敏感带轻轻摩挲，"你未婚妻知道你会这样发抖吗？"

这个触碰让徐猛浑身一僵。他的身体比大脑更早记住韩斌的每一个动作，耳后那片皮肤像被烙铁烫到般灼热。隔间外传来洗手台旁的交谈声和流水声，近在咫尺的危险让感官更加敏锐。

"别闹。"徐猛咬牙警告，"U盘拿好，里面有峰景科技急需的客户名单，王董这些年贿赂的国企高管全在上面。"

韩斌终于接过U盘，却顺手塞进徐猛西装内袋："我不需要这个。现在听我说——"他贴近徐猛耳边，呼吸灼热，"王董不仅想控制徐氏，还打算借壳上市，把猎鹰计划的技术民用化。"

这个消息如同一桶冰水浇下。徐猛猛地抓住韩斌的领带："你确定？"

"百分之百。"韩斌任由他拽着领带，两人鼻尖几乎相碰，"他需要徐氏的医药实验室和你的基因样本数据。任芸芸只是个幌子。"

门外脚步声渐近，两人同时屏息。有人在隔壁隔间坐下，手机外放着财经新闻："...徐氏集团股价今日继续下挫，董事会将于今晚召开紧急会议..."

徐猛和韩斌在狭小空间里面面相觑，近到能数清对方睫毛。新闻主播的声音继续传来："...峰会现场记者发回报道，徐氏集团CEO徐猛与峰景科技韩斌握手交谈，引发合作猜想..."

韩斌无声地笑了，热气喷在徐猛唇上："看来我们演技不错。"

徐猛瞪他一眼，用口型说："专注。"

新闻切换到下一条："...任氏集团发言人表示，任芸芸小姐因'个人原因'推迟婚期，但否认与徐氏经营状况有关..."

隔壁隔间冲水声响起，脚步声远去。韩斌立刻行动起来："听着，王董今晚会动手。他收买了徐氏三个董事，准备在紧急会议上罢免你。"

"我知道。"徐猛冷笑，"但他不知道我母亲那20%股权的代理权已经生效。"

韩斌挑眉："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瑞士那边确认的。"徐猛看了眼手表，"但还不足以对抗王董的联盟。我需要——"

"——峰景科技的技术专利。"韩斌接上他的话，从内袋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智能诊断系统的全部专利，转让给徐氏重工。这样即使我被...处理掉，技术也不会落入王董手中。"

徐猛展开纸张，是份已经签好字的专利转让协议。他的手指微微发抖："你疯了？这是你全部心血！"

"签字，徐猛。"韩斌递过钢笔，"时间不多了。"

钢笔悬在纸面上方，徐猛迟迟未落笔。这份协议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韩斌将自己最值钱的知识产权无偿转让，等于把命交到他手上。而就在三天前，他还在怀疑韩斌的感情是否真实。

"条件呢？"徐猛哑声问。

韩斌突然贴近，嘴唇几乎贴上他的："活着回来见我。"

这个回答击碎了徐猛所有防备。他迅速签下名字，折叠纸张塞回内袋。两人呼吸交错，洗手间昏黄的顶灯在韩斌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琥珀色瞳孔收缩成危险的细线。

"还有这个。"韩斌从皮带内侧取出一个微型存储器，"猎鹰计划的全部技术缺陷。王董想量产基因优化技术，但这套系统有个致命漏洞——"他压低声音，"过度依赖原始样本，也就是你。"

徐猛接过存储器，指尖相触的瞬间像有电流窜过："什么意思？"

"意思是..."韩斌的手突然抚上他的后颈，"所有'产品'都会不可逆地倾向原始样本。换句话说..."他的拇指摩挲着徐猛的颈椎骨，"他们无法控制实验体会爱上你。"

这句话像炸弹在徐猛脑中爆开。他抓住韩斌的手腕："你不是..."

"我是例外。"韩斌苦笑，"最早那批，缺陷更严重。"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柔软，"但这是我唯一不恨这个缺陷的时刻。"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伴随着说话声："...徐猛肯定在这里，所有出口都有人..."

王董的人。徐猛和韩斌同时绷紧身体。韩斌无声地指了指隔间上方，示意可以从那里翻出去。徐猛摇头，用口型说："你先走。"

韩斌眯起眼，突然扯开徐猛的领带，在他反应过来前咬上喉结。疼痛与快感同时炸开，徐猛闷哼一声，条件反射地抓住韩斌的头发。

"标记。"韩斌在他耳边喘息，"让他们都知道你是谁的人。"

脚步声停在隔壁。徐猛当机立断，一把推开韩斌，同时按下冲水键。水流声掩盖了其他动静，他整理好领带，面无表情地推开隔间门。

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洗手台旁，明显不是参会嘉宾。徐猛从容地走到洗手台前洗手，镜子里与他们对视："找我有事？"

"徐总。"其中一人上前，"王董请您立刻回公司，董事会提前了。"

"是吗？"徐猛慢条斯理地擦手，"我怎么没接到通知？"

另一人已经走到隔间区，挨个推门检查。徐猛的心跳加速，但面上不显："你们是哪个部门的？我不记得安保处有你们这号人。"

"新调任的。"第一个男人出示了徐氏的工作证，照片是真的但部门明显是伪造的，"车已经在后门等着了。"

最后一个隔间门被推开——空的。徐猛暗自松了口气，韩斌不知何时已经脱身。

"走吧。"他率先向门口走去，"正好我有事要问王叔。"

走廊上，徐猛被两人一左一右"护送"着。经过一个拐角时，清洁工推着工具车迎面而来，不小心撞到其中一位保镖。

"对不起对不起！"清洁工连连道歉，弯腰收拾散落的工具。

趁这个混乱，徐猛感觉有人往他口袋里塞了东西。保镖不耐烦地推开清洁工，催促徐猛继续前进。直到坐进所谓的"公司车"，徐猛才有机会摸口袋——是张房卡，上面用铅笔写着"2108"和"23:00"。

车子驶向徐氏大厦，徐猛的大脑飞速运转。韩斌给的资料显示，王董不仅策划了二十年前的矿难，还一直在利用猎鹰计划进行非法基因实验。而现在，这个疯子想把这些技术商业化，甚至不惜为此控制整个徐氏集团。

更可怕的是，父亲可能一直知情。

"徐总，到了。"

车子停在徐氏大厦地下车库。电梯上升过程中，徐猛悄悄将韩斌给的存储器塞进西装袖口。如果王董真要对他不利，至少这些证据能保全。

董事会会议室气氛凝重。长桌尽头，王董正在和几位董事低声交谈，看到徐猛进来，立刻露出标志性的和蔼笑容："贤侄来了，坐。"

徐猛没动："听说董事会提前了？"

"临时动议。"王董推过一份文件，"考虑到你近期...精神状态，董事会一致认为需要暂时接管公司运营。"

徐猛扫了一眼，是份暂停他CEO职务的决议，已经有七个签名。"一致认为？李叔和张叔也同意了？"

"为了公司利益。"王董叹气，"你父亲要是清醒着..."

"我父亲要是清醒着，会第一个把你送进监狱。"徐猛冷笑，从内袋取出母亲股权代理文件，"可惜你们算漏了一点——加上我母亲的20%，我现在是徐氏最大股东。"

会议室一片哗然。王董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代理权需要股东大会确认。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我提议投票罢免你的董事职务。"徐猛将另一份文件拍在桌上，"基于你与任家合谋操纵股价的证据。"

王董猛地站起："污蔑！"

"是吗？"徐猛打开会议室投影仪，插入U盘，"去年三月，你通过离岸账户买入徐氏债券，同时指使任家散布并购谣言拉高股价。这里有银行流水和录音。"

屏幕上的证据确凿，几位董事开始窃窃私语。王董脸色铁青："这都是伪造的！徐猛，你为了保住位置不择手段——"

"还有矿难。"徐猛切换文件，播放那段在货轮上找到的视频，"二十年前，你和任老爷子策划了那场事故，害死37名矿工，就为了控制徐氏的医药实验室。"

视频中年轻的王董清晰可辨："...引爆点已经设置好...徐振邦不会想到是他最信任的朋友..."

会议室炸开了锅。王董面如死灰，突然按下桌上的隐藏按钮。会议室门被撞开，四个安保人员冲进来。

"徐猛精神失常，伪造证据诽谤董事。"王董冷声命令，"带他去'休息'。"

安保人员上前。徐猛后退一步："你们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叛徒！"

但安保明显已经被收买，两人一左一右架住徐猛。挣扎中，袖口的存储器滑落在地，被王董捡起。

"这是什么？"王董眯起眼。

"你罪证的备份。"徐猛冷笑，"已经发给了证监会和媒体。"

王董将存储器扔在地上，一脚踩碎："带走！"

徐猛被强行带出会议室，乘专用电梯下到地下三层——徐氏大厦不对外开放的实验室区域。走廊尽头是一间类似医疗观察室的房间，里面已经有两个穿白大褂的人在等候。

"好好检查徐总的精神状态。"王董阴森地说，"尤其是...记忆部分。"

这句话让徐猛浑身发冷。他想起韩斌说的神经编程技术——王董难道想篡改他的记忆？

白大褂上前准备注射，徐猛猛地撞开钳制他的人，一拳击中另一个安保的下巴。但寡不敌众，很快被按在墙上，针头刺入颈部血管。

药物迅速起效。徐猛的世界开始扭曲，声音变得遥远，最后看到的是王董俯身下来的笑脸："睡吧，贤侄。醒来后，你会成为徐氏最完美的代言人..."

意识沉入黑暗前，徐猛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裤缝上轻敲：三短、三长、三短..."HB"...希望那个人能收到这个求救信号...

不知过了多久，徐猛在剧痛中醒来。他躺在一张医疗床上，手腕和脚踝被束缚带固定。头顶的无影灯刺得眼睛流泪，但更可怕的是站在床边的人——不是王董，而是任芸芸。

"醒了？"任芸芸穿着白色实验服，手里拿着平板电脑，"神经抑制剂效果不错嘛。"

徐猛尝试说话，但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他的喉咙像被火烧过，大脑一片混沌。

"别费劲了。"任芸芸轻笑，"声带暂时麻痹，是药物的副作用。"她俯下身，香水味扑面而来，"知道吗，darling，我父亲和王叔争论了很久——是直接处理掉你，还是...改造你。"

徐猛瞳孔紧缩。任芸芸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颊："我投了改造票。毕竟，这么完美的基因样本..."她的指甲突然用力，在徐猛脸上留下红痕，"浪费了多可惜。"

平板电脑屏幕转向徐猛，上面显示着一份标有"猎鹰计划-最终阶段"的文件。任芸芸点开其中一段视频——实验室里，十几个少年排成一排接受注射，最边上那个赫然是年幼的韩斌。

"认识你的小朋友吗？"任芸芸甜腻地问，"HB-07，第七批实验体中最成功的一个。可惜太不听话..."她的手指划过屏幕，调出另一份文件，"不过他的数据帮我们完善了系统。现在，轮到你了，XM-0927。"

徐猛剧烈挣扎起来。束缚带深深勒进手腕，但药物作用下他的力量大幅减弱。任芸芸按下某个按钮，天花板降下一个头盔状的设备。

"别怕，只是个小手术。"任芸芸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等程序完成，你会乖乖和我结婚，把徐氏交给王叔管理，甚至...亲手处理掉那个叛徒实验体。"

头盔扣下的瞬间，徐猛用尽全身力气咬破舌尖。鲜血的味道和剧痛带来短暂清醒，他的手指在被绑住的情况下艰难移动，在床单上划出摩尔斯码："SOS HB"...

黑暗再次降临前，徐猛恍惚听到远处传来警报声，和一声熟悉的怒吼。但也许，只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