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从中学时代起，王一博就被很多人表白过，对于“我喜欢你”这几个字，他早已脱敏。但现在从肖战口中说出来，仿佛有哪里不太一样。

王一博还没琢磨透，刚想问他怎么会喜欢自己，两个人也不认识之类的，突然一个激灵，他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当时喜欢他？也就是说，现在……不喜欢了？

这本不是他会关心的问题，可此时心里莫名其妙钻上来几分恼怒和不服气，问：“为什么？”

肖战摊摊手，“当时我肤浅呗！一年过去了，仔细想想，也不过如此嘛。”

王一博脸都白了，锋利的眉毛微微皱起，在他脸上扫视一圈，“谁不过如此？我？呵！”

肖战惊觉自己口无遮拦，赶紧补救说：“王总，您别生气哈，我这个人眼光不好……”

王一博冷哼一声，“眼光不好，所以当时喜欢我？”

肖战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说错话的，更不知道该怎么圆回去，支支吾吾解释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行了。”王一博不耐烦地打断他，“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王一博还生着病，肖战本来不想这么早求他帮忙的，但既然王一博开了口，他正巴不得赶紧说出来。

抬起头看了一眼王一博的脸色，说出请求之前先问了一句：“你没在生气吧？”

王一博脸色不好，语气生硬地说：“没有。”

“现在你看着就是在生气，生气就承认嘛！我要是哪里说错了话就跟你道歉，可千万别因为心情不好影响我的大事。”

王一博：“……”

“我说你到底——”

“哎！”肖战指了指他，“这样的小王总还真是少见，脸上有表情看着生动多了，最起码看着像个人了！”

王一博：“……”

捏了捏眉心，又调整了一下呼吸，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生气，但还是没掩盖住语气里的不满，王一博问：“我平时不像个人？”

“你平时像个机器。”

肖战说着，清了清嗓子，模仿着王一博的声音和语气，将手机放在耳边装模作样地说：“我在开会，有事等下再说。”

“或者就是——”他咳了咳，继续说：“有事吗？长话短说，别浪费我的时间。”

王一博：“……”

肖战自己撑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突然站起来，弯腰靠近王一博，非常近距离地看着他，笑了笑说：“我开玩笑的，王总，你别生气哈。这不是你病了嘛，想着这会儿你闲着没事，就跟你逗趣两句。其实你平时挺好的，是非常有威严非常庄重的那种人。真的，虽然不苟言笑，但王总就是天底下最有魅力的男人！”

曾经的王一博确实是这样吸引住他的，但这种类似剖白的话，要是搁在以前他万万不敢开口，如今他心里对王一博的念想不复存在，加上那段假的婚姻关系也已结束，他反而能轻松自在地说出口。

肖战穿了一件米白的短袖，圆领，密密麻麻的针线处压着很素的花纹，他露出的那段白腻的脖颈似是也融进花纹里。许是离得太近王一博也观察太仔细的缘故，肖战的头发拂在他额间，清美的侧脸线条优美，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王一博轻轻把脸别开。

肖战并没有意识到王一博的心理变化，而是又歪了歪脑袋，问：“真不生气了吧？”

王一博不说话，看着空气中某个点，胡乱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说了啊，”肖战直了直身子，又说：“你知道的，那天我失去理智伤了赵广德，他不会善罢甘休的，王总能不能帮个忙……”

肖战的求助本来不算什么，毕竟王一博无意中换掉肖战的角色加上离婚的亏欠，适当帮点忙理所应当——他本来就打算帮肖战摆平这件事，顺便把男主角色也给定了。

可现在他还在纠结肖战所谓的“曾经喜欢他，现在不喜欢了”这件事，心里充斥着一股不明所以的感觉，所以此刻肖战真的开了口，他却仰了仰头，漫不经心说：“想求人办事儿就得有个态度。”

态度？

肖战掂量着王一博这话的意思，合着是嫌他态度不好？

他刚想分辨两句，忽然想起在电梯里听见那俩人说的话，好像是求人的时候得“表示表示”，那才算是态度吗？

肖战也拿不定王一博的脾气，只好说：“好吧，那就下次再说。”

赵广德无非是想胁迫他拿捏他，在跟他谈判之前，应该不会闹出什么舆论来。

肖战稍稍定了定心，觉得没必要继续待这里，便跟王一博说：“那我先走了。”

走之前又看了王一博一眼，头顶的灯光照在这位财阀总裁英俊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既冷淡，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焦躁。

这正是肖战最不愿看到的王一博。仿佛刚刚聊了那么久，才建立的一点熟稔根本不复存在一样。

没再说什么，肖战大踏步离开了病房。

走出医院时已经快到中午，肖战肚子饿得咕咕叫，想到昨晚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肖战就近找了一家餐厅，先吃了一顿饭。吃饱之后蓦地想起王一博床头没动的食物，心一软，点了两个适合病人吃的好克化的菜品打包，又折返回了医院。

王一博的点滴打完了，但手背上有留置针，左手搭在床沿上，人躺着休息。

“那个……”肖战蹑手蹑脚进来，将盒子放在旁边，笑着说：“医院食堂的饭菜不好吃对吧？我给你买了饭。”

肖战的突然回来让王一博感到诧异，但看到他带回来的饭菜之后，冷冷说了一句：“拿走，我不吃。”

“你怎么跟个小孩一样？生病了还闹脾气？”肖战说着要上手扶他，“多少吃一点嘛。”

王一博倒没一直臭着脸，往上坐起来一点，说：“看着就没胃口。”

“什么？”

肖战的心情也不是很好，撇嘴说：“不吃就不吃，反正饿的也不是我。”

但好像答应了王妈妈会帮忙照顾王一博。也不算答应吧？到底要不要管他？

肖战心里闪过好几个想法，最后目光定格在他穿的衣服上。

“你刚刚又出汗了？把衣服换了吧，这会儿不打针了，换完舒服点，好好睡一觉。”

王一博撇着眼睛瞧了一眼，虽然没看到什么，但衣服贴在身上确实不舒服，因为病中体虚的原因，房里温度适中可身上还是会出汗。

“我知道了。”他说。

动了一下，肖战才发觉王一博左手肿了，问：“打针打的？”

“嗯，护士说血管细，扎第一针的时候没有回血，重新扎就肿了点。”

他的手骨骼分明，皮肤也白皙细腻，肿一块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不知道疼不疼。

肖战拎起衣服说：“我帮你换吧，换好我再走。”

王一博刚要拒绝，肖战已经抬起他的胳膊，将一侧的袖子给褪了下来。因为怕碰到他的左手，肖战下意识扶着，小心地将袖子穿进去，手掌心握住他的胳膊，再松开，几秒钟的时间，轻轻地烫了他一下。

他想说什么，或者将人推开，但并没有。他眼睛注视着，看到肖战黑沉的睫毛，非常素净的侧脸，看到他莹白的耳廓在光下散发着某种光晕。

肖战身上似是有种幽沉的味道，淡淡的，只有一小缕，像是衣服上发出的皂香，叫人鼻端探寻，清冽中带着点涩意。在肖战给他整理后领，脑袋从他肩颈处探过去时，那股味道几乎钻进他的领域，他不动，眼睛一直盯着，肖战完全伸展开的上半身，透过那件薄薄的短袖，王一博仿佛看见里面一条一条的肋骨。

他深深吸气，闭上了眼睛。

“好了。”肖战在他肩上一拍，眼睛笑得弯起来，完全没有芥蒂，且带着几分调戏的模样，“王总，你身上比脸上还白。哈哈……”

王一博瞪他一眼，他赶紧闭嘴，耸了耸鼻子。

“不开玩笑了，我下午还有工作，我真得走了。”肖战又帮他整理了一下被压皱的被子，“对了，你什么时候出院？”

王一博瞄他一眼，“下午还有一瓶，打完就出院。”

“这么快？”肖战说完又恍觉不妥，“我不是那个意思啊……那个……你昨天晚上说回云景湾，那今晚……”

“今晚也回去。”

肖战一愣，张了张嘴，半晌才说，“我知道了。”

心里不知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也没留意有没有再次跟王一博打招呼，肖战转身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一句：“站住。”

他疑惑地回头看过去，问：“怎么？”

王一博：“你手里拿的什么？”

肖战低头一看，“哦，烟啊。”

他刚刚给王一博换衣服时，在他枕头边上看到的，顺手就给拿了。

王一博的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还给我。”

“你妈说你生病不能抽烟。”肖战扬起手里的烟晃了晃，当着他的面装进了裤子口袋，“没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