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无孔不入的冰冷,像无数细小的针,持续不断地刺穿着每一寸神经末梢。不是河水的刺骨,而是某种更深入骨髓的寒意,混合着消毒药水和陈旧木材的味道,沉重地压在感官之上。
漩涡朔夜在黑暗中沉浮。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碎片,时而感觉到身体被挪动、被触碰,传来钝痛或拉扯感;时而又被无边无际的虚无吞噬,只有心脏在胸腔里微弱而固执地跳动,提醒他还活着。
“漩涡…族人……”
那个冰冷、公式化的声音,如同烙印,反复在他混沌的脑海中回荡。木叶暗部。是救赎的宣告?还是另一个囚笼的开启?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线试图撬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白光瞬间涌入,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刺痛。朔夜本能地想要抬手遮挡,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连动一动手指都牵扯起全身撕裂般的剧痛。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干裂的喉咙里溢出。
“醒了?”一个平静、带着些许疲惫的女声在旁边响起,语调专业而疏离。
朔夜艰难地转动眼球,模糊的视野渐渐聚焦。
他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上盖着素白的薄被。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只有必要的桌椅和一个放满瓶瓶罐罐的药柜。墙壁是未经粉刷的原木,散发出森林的气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还有……一种无形的、坚韧的查克拉结界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墙壁笼罩着整个房间。
床边站着一位女性。她穿着木叶医疗班标志性的白色外褂,深蓝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面容清秀,眼神却像手术刀般锐利而冷静,此刻正专注地看着手中一个记录板,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她的目光扫过朔夜睁开的眼睛,没有任何惊讶,只有纯粹的观察和评估。
“生命体征趋于稳定。外伤处理完毕,内腑震荡恢复中。漩涡一族的体质,确实名不虚传。”她放下记录板,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是静音,你的主治医忍。”
朔夜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他的大脑在剧痛和眩晕中艰难运转:木叶…医疗班…静音……信息碎片碰撞着。
“水……”他终于挤出一个字。
静音点点头,动作利落地倒了一杯温水,插上一根细管,递到他嘴边。朔夜贪婪地吸吮着,清凉的液体滑过灼烧的喉咙,带来一丝虚假的慰藉。水流也稍稍冲淡了口腔里残留的血腥味和河水的土腥气。
借着喝水的间隙,朔夜的目光迅速扫过自己的身体。破烂的雾隐暗部制服早已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干净的白色病号服。露出的手臂和脖颈上,缠满了洁白的绷带,有些地方还隐隐透出暗红的血迹。左肩和右肋的伤处被更厚实的敷料包裹着,传来持续的闷痛。最让他心悸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那些绷带之下,皮肤表面留下了数处凹凸不平的、仿佛被硬生生撕裂后又强行愈合的疤痕——那是尸骨脉强行破体留下的印记。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右手手指。还好,虽然虚弱无力,但还能控制。他几乎是立刻就想伸手去摸胸口——那枚族徽!
然而,这个微小的动作立刻引起了静音的警觉。她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针,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按在了腰间鼓起的忍具包上。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警告意味的查克拉波动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你的个人物品,包括你昏迷时紧握的东西,都已被妥善保管。”静音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冰冷,“在‘根’的审讯结束并得到火影大人明确指示前,你无法接触任何私人物品。”
审讯!
这两个词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朔夜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意识!雾隐暗部的拷问手段他再熟悉不过,木叶的‘根’……只会更加隐秘、更加不择手段!那个名为志村团藏的男人,其冷酷无情在忍界情报中都是令人胆寒的存在。果然……所谓的“漩涡族人”,在木叶高层眼中,首先是一个需要被审问、被评估的“特殊目标”,一个潜在的威胁!
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比身体的伤痛更甚。他紧抿着嘴唇,将喉咙里翻涌的腥甜和质问死死压了回去。冲动只会带来更快的毁灭。在雾隐,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在绝境中寻找那一线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我……是谁?”朔夜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而迷茫,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试探,也是唯一能稍微保护自己的伪装——一个刚刚得知身世、重伤濒死、记忆混乱的遗孤。
静音审视着他的表情,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要穿透他脆弱的伪装。几秒钟的沉默,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
“你的身份,是木叶最高机密。”静音最终开口,语气毫无波澜,“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在木叶,接受治疗。你的安全,暂时由木叶负责。”她避开了朔夜的问题,也回避了“漩涡”这个姓氏,只强调了“木叶”和“安全”这两个词,带着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意味。
“暂时?”朔夜捕捉到了这个词。
静音没有回答。她转身走到桌边,拿起一个装着浑浊绿色药液的瓶子。“这是促进细胞活力和伤口愈合的特效药,味道很苦,但你必须喝完。”她将药瓶放在床头柜上,不再看朔夜。“好好休息。不要试图调动查克拉,你的经络系统非常紊乱,强行运力后果自负。另外……”她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这间病房外有封印班设下的结界,任何异常的查克拉波动都会被立刻侦测并压制。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其他人的安全。”
门被轻轻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房间里只剩下朔夜一人,和令人窒息的寂静。空气中无形的结界压力感更加强烈了。安全?负责?多么讽刺的字眼。这里不过是一个更精致、更冠冕堂皇的囚笼!木叶的“保护”,和雾隐的“清除”,本质上又有多少区别?都是基于对他身上那危险血脉的忌惮和控制!
愤怒和不甘在胸腔里无声地燃烧,灼烧着每一道伤口。他艰难地侧过头,望向房间唯一的小窗。窗外是浓密的树荫,阳光艰难地透过枝叶缝隙洒下点点光斑。那是木叶,传说中的“木叶”。可透过这扇窗,他看到的只有冰冷的木栅和坚固的结界。
漩涡……这就是他拼死追寻的归属之地吗?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隔着厚重的木门和结界,如同游丝般极其微弱地飘了进来。若非朔夜在雾隐暗部经受过最严苛的听力训练,几乎无法察觉。
“……目标已苏醒,生命体征稳定。静音大人正在观察。”一个年轻、恭敬的男声。
“嗯。‘根’那边催得很紧,团藏大人对‘辉夜尸骨脉’的兴趣远超预期。”另一个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这个声音朔夜没听过,但语调让他瞬间联想到雾隐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
“静音大人坚持需要更详细的生理评估报告,认为目标状态极不稳定,强行审讯可能导致不可控的……‘血脉暴走’。”年轻声音带着犹豫。
“哼,漩涡与辉夜……两种极端力量混于一身,本就是禁忌!团藏可不会在乎一个‘容器’的损耗,他只关心那份力量能否被掌控、被利用!”威严的声音透着一丝冷意,“三代目还在犹豫……但留给‘鸽派’的时间不多了。看好他,任何异动,立刻报告!”
脚步声渐渐远去。
朔夜躺在冰冷的床上,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容器……
又是容器!
在雾隐,他是被培养、被利用、最后被决定清除的“容器”。在木叶,在志村团藏眼里,他依然只是一个需要被掌控、被利用的“容器”!而“辉夜尸骨脉”这几个字,更是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耳朵,带来更深的寒意和……恐惧。
他猛地想起鬼灯残月那惊骇欲绝的尖叫——“辉夜一族的疯子!” 在雾隐的传说和训练中,辉夜一族就是疯狂、嗜血、自我毁灭的代名词!是比野兽更不可控的兵器!而自己……竟然流淌着这样的血液?那些破体而出的、沾满脑浆的骨刺……就是证明?
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和恐惧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这个动作立刻牵扯到全身的伤口,剧痛让他闷哼出声。冷汗瞬间浸透了额角的绷带。
“不…我不是怪物……”他无声地嘶吼着,牙齿紧紧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静音去而复返,手里拿着新的绷带和药膏。她敏锐地察觉到朔夜身体的紧绷和急剧变化的呼吸频率。
“放松。”她的声音依旧冷静,但带着不容抗拒的指令感,“我需要检查你肋下的伤口愈合情况。”她走到床边,伸出手,准备揭开绷带。
那只戴着医用橡胶手套、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手,在朔夜此刻惊弓之鸟般的意识里,瞬间与记忆中无数雾隐拷问者的手重叠!与鬼灯残月那熔岩化的恐怖手臂重叠!与那些试图将他拖回地狱的手重叠!
“别碰我!!”
一声嘶哑、饱含恐惧和抗拒的咆哮不受控制地从朔夜喉咙里爆发出来!与此同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对触碰的极端抗拒和濒临失控的恐慌,如同点燃的火药桶,引爆了刚刚被压抑下去的血脉之力!
噗嗤!噗嗤!
两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伴随着布帛撕裂的声音!
就在静音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绷带的瞬间,两根惨白、尖锐、闪烁着致命寒光的骨刺,毫无征兆地、狂暴地从朔夜右肋下的绷带中猛地刺穿出来!其中一根险之又险地擦着静音的手腕划过,锋利的尖端瞬间割破了她的手套,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静音的反应快如闪电!在骨刺破出的刹那,她已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数步,双手瞬间结印!一道柔和的、却坚韧无比的淡绿色查克拉光膜瞬间在她身前展开。
骨刺撞击在查克拉光膜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无法寸进。但它们并未缩回,而是如同被激怒的毒蛇,在空气中微微颤动,散发着冰冷、暴戾的气息。
病房内的警报结界瞬间被触发!刺耳的蜂鸣声划破了寂静!门外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紧张的低喝!
朔夜剧烈地喘息着,脸色惨白如纸,冷汗如瀑。他看着那两根不受控制、狰狞刺出的骨刺,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他能感觉到那股狂暴的力量在体内左冲右突,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随时可能将他彻底吞噬。
静音站在几步之外,保持着防御姿态,眼神凝重到了极点。她看着病床上那个被自己力量反噬、如同受伤幼兽般颤抖的少年,又瞥了一眼手腕上那道细小的血痕,最后目光落在那两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惨白骨刺上。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外沉声道:“通知火影大人,以及……‘根’的负责人。目标出现不可控的‘血继限界’暴走。初步评估:**极度危险,且极度不稳定。”
她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判决,重重砸在朔夜的心上。
他望着那两根代表着自己“怪物”身份的骨刺,感受着门外迅速集结的强大查克拉波动,以及那股如同毒蛇般窥伺在暗处的、名为‘根’的阴冷气息。
木叶的囚笼,比他想象的更加坚固,也更加……冰冷刺骨。
而苏醒的骨,带来的不是力量,而是更深沉的绝望。
他死死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这残酷的现实。只有紧握着的、空无一物的右手掌心,残留着紧攥族徽时那冰冷的触感和棱角分明的轮廓,成为他在这片名为“木叶”的血雾中,唯一能抓住的、属于“漩涡朔夜”的、微弱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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