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洗衣工。
恒温恒湿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在呼吸。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昂贵雪松香氛混合的味道,冰冷,洁净,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掌控。
这里是王一博私人领地的核心,灰烬之巢。
没有窗户,只有冷白的嵌壁式光源均匀洒下,照亮四面泛着金属冷灰的墙壁。
它矗立在终年笼罩于暴戾飓风带中心、一片被遗忘的深海孤岛之巅。与其说是堡垒,不如说是一座由冰冷的金属、强化玻璃和某种暗沉合金浇筑而成的、巨大而狰狞的活体监狱。
深灰色的主体结构如同某种史前巨兽的嶙峋骸骨,沉默地刺破翻滚的铅灰色云层,俯视着下方惊涛拍岸、永无宁日的漆黑海洋。
任何未经允许靠近的飞行器或舰船,都会被岛屿外围密集的相位炮阵列和隐匿在浓雾中的电磁屏障瞬间撕成碎片,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去。
肖战看着窗外升起的月光,心中默数,他被“安置”在这里,已经整整整整二十八个日夜。
他被困在主塔的某处,一个巨大的、视野开阔得令人心慌的全景囚室。
三百六十度环绕的落地单向玻璃幕墙外是永不停歇的风暴与怒海,是绝对的孤独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室内陈设奢华到极致,顶级恒温恒湿系统,智能管家随时待命。
但是,此刻,他只能站在洗衣房唯一的水槽前。
水龙头无声地流淌着精确设定在40度的温水,蒸腾起氤氲的白雾。
他身上不再是拍卖会上那件价值连城的丝质衬衫,而是一套灰扑扑、毫无版型可言的棉质工装,粗糙的布料磨蹭着锁骨下方那道早已愈合、却仿佛依旧隐隐作痛的月牙疤痕。
脚踝上,那个由肖烈“亲手馈赠”的基因锁环冰冷地贴着皮肤,幽蓝的光点有规律地闪烁着,像一只永不疲倦的监视之眼。
它不仅仅是镣铐,更是一个信号屏蔽器和一个高精度的追踪器,切断了他与管家维尔、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可能,将他牢牢钉死在这方寸之地。
他存在的全部意义,似乎就是眼前这一堆待洗的衣物。
“水温40度,真丝专用洗涤剂,轻柔手洗,不可机洗,不可拧干,平铺晾干。” 管家机器人——一个通体银白、线条流畅的圆柱体——悬浮在水槽边,冰冷平滑的电子屏上毫无表情,用毫无起伏的合成音重复着早已刻入肖战骨髓的指令。
这声音,每天响起无数次,成了他囚笼里唯一的背景音。
肖战面无表情地拿起一件墨绿的衬衫。
布料触感高级,是顶级的定制面料,袖口内侧绣着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腾蛇暗纹——王一博私人衣物的标记。
他熟练地倒进昂贵的真丝洗涤剂,将衬衫浸入温水中。动作看似流畅,指尖却用力得发白,几乎要将那脆弱的布料戳破。
愤怒像岩浆,在看似平静的冰面下无声地沸腾、灼烧。
一个月了!
王一博把他拍下来,用十九亿和一个机甲换来的,难道就是为了把他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窖里,当个洗衣工?!
他肖战,青慧肖氏曾经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哪怕跌落尘埃沦为拍品,骨子里的傲慢也从未真正熄灭。
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被囚禁在奢华的金丝笼里成为玩物,被逼着交出青慧密钥,甚至是被送上解剖台榨取最后一点基因价值……每一种他都推演过对策。唯独没有想过,王一博会用这种方式来“处理”他。
让他像个最低贱的佣人一样,亲手清洗那个那个下贱胚子的贴身衣物!
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是洗涤剂对娇贵皮肤日积月累的侵蚀。
肖战低头看着自己这双曾经只用来签署亿万合同、把玩顶级翡翠的手,如今指腹发红,甚至有些地方开始脱皮。
巨大的羞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漫过心脏,带来窒息般的钝痛。他猛地将手里的衬衫狠狠按进水底,水花溅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也模糊了视线。
王一博!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嘶吼这个名字。
你究竟想干什么?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折辱我?来看我崩溃?来报复当年洗衣房的事?!
好,很好!你成功了!
愤怒灼烧着理智,他猛地抬起头,环视这间囚禁了他近一个月的洗衣房。
除了那个悬浮的管家机器人,这里只有冰冷的机器、堆积的衣物和恒定的光线。
没有王一博。
那个将他置于此地的人,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他就像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垃圾,连被主人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这种彻底的、无视的囚禁,比任何酷刑都更磨人心智。
肖战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强迫自己继续手上的动作。
一件又一件。
除了那些昂贵定制的衬衫、西裤,还有质地特殊、布满透气孔的黑色战斗服——上面偶尔会沾染着无法彻底洗掉的、深褐色的可疑污渍,散发着淡淡的硝烟和铁锈混合的气息。
肖战洗的时候,指尖会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那些纯棉的甚至还带着体温的贴身衣物。
管家机器人会特别强调:“程先生吩咐,贴身衣物必须手洗。” 每次拿起那些衣物,肖战都觉得自己仅存的尊严被彻底剥光,扔在地上反复践踏
时间在重复的机械劳动和无声的愤怒中缓慢爬行。
又一批衣物洗完。
肖战拿起一件刚晾干、叠放整齐的黑色战斗服外套,准备送到指定的收纳格。这是王一博的习惯,洗好的衣物必须由他亲手整理放置。
他习惯性地伸手探入外套内侧口袋——王一博有时会遗忘一些小物件在里面。
指尖触到了一样东西。
不是遗忘的密钥卡或通讯器,而是一团揉皱的、带着干涸暗红色泽的…医用绷带。
肖战的身体瞬间僵住。
这绷带…上面的暗红,是血?王一博的血?他受伤了?什么时候?在哪里受的伤?严重吗?
一连串的问题不受控制地冲进脑海。他甚至能想象这绷带缠绕的位置,想象王一博脱下沾血外套时皱眉的样子…一股极其陌生的、尖锐的刺痛感毫无预兆地攫住了心脏。
不!他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联想和随之而来的心悸。
他关心王一博的死活做什么?!那个疯子死了最好!他受伤?活该!肯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捏着那团染血的绷带,像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只想立刻把它扔掉。可手指却违背意志,将那团布料攥得更紧,粗糙的触感和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顽固地钻进感官。
情绪的波动源于激素的变化,肯定是受到王一博劣等基因的影响。
他才不会关心一个狗奴才死不死活不活!
才往外跑多少年,就忘了本分,连主人的话都不听。
基因二次觉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机器评估成功率高达55%,一旦失败就会面临基因崩溃,导致基因链断裂或严重紊乱,更严重点还会器官急速衰竭、精神错乱、信息素暴走反噬自身,通常迅速致命。
反正肖家有最好的基因药品,王一博注定要当自己的管家,康庄大道不够何必去冒险。
与其冒风险成为觉醒者,不如做个安安稳稳的平庸者。
老太太说得没错,他就是心慈手软,当初为了那人的狗命才特意换了水,如今反倒成为掣肘。
就在这时,悬浮在旁边的管家机器人平滑的电子屏上,代表通讯请求的绿色指示灯无声地亮起,并轻微闪烁了一下。
这个细节极其微小,若非肖战此刻精神高度紧绷,几乎无法察觉。
紧接着,那个冰冷无波的合成音再次响起,语调依旧平稳,内容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炸弹:
“肖先生,主人吩咐,请您即刻将楼下洗衣房A区烘干机内,他今早换下的贴身衣物取出,清洗干净。
他强调,必须由您亲自手洗,水温40度,使用专用洗涤剂,不能拧干。他……现在就要用。”
“现在就要用?”
肖战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王一博……就在楼上?!就在这个鬼地方?!这一个月……他根本就没有离开?!
这个认知像一道刺骨的闪电,瞬间劈开了肖战被愤怒和屈辱填塞的混沌大脑。
所有的疑点瞬间串联:那些带着硝烟味和血迹的战斗服,这团染血的绷带,管家机器人精确到秒的指令……
原来那个狗东西,一直就在楼上!就在他的头顶!像观察笼中困兽一样,看着他在这里崩溃、愤怒、徒劳挣扎!
一股被彻底戏耍、被赤裸裸窥视的暴怒,混合着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寒意,如同海啸般轰然冲垮了肖战所有的理智堤坝。
“水温40度,真丝专用洗涤剂……”机器人管家毫无感情的声音还在重复。
肖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疯狂的弧度。
他看也没看,反手抓过水槽边那瓶强力漂白剂,拧开盖子,对着水槽里那件昂贵的、带着王一博印记的墨绿衬衫,毫不犹豫地倒了半瓶下去!
刺鼻的氯气味瞬间弥漫开来,盖过了消毒水和雪松香氛。清澈的水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那抹深邃的绿在漂白剂的侵蚀下迅速褪色、溶解,如同被毒液腐蚀的华丽锦缎。
一丝扭曲的快意掠过肖战眼底。
王一博,你不是很喜欢掌控吗?
不是很喜欢让我洗衣服吗?
好啊,洗吧!
肖战:阿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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