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师，您怎么睡这了啊。怎么不——”

　　女孩子对于心上人，大多总是无端呵护的。可惜宁苏的话还没说完，座位上的人就蓦然睁眼。肖战醒的太快，不给她机会继续。

　　她眨眨眼睛，又说：“要不要一起吃早点啊？楼下新来了一个阿姨，卖的玉米好甜。”

　　在她的印象里，或者说这家医院所有人的印象里，肖医生是不会显露出难堪或疲惫的。肖医生像一颗笔直的树，永远不疾不徐，平淡自如。

　　即使是现在，刚刚在办公椅上蜷缩着睡了一晚上，肖医生也不会显露出疲态，眸光清明如常，好像瞬间就能从睡眠的安逸里挣脱出来，毫不留恋。

　　冷静而清醒，成熟又温柔。

　　她在心里感慨，这就是肖医生的魅力啊。

　　可是过分清醒的人未必会快乐吧。她想，哪怕肖老师只是那样静静站着，都好像阅尽风霜，遗世独立。

　　除了有一点点过分的礼貌克制外，她喜欢的人真是十全十美。

　　就是有点难追。

　　比如现在——

　　肖战没看她，视线全在屏幕上，晚上容易分神，于是他总会对自己熬夜写上论文检查再三。

　　“查房查完了？说一下情况。”

　　这么公事公办的语气，怎么可能再和她一起去吃早饭呢？宁苏在心里叫苦不迭。她把查房的情况说个大概，再得到了一些正常的点拨，然后就又不得不离开了。

　　她想，她得找点话题才行，主动点也没什么，不然岂不是这辈子都没希望啦，然后她问：“您什么时候回家？”

　　好像从没看过肖老师的车，宁苏想起，她曾经在科室打听过，肖老师居然是没有车的。

　　可是像肖老师这种身份的医生，没有车也太说不过去了。江州是经济中心，江州医院的地理位置又出奇的好，俨然在城市中心，寸土寸金。这里周围的房价高的吓人，价格稍微正常一些的房子，离这里怎么也得有二十分钟的车程。

　　她忍不住想，肖老师……不会还得挤地铁吧。光是想一想在医院风光无限的肖战被塞进沙丁鱼罐头的画面，她都接受不了。

　　于是她又说：“我开车送您回家吧？”

　　肖战看一眼不肯走的人，又调出时间表，这才知道是他记错了安排，还以为这礼拜要和上礼拜一样，连续出门诊三天。

　　“不用。”

　　肖战专注与修改论文的细节，再抬头，宁苏还是没走。他问：“还有事？”

　　执着追爱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再也没有共同话题，有点丧气的说：“没事了。”

　　她转身要走，却听见肖战叫住她，声音从身后飘来：“今天的花到了吗。”

　　也是奇怪，那天之后，那种叫卷土的花天天都送到肖老师的办公室里，很大一束，或者说那是一盆花更妥当些，花开的欣欣茂盛，连着送了七天，直到现在。

　　按理说，有人狂热的追求肖医生，实在算不得江州医院里新鲜的新闻。可不知道为什么，宁苏觉得肖战这次似乎格外在意。

　　对于暗恋的心上人，她的观察细致入微，好像第一次看见那花的时候，肖老师的手抖了一下，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她却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当然，这些也可能是她的幻觉。

　　她回答：“好像还没有呢。”

　　她忽然多了话题可以问，比如肖老师喜欢的花哪里才能买到呢？为什么肖老师说这种花很难种？为什么浏览器里找不到相关的资料？可她正要开口——

　　“记得顺手把门关上。”

　　又没机会了。

　　低落的人把病史记录送到护士站，参与难得清闲的护士们的谈话。他们现在都不是很慢，护士长也不在，宁苏在护士站听了一会，不自觉被扯入聊天。

　　有人问她：“又去看你们家肖医生了？怎么没待多久呀？说什么了？”

　　喜欢肖医生不是秘密，对谁都一样。

　　于是宁苏也很坦荡，说：“我说我想开车送他回去，他没同意。”

　　她们面面相觑了一瞬，唇角扬起对同龄人爱情受阻的和善的笑，带一丝善意的调侃。

　　在宁苏的追问下，最后，还是关系最不错的瑶瑶她坦白：“肖医生当然不会同意了，他家和医院那么近，走路几分钟都用不到，根本用不到开车的啊。”

　　“肖医生住在附近啊？！”

　　宁苏平时最讨厌别人用一惊一乍的夸张语气说话，可这会却也忍不住惊讶的拔高音调。

　　江州医院在城市中心，正向熙熙攘攘，繁华热络，唯有背靠江州最繁华的一片江景，夜间景色开阔，静谧的美与这座城市压抑竞争的快节奏截然不同。如果能在附近有房子，当然不会是住在商业大厦里的写字间，只可能是沿江不远处，房价最高的江景房，贵到她不敢看。

　　宁苏脑子有点发懵。毕竟江州的房子，和江州医院旁边的房子，完全是两种概念，价格相差天壤之别。就像别的城市的房价和江州的房价的差距一样悬殊。

　　“怎么样，更被迷的死死的吧？”

　　“你看她那样，肯定更喜欢人家肖医生了呗，也是，肖医生那么帅，脾气又好，还那么有钱，谁不喜欢啊？”

　　“能在咱们医院旁边买房子的人，还那么帅那么温柔，梦中情人我都不敢这么想。”

　　“你说肖医生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呢？就算他一台手术多收一万红包，也未必能赚那么多钱啊。”

　　“可能在国外的时候也赚了不少，毕竟肖医生可是从国外千辛万苦请回来的，人家那学历那经验，怎么就不值钱了？我记得刘主任之前和我说，请肖医生来我们医院，算我们省国外人才回流的指标呢，有钱很正常啊。”

　　台上被放了一捧花，动作很轻，以至于热聊的护士们没在意到身边低头摆弄着花的人。

　　宁苏忍不住轻轻为肖战辩解：“肖医生才不会收红包呢。”

　　瑶瑶笑她：“了不得了，你还没追到就开始心疼人家啦。我们都知道肖医生不可能收红包，人家那么有钱，收红包估计还嫌麻烦呢。”

　　送来花的人没走，低头拨弄着卷土的花瓣，装作不经意的听着。

　　“不过肖医生这种帅哥，不做男朋友，做点什么都好啊。”

　　“肖医生那么优秀，到底为什么没有女朋友啊？”

　　“不知道，我觉得肖医生没有女朋友，只可能是两个原因。”

　　“哪两个？”

　　“要么就是眼光太高，要么就是心里有人。”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宁苏心里忽然动了一下。她没忍住，脱口而出自己的担忧：“不会是他心里已经有人了吧。”

　　忧心忡忡的暗恋者，语气里带着遗憾和不安。如果肖战心有所属，她的追求便像个笑话。哪怕肖战的择偶标准高一点也是正常，毕竟他那么优秀，不相配可以靠提高自己改变。可如果真的是已经有喜欢的人……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以前见过肖医生从一个女人的车上下来。”

　　“真的假的啊？你怎么没和我们说啊？”

　　“我是后来才看清的啊，再说，要是告诉你们，那全医院不都知道了。”

　　“那女的好看吗？”

　　“挺好看的，主要是肖医生叫得挺亲切的，我没太听清，但应该是叫了她的昵称，然后又说了几句话，才进医院。”

　　宁苏的心里凉了一大截。能让肖医生叫昵称的人，可能真的很亲密吧。她这还能有机会吗？神伤之时，熟悉的香味终于引起她的注意，宁苏侧头，看见身边一大捧花束。

　　算是今天，是第八天了。送来的花朵开得恰到好处，馨香淡淡弥漫在她身边。不知道送花的人什么时候来的，也没人看见他什么时候走的。

　　宁苏抱住那捧花，远离了护士们的谈话。

　　“我去给肖老师送去。”

　　她话音未落，就看见肖战一身便服，走出办公室，看着是要回家了。

　　努力举起手里的花挥一挥，宁苏跑过去，对肖战说：“今天的又送来了，要给您放办公室吗？还是您带回家。”

　　肖战的表情很复杂，盯着她手里的那捧花，久久没说话。直到宁苏的手都有些发麻，忍不住说：“肖老师，挺重的。”

　　下一秒，那捧花被肖战稳稳的接过去。

　　“这花挺难种的。”

　　他说了一句和对话毫无关系的话，宁苏不明白他的意思。

　　抱着那捧花，肖战若有所思，说：“和医务科说一声，这礼拜我连诊，待会把号挂出去。”

　　很少看见肖医生主动“勤奋”的时候。连围观的护士都很惊讶。众所周知，他们肖医生在岗位上的时候是绝对的敬业，可以连轴转两台大手术，主刀十几个小时也不喊累，甚至完成的完美无缺。但平时，除了突发事件能叫回医院来，下了班的肖医生几乎是不愿意多在办公室留一分一秒的。

　　宁苏有点惊讶的问：“您不回家休息一下吗？”

　　“嗯。”

　　肖战转身，又只留下一道背影。

　　肖战的号并不好挂，他自己也知道，能站到他面前的，除了加急的重症，大多数是在号贩子那花更多的钱买的代排号，正常流程的少之又少。但完成分内工作才是他的标准，一周三天已经足够，他不想分散更多的精力增加出诊。

　　“先去等检查结果，然后回来找我，下一个。”

　　送走一个病人，肖战低着头，按一下面前的按键，通报下一个人进诊室。

　　很快，他的余光里多了一道阴影，那人是一个人来的，坐到他面前的凳子上，和大多数来看病的，紧张的病人一样。

　　忙着看新送到他手里的，临院转来的病例，肖战还是没抬头，按常规问：“什么症状？”

　　那人似乎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于是肖战不得不抬起头——

　　在肖战的世界里，这是他和王一博分手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什么感觉？

　　没有想象中夸张的大悲大喜。尽管曾经的悸动与回忆裹挟着他们的过往，裹挟着那些肖战希冀被封尘到记忆深处的过往席卷而来，无声却坚定，缓慢蚕食掉成年人费力维护的得体。

　　他的心好像早停留在某些时刻，再不会泛起波澜。

　　至于王一博是什么表情，肖战甚至没有想看的欲望，他平静合上面前的病历。

　　“没想好怎么说症状就出去想，声带受损去挂耳鼻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