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陈宇刚抱着资料箱踏进重案组那扇门,还没来得及感受“新”环境,门口就传来一声洪亮的报告:
“报告!有人坚持要报案!”
重案组大办公室里,周鸿福正和司琦几个队员围在白板前,对着密密麻麻的案件线索皱眉苦思。听见动静,周鸿福循声望去,目光扫到陈宇时明显亮了一下,但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故意板起脸,视线硬生生拐了个弯,落在他旁边探头探脑的魏瑶身上。
“报案?”周鸿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声音洪亮得能震落墙灰,“报案大厅在楼下!左拐直走!跑我们重案组来凑什么热闹?当我们这儿是居委会?”
见周鸿福完全无视自己,陈宇面不改色。倒是他身边的魏瑶,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踮着脚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队长!周队怎么不理你啊?你是不是……以前得罪过人家?” 小脸上写满了“大事不妙”。
“嗯。”陈宇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算是承认。
“啊?!”魏瑶惊得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真得罪了?!那、那怎么办啊!咱们接下来还得跟周队他们一起办案呢!他会不会……给你穿小鞋啊?” 她忧心忡忡地脑补着各种职场“惨剧”。
“说不定哦。”陈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看着实习生那副天塌下来的表情,觉得还挺有趣。
“那……要不咱们还是……” 魏瑶怂怂地就想撤退。
“喂!门口那俩!” 司琦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调侃炸响,成功吸引了全办公室的注意。他指着杵在门口的陈宇和魏瑶,笑得一脸促狭,“要谈恋爱、要腻歪,出门左转扫黄组啊!我们重案组可是正经查案的地方,不提供风花雪月的场地!”
“司琦!你皮痒了是吧?!” 陈宇脸一黑,作势要踹他。
“就是!师兄你别胡说八道!”魏瑶瞬间涨红了脸,跺着脚反驳,但那点少女心思简直像写在脑门上,害羞的模样又引来办公室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滚滚滚!没个正形!”周鸿福笑骂着驱散这短暂的轻松气氛,目光总算落回陈宇身上,带着点“算你小子识相”的意味。
陈宇这才抱着箱子走进来。办公室瞬间炸开了锅!
“陈队!你可算归队了!”
“陈队!你是不知道啊!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周队简直比周扒皮还狠!我都快一年没见过傍晚的太阳长啥样了!”
“陈哥!看我这俩眼!红的跟兔子似的!都是加班熬的啊!”
“陈队!”
“陈队!我就知道你是被冤枉的!那些人,哼,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说话的是个年轻队员,叫吴航伟,是陈宇当初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小伙子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了点哽咽,眼眶也红了,赶紧低头抹了把脸,顺手就接过了陈宇手里的箱子。
“啧,大小伙子,哭什么鼻子。”陈宇无奈地揉了揉吴航伟那刺手的板寸头,语气带着点老大哥的粗糙温暖。
“报告——!” 门口那洪亮的声音又不屈不挠地响起,硬生生把沉浸在重逢喜悦里的众人拽了回来。
周鸿福脸上笑意还没收干净,看到门口站着的是负责接待的小孟,无奈地招招手:“小孟啊,你怎么还在这儿杵着呢?都说了报案去报案处!你又不是第一天当警察,这点规矩……”
“周队!”小孟一脸为难地摸着后脖颈,“不是我不懂规矩!是这位报案人说……他有‘7·15案件’的重要线索!指名要交给重案组负责人!” 他侧身让开一步。
“是,我有7·15案件的重要线索。”
一个低沉、冷静、带着独特磁性的男声紧接着响起,清晰地传入办公室每一个角落。
这声音像一道无形的电流!
刚刚还跟吴航伟笑闹的陈宇,脚下猛地一个趔趄,差点当场表演平地摔!幸亏旁边的司琦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哎哟喂!陈队!”司琦扶稳他,嘴皮子立刻开损,声音洪亮得生怕别人听不见,“您这是……腿软了?啧啧啧,昨天干嘛去了?悠着点啊陈队!咱男人这腿脚可是革命的本钱,老这么软可不行!哈哈哈哈!” 办公室再次爆发出笑声。
“滚蛋!再胡说八道老子撕了你嘴!”陈宇恼羞成怒地瞪了司琦一眼,顾不上跟他掰扯,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门口。
果然!
顾魏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大衣,身姿挺拔如修竹,神色清冷如霜雪,正绕过小孟,步履从容地踏入重案组的地界。那强大的气场,瞬间让嘈杂的办公室安静了几分。
“哦?重要线索?”周鸿福原本对小孟的话将信将疑,但看到来人是顾魏,脸上的玩笑神色瞬间收得干干净净,整个人都严肃起来,甚至带上了几分郑重。
“顾医生?!你怎么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有什么线索,里面说!”他热情地招呼着,亲自迎了上去。
顾魏对周鸿福微微颔首,又礼貌地对引路的小孟道了声谢,这才在众人的注目礼中走了进来。
“顾魏!”陈宇快步跟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带着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你真有线索?哪来的?你……你不会是又自己跑去查了吧?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擅自行动!太危险了!万一……”
“陈警官。”顾魏脚步未停,目光终于落到陈宇脸上,却是一片冰封的疏离,语气公事公办,冷淡得能冻死人,“配合警方调查,提供线索,协助将罪犯绳之以法,是每一位守法公民应尽的义务。陈警官,”他刻意加重了称呼,“请不要妨碍我履行公民责任,做个好市民。”
“不是……”陈宇被他这冰锥子似的眼神和语气冻得一哆嗦,下意识顺着顾魏刚才扫过的视线方向看去——正好对上旁边一脸茫然的魏瑶!
陈宇只觉得头皮一炸!完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赶紧压低声音解释:“顾魏!你别误会!我跟魏瑶她……”
“陈警官,”顾魏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这里是工作场所,请不要谈论与案情无关的私人话题。另外,”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移开,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您和谁谈恋爱,和谁关系亲密,是您的自由。与我无关,也无需向我解释。”
说完,他不再看脸色瞬间僵硬的陈宇,径直转向旁边正抱着胳膊、看得津津有味就差抓把瓜子的周鸿福:“周队长,我昨天偶然得到一样东西,可能对侦破‘7•15案’有帮助,特意送过来。”
“哦!好!太好了!走走走,去我办公室详谈!”周鸿福立刻响应,在前面引路。走了两步,瞥见自己那个昔日爱徒此刻正眼巴巴、可怜兮兮地望着顾魏的背影,那眼神活像被主人遗弃在雨里的大型犬。
周鸿福心里暗叹一声“孽徒”,又忍不住同情,到底还是心软了,停下脚步,状似随意地对顾魏补充道:“哦对了,陈宇是上面特意点名调来加强‘7•15案’侦破力量的,所以……”
顾魏闻言,脚步微顿。他侧过头,目光终于再次落到陈宇身上。看着对方那副巴巴望着自己、带着点忐忑的模样,顾魏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像是无奈,又像是某种默许。
“……你也一起来吧。”
“好嘞!”陈宇瞬间多云转晴,声音都亮了八度,一个箭步就跟了上去,那殷勤劲儿,跟刚才威风凛凛的陈队判若两人。
魏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顾医生反客为主,姿态清冷高傲如巡视领地;自家队长则跟条终于等到主人召唤的兴奋大狼狗似的,就差摇尾巴了!这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难以消化,下意识看向周围的老队员寻求答案。
只见司琦、吴航伟等人个个神色自若,仿佛司空见惯。
“这……这不对吧?”魏瑶扯了扯司琦的袖子,小声嘀咕。
“有什么不对的?”司琦耸耸肩,一副“你少见多怪”的表情:“陈宇从进重案组开始,谁不知道他心里有个白月光?为了能配上人家,他查起案子来那叫一个拼命三郎!以前我们是光闻其名不见其人,现在嘛……”他朝周鸿福办公室紧闭的门努努嘴,“傻子都看得出来,陈宇那宝贝疙瘩白月光,就是这位顾医生了。别人倒还罢了,是顾医生的话……”司琦摸着下巴,一脸了然,“啧,倒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顾医生……你们都很熟?”魏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熟!”旁边刚擦干眼泪的吴航伟立刻凑过来,语气带着由衷的敬佩,“顾医生可厉害了!不仅医术高超,还特别有正义感!我们好些棘手的案子,都是顾医生用他的专业知识帮了大忙,提供了关键线索!他简直就是我们重案组的编外王牌!”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顾魏的推崇。
“这么厉害啊……”魏瑶悄悄吐了吐舌头,心底那点刚萌芽的小心思彻底蔫了下去。算了算了,收心!虽然现在同性婚姻都合法了,男男相爱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看自家队长那副“忠犬八公”转世的模样,她这点道行还是趁早歇菜吧。
周鸿福的办公室里,气氛截然不同。
顾魏没有多余的寒暄,径直从大衣内袋里取出一个透明的物证袋。袋子中央,静静躺着一张指甲盖大小的白色存储卡。
周鸿福的眉头立刻锁紧,锐利的目光从存储卡移到顾魏脸上,带着无声的询问和凝重。
“这张卡,是我昨晚换衣服时,在裤子后袋里发现的。”顾魏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推测是王菊在警车里,趁我们控制她、场面混乱之际,偷偷塞进去的。她当时看似癫狂,恐怕……是想用这种方式传递什么,或者说,是最后的托付。”他顿了一下,“所以我直接带着它过来了。”
“顾魏……”周鸿福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陈宇,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赞同的忧虑。
陈宇的脸色早已沉了下来,他上前一步,目光紧紧锁住顾魏,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压抑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顾魏,你跟我说实话!里面的内容……你是不是已经……”
“我看了。”顾魏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近乎锐利,“我总需要确认里面的东西值不值得交给警方,而不是一张恶作剧的废卡。”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陈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后怕和强烈的责备,“这些东西很可能是关键证据,甚至是催命符!你擅自查看,把自己卷进去怎么办?”
顾魏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丝近乎冷峭的弧度,“从我踏进王菊家门那一刻,或者更早,从接手小雨这个病例开始,危险就已经存在了。看不看这张卡,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扫过周鸿福和陈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与其纠结我看了没有,不如尽快破案。抓住幕后的黑手,才是确保所有人——包括我——安全的最快、最根本的办法。”
陈宇被顾魏这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分析噎得一时语塞。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只能重重地、无奈地吐出一口浊气。冥冥之中,自从那个叫小雨的孩子被送到顾魏手上,命运的齿轮似乎就严丝合缝地将他俩和这桩血腥的案子紧紧搅合在了一起,无法挣脱。
周鸿福沉声开口,打破了短暂的僵持:“既然顾医生已经确认了内容的价值,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顾魏重新靠回椅背,双手抱胸,办公室顶灯的光线落在他精致的金丝眼镜框上,折射出一道冰冷、锐利、仿佛能切割开迷雾的寒芒。
他薄唇轻启,吐出四个字,清晰、冰冷,带着千钧的重量:
“天使医疗。”
城市的另一端,摩天大楼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繁华却又渺小如蝼蚁般的城市全景。一个身着剪裁完美、面料昂贵的黑色西装的男人,背对着空旷得近乎冷寂的奢华办公室,闲适地坐在宽大的真皮转椅里,昂贵的雪茄在指间散发出淡淡的青烟。
整个空间极尽奢华——意大利定制的办公桌,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抽象派油画,角落里的古董座钟发出低沉的滴答声——却弥漫着一种毫无人气的冰冷。
“废物。”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都处理不了,竟然让他逃过一劫。”
他身后,一个穿着同样考究、但姿态恭敬的身影微微躬身,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惶恐:“是属下无能。现在王菊已死,但那个孩子……就成了唯一的活口。只要他还在医院里喘气,我们的秘密……随时可能被捅破天。”
男人轻轻晃动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折射出冰冷的光。他沉默了几秒,仿佛在欣赏窗外的夜景,然后,用一种谈论天气般随意、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描淡写的口吻说道:
“那就处理掉好了。哦,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还有那个多管闲事的顾医生。要不是他横插一脚,那些警察也不会顺藤摸瓜,把三年前的旧账都翻出来。既然顺手……”他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圈,“也一并清理掉吧。算他……运气不好。”
“……是。”身后的身影深深低下头,恭敬地应道,眼底闪过一丝冷酷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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