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夏没多久就要走了,他还要去城里上学,以后恐怕都不会再见面了。
陆常安还是很伤心的,毕竟这是他在村子里为数不多的朋友,甚是可以说唯一的朋友。他这个年纪还没上小学,整天呆在家里,虽然陆常安性格活泼好动吧,可是让他真出去和村里其他孩子耍,他还是更愿意待在有陆远长的地方。
有陆远长在,其他人算什么?陆常安一直都这么想,这才使他没朋友,整天在家里睡觉,无聊了就一个人在院子里玩。
后来梁夏的出现,他才意识到原来有一个朋友也挺好的,至少不再无聊了,烦心事也不用憋在自己心里了。
可惜的是梁夏终是要离开的,他离开的前一天傍晚,梁夏叫他一起出来玩。
虽然天已经要黑了,像他和梁夏遇见的第一天那样,不过远处的粉红更加明显。
陆常安被他拉着,他也有点犹豫,毕竟花姐在家里,自己一声不吭的出去了,而且陆远长一会儿就放学了,见自己不在家,会不会又要生气?
于是他停住了脚步,身前的梁夏愣了一下,转身问:“咋了?”
陆常安扭扭捏捏,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按理吧,这么晚了一声不吭的跑出来,花姐和哥哥会着急的;可是按情,朋友都要走了,他不该多待一会儿吗?
“常安,”梁夏拉着他的手腕,眉心也同他们第一次遇见的那天一样皱起来,问他:“你该不会是不想出来吧?”
陆常安有点儿为难,僵硬的回他一句:“都这么晚了,花姐找不到我会生气的。”
“那你是不愿意跟我出来呗。”梁夏好像有点生气,眼神也犀利了许多。
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感觉到梁夏的情绪激动,说:“我没有,梁夏,你不是跟我说了后天才走吗?明天你再来找我呗,或者我去找你,今天真的很晚了,而且我……”
话还未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他语气加重了许多,握着陆常安的手腕力度也变重了,他靠近这个比他底半个头的朋友,说:“你就是担心你哥!还拿花姐当做什么理由,我就好奇了,第一次见你哥的时候,他对你很好吗?那眼神恨不得给你吃了,大冬天的你在外面坐那么久,他有关心过你吗?你哥……”
“我哥怎么了?我把你当做朋友,你却跟我说我哥坏话?他好像也没对你怎么样吧,我是他弟弟,他对我什么样,喜不喜欢我,讨不讨厌我都跟你没关系!”
陆常安也被梁夏搞急眼了,奈何他被梁夏抓着手腕,手腕的疼痛传递给他的神经,这感觉不太好受,可是梁夏到底比他大那么一两岁,他也松不开,气的要去咬对方的手腕。
梁夏差一点儿就要被陆常安咬到了,他急忙躲开,握着陆常安的那只手却迟迟不肯放下,他也生气了,瞪着陆常安说:“你他妈有完没完了!第一次吵架就是因为你那什么哥哥,现在我几把都要走了,你还因为他跟我吵,说你哥一点坏话就能给我杀了是不是!”
陆常安听过几句脏话,从隔壁开始吵吵,他就时不时听见几句“他妈”、“几把”等等,刚开始还不懂追着花姐和他哥问,不过后来就慢慢听懂了是啥意思,反应过来梁夏是在骂他,他有点儿气,又有点难过,眼眶里显现出一片湿润。
陆常安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泄气的说:“我又没骂你,也不是故意要跟你吵……”
陆远长回到家,发现门没锁,照常来说,这个时候花姐要么在王婆家,要么在家里做饭,而陆常安就在花姐旁边打下手,比如递个碗什么的,门一般都锁着,要么他自己开门,要么陆常安跑过来给他开。
陆远长进了院子,还没把斜挎包脱下来,见厨房里没动静,试探着朝里面看了看,发现屋子里灯还亮着,花姐估计在里面,可陆常安呢?照常来说听见门开的声音陆常安该从厨房跑出来的。
可厨房现在空无一人,院子里安静的让人有些不习惯,天色渐晚,今天还是阴天,没有月亮,于是将天色衬得更暗。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没换鞋子,走进屋子看到了正睡觉的花姐,她年纪大了,嗜睡,陆远长也没打扰,把灯关上出了门。
陆远长虽不知道常安去哪里了,心里却清楚陆常安八成跟那个什么梁夏出去了,自打梁夏来了后,陆常安有了朋友,自己上学时陆常安就总是被他叫出来玩。
从前还能准时准点的到自己放学时回到家,现在跟梁夏混那么久,家都忘回了?哥和奶奶也不要了?
陆远长一边走一边想着,从前踩着石子就踩着了,他也不理,今天却格外的烦躁,巴不得给路铲平了,去他的石子,该往哪去往哪去,反正别碍着自己。
他不知道该往哪儿找陆常安,他也不知道陆常安和梁夏平时都在哪儿玩,关于梁夏的,他真是一点也不想了解。
虽然天已经黑了,村里的老人吃饭都早,现在都在各家家门口搬几个小板凳唠嗑。
陆远长实在不想从那里经过,奈何要去找自己那个傻弟弟,他攥着包,咬牙低着头,不看任何一个人,要不是包里面还有书本,他可真想把包套在自己头上,然后若无其事走过去。
他一经过,原本正在热闹聊天的几个老婆子都不说话了,气氛变得诡异。
也不知是谁先找话题,看着陆远长的身影,问:“你是谁家的小子呀?”
陆远长听见,意识到自己终究是逃不过几个老太的嘴,老实回答:“花姐家的。”
几个老婆子一听“花姐”,瞬间知道了,笑着问:“哦,是德范儿子啊,”然后扭过头,对着她老姊妹们道:“都长这么大了,过那么久了啊……”
“德范”是陆远长和陆常安他爸,虽然他爸现在不在这里了,可那几个老太跟花姐认识,或许也看着陆德范长大,陆远长不太出门,她们不认识陆远长也正常,却还是因为他是陆德范的儿子客套两句。
“刚才我看见你弟弟了,”其中一位手缩在袖子里,头发白了不少,看起来像是思索了一会儿,“是叫常安是吧,被一个男的拉着从那儿走了,也没见过,是不是外村的?”一边说还一边指着陆远长左侧的那条小巷。
陆远长一下就听明白了,那老太应该是知道陆常安的,毕竟陆常安有时候跟花姐一起出去买个菜啥的,遇见她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而她口中的“男的”大概就是和陆常安一起出去的梁夏。
他点了点头,说了句“不知道”和“谢谢”就飞奔去了老太指的路。其实那条巷子陆远长走过,他每天上学和下学都能经过那条巷子,以前他还小的时候因为好奇就去了,不过那里是一条死路,白天也不见什么阳光,暗的很,平时也就几只小狗打闹去那里。
陆远长嫌包挎着太别扭了,直接脱下来左手拿着包带,右手攥紧拳头,他想,如果见到了陆常安,一定要把包重重砸他身上,然后再狠狠骂他几句,问他还敢不敢再晚上出去!
可是真看到了弟弟,他先前脑中想的全都石沉大海了。巷子里不光有陆常安,还有梁夏,那个比陆常安高半个头的男孩一脸怒气,抓着他的手不放,陆远长看到的,只是一个打着颤,用尽力气想要挣脱束缚的弟弟。
他几乎没过脑子,就冲到梁夏面前,左手的包也从原本想要摔的对象变成另一个人,然后陆远长仗着比梁夏高,他盯着对方,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寒意,揪着对方的领子往后拉,一步步逼近,语气要比生气时可怕的多:“你不让他走?”
夜色如墨,月光全被乌云遮住,巷子里只剩下黑暗。两个人都站在阴影中,梁夏低着头,对他说的话满不在意,也不反抗,周围的气息压抑,陆常安觉得要呼吸不过来了。
梁夏的领子还是被陆远长揪着,如果力气再大一点,他可能真被对方提起来了,陆远长现在和平常有很大的区别,他微微眯起眼睛,掩藏着恶意与阴狠,眼神扫过梁夏的手,问:“哪只手碰的他?”然后捏起梁夏的左手,“这只?”
巷子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陆常安心里乱成一团麻,他慌张地靠近陆远长,抓着哥哥的手,叫了声“哥。”
好在陆远长理智尚存,见梁夏没反应,松开了他的领子,瞪了一眼,捡起掉在地上的包拉着陆常安就走。
陆远长身高比同龄人都高一点,腿自然也长,如果上次因为梁夏他搞不清楚自己生没生气,那这次可就真的动怒了,他自己也很清楚。陆远长不光腿长,迈的步子也大,陆常安被他拉着在后面隔一会儿就要小跑,才不至于追不上他哥。
这一路上,陆常安都不敢跟他哥说话,这是他第一次见陆远长这样,平时的哥哥,看起来懒洋洋,生气归生气,怼自己两句罢了,很少真正的发脾气。可现在不一样了,陆常安是真的被他哥吓到了,生怕他哥没控制好自己拳头落梁夏身上。
虽然他们这个年纪正是好打架的时候,可单方面的打和两个人掐架还是有区别的,如果因为陆常安导致陆远长动拳头和梁夏受伤,那自己要愧疚死了。
快到了家,陆常安怕他现在不跟陆远长说话,那么到了家陆远长写作业,写完作业上床睡觉,自己更没时间跟他说了。陆常安手足无措,刚才经过一群老太那里,他都要快被口水淹死了,陆远长带着怒气走过几条路,拉着他手腕的力度倒是不重,像是怕给自己弄疼一样。
再走一段路就到家了,陆常安心里纠结着,试探性问了句:“哥?”
陆远长没回答,但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随即没再大步往前走,迈着小步伐,这让陆常安能够走在自己身旁。
“我不是故意不回家的……”陆常安也知道他哥生气,自己还不在理,于是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在别人听来倒是像辩解。
陆远长还是没回答,只是问他:“他叫你去的?”
陆常安犹豫了一下,小声的说了句“嗯”,那声音不大,却足矣让路远长听见,而后或许觉得不太仗义,替梁夏解释道:“哥,你别太生气,梁夏他只是明天要走了才这么晚叫我出来的,你别太……”
听这话,陆远长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不屑地“哼”了句,停下脚步,扭过头问:“我别太什么?”然后目光转向陆常安被梁夏抓住的手腕,继续道:“他走了还要让你受点伤是不是?我就奇了怪了,他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给你那半个馒头是不是以后都要被他欺负?你看看你这手腕!”
说着上手扒拉陆常安通红的手腕,梁夏算是下狠手了,陆常安本来就白,碰着了啥就容易在雪白的皮肤上留下痕迹,在有些昏暗的环境下,配合着手腕内侧的青筋,显得有些狰狞。
陆常安还想要挡住不让他看,但又怕哥哥再讨厌他,索性把整个手臂都伸到他眼前。只是陆常安忘了,那天买的手绳,恰好是戴在自己这只手上,陆远长一扒拉,就瞧见了那两个小圆环,触碰之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显然跟前这个小傻子还没注意到什么,陆远长皱着眉,问:“他给你的?”
陆常安已经把手上的手绳忘的一干二净,陆远长的问题他有些蒙,脑子没反应过来,说了句“啊?”。
在陆远长看来,这句话已经完全属于默认了,他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像是有无数条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他,强忍着不悦:“……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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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