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的甜腥尚未散尽。
时影指尖凝霜,玉骨伞尖垂落一缕月华,将满地妖花碾作冰尘。风过,紫雾溃散,却仍有丝丝缕缕的异香缠绕在百里婴的衣摆间,如附骨之疽。
允儿打了个喷嚏,眼眶泛红。他攥紧弟弟的手,掌心渗出细汗:“小弟,你身上好冷……”
百里婴垂眸不语,紫瞳倒映着天边残阳,像两潭吞光的深渊。
“婴儿。”时影轻唤,霜发被风拂起,“过来。”
孩童仍未动。
他的目光越过父亲肩头,望向庭院外——
一道玄影踏碎暮色而来。
剑气撕开凝滞的空气。
百里弘毅立于阶前,左袖空荡,右臂缠绕的幽蓝铁爪森然生光——那是寒髓刃,以断骨为胚、玄铁为肉、秘金为脉锻造的凶器。爪尖符文如活物呼吸,每一次明灭都带起刺骨霜风。
“父亲!”允儿挣开时影的手,赤足奔向那道身影。青石板上绽开一串冰花,是寒髓刃外泄的煞气凝成的轨迹。
铁爪倏然软化,化作流水般的幽蓝绸缎,将扑来的长子稳稳托起。允儿撞进父亲怀里,脸颊贴上冰冷铁甲,却笑得见牙不见眼:“你的手不疼了吗?”
“不及格。”百里弘毅冷声评价,寒髓刃却小心翼翼收拢尖爪,怕伤到孩子细嫩的皮肤。
允儿才不管这些。他搂住父亲脖颈,在对方下颌响亮地“啾”了一口,留下个湿漉漉的牙印。
阴影里传来衣料摩挲声。
百里婴终于动了。
寒髓刃倏然伸长,幽蓝爪尖轻勾次子衣带。
就在触及孩童腰际的刹那——
“咔!”
利齿没入金属的刺响炸开!
百里婴咬住了寒髓刃食指关节,小虎牙深深楔进星辰秘金铸就的刃体。暗紫毒雾自齿缝溢出,竟在空气中凝成九尾狐虚影,獠牙毕现地撕扯着铁爪上的符文。
“相柳血脉反噬……”时影玉骨伞骤旋,月华如练卷向毒雾,“弘毅,他在吞吃器灵!”
百里弘毅瞳孔骤缩。寒髓刃与他神魂相连,此刻传来的却不是痛感,而是某种诡异的餍足——仿佛有冰冷蛇信正沿着灵脉舔舐。
五指收拢,刃体暴起刺目蓝光。他一把扣住次子后颈,将人提到眼前。
紫瞳映寒刃。
妖异对杀伐。
“牙口不错。”百里弘毅忽然勾唇,寒髓刃咔咔重组,化作护腕锁上那截细瘦手腕,“下次咬敌人。”
时影倚着门框轻笑。
玉骨伞尖垂落的冰晶簌簌跌落,在他脚边堆成小小的银河。
“断臂铸刃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温柔。”他望着丈夫空荡的左袖,那里本该是拥抱孩子的臂弯,如今只剩被风鼓动的玄色布料。
百里弘毅不语,寒髓刃却悄然分化出一缕幽蓝丝绦,缠上时影垂落的霜发。
廊下阴影里,百里婴低头舔舐护腕上残留的血气——那是父亲神魂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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