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影在剧痛中惊醒。
肋下旧伤像被烙铁灼烧,他咬紧牙关,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窗外还是浓稠的夜色,床榻另一侧空荡荡的——百里弘毅又彻夜未归。这已是本月第七次。
"爹爹?"
软糯的嗓音从帷帐外传来。百里婴抱着冰晶小瓶蹲在脚踏上,紫瞳在黑暗里幽幽发亮。孩子鼻尖动了动,忽然爬上床榻,冰凉的小手按在时影肋间。
"痛痛飞走。"百里婴念着兄长常说的话,掌心却泛起诡谲的紫雾。
时影瞬间绷紧身体。那紫雾触及伤口的刹那,神罚残留的雷火竟被吞噬少许。还不等他惊讶,孩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婴!"时影慌忙将幼子搂进怀中,玉骨伞感应到主人惊慌,"唰"地在床头展开。莹白伞面映照下,百里婴嘴角的血迹泛着淡淡金光——分明是沾染了神罚之力。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百里弘毅带着一身晨露撞开房门,寒髓刃在他右臂嗡鸣。当他看到妻儿情形时,玄铁打造的凶器竟发出哀鸣般的震颤。
"他又偷食你的血?"百里弘毅一把拎起幼子,却在触及孩子嘴角金红时僵住,"这是...神罚反噬?"
时影夺回孩子,指尖抚过百里婴发紫的唇瓣:"他在替我吸收雷火。"话音未落,怀中小孩突然抽搐,呕出一口带着冰渣的血。
寒髓刃瞬间分出千丝万缕,将百里婴裹成蓝茧。百里弘毅独臂结印,幽蓝符文顺着孩子经络游走,最终在心口处揪出一缕金芒。
"相柳血脉竟能吞噬神罚..."百里弘毅捏碎那缕金芒,眼神复杂地看着昏睡的幼子,"但这孩子太弱小,承受不住。"
晨钟突然敲响,时影望向泛起鱼肚白的天际:"今日神域使节..."
"我推了。"百里弘毅打断他,寒髓刃挑起榻边一件雪白大氅,"带你看样东西。"
时影还想说什么,却被丈夫用大氅裹了个严实。百里弘毅独臂将他打横抱起,纵身掠向院墙最高处的瞭望阁。玉骨伞自动飞旋着跟上来,在黎明微光中划出莹白轨迹。
"闭眼。"
耳畔落下低语,时影顺从地阖眼。百里弘毅身上清冷的松木香混着晨露,让他肋间疼痛都减轻几分。感觉到丈夫带着薄茧的掌心覆上自己双眼,时影唇角不自觉扬起——这人总爱玩这种少年把戏。
"好了。"
覆盖的手掌撤去,时影睫毛轻颤着睁开眼,然后彻底怔住。
整座山谷铺满霞光,十里桃林在晨风中摇曳,花瓣纷扬如雪。那些桃树排列成玄妙阵法,枝干上镌刻的安魂符文正随日出渐次亮起,将漫天飞花染成金粉色。最令人震惊的是,每株桃树根系处都隐约泛着蓝光——那是寒髓刃碎片的气息。
"三年零七个月。"百里弘毅声音低沉,独臂将妻子往怀里紧了紧,"从你受神罚那日起,我每日栽十株。"
时影指尖发颤。难怪这人总深夜外出,难怪寒髓刃近来光芒黯淡...他忽然挣扎着落地,玉骨伞"唰"地撑开,伞尖轻点最近一株桃树。莹白灵力顺着树干游走,在地下三丈处触碰到某物——一片浸润鲜血的玄铁,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安魂咒。
"你折损本命法器..."时影喉头哽咽,"就为布这安魂阵?"
百里弘毅突然将他转向桃林深处。那里有株特别高大的桃树,虬结的树干上分明是两道纠缠生长的树苗,金紫双色花朵并蒂而开。
"金蕊的是允儿出生那年栽的,紫瓣的是婴孩儿落地时嫁接。"百里弘毅低头,薄唇擦过妻子耳尖,"神域欠你的春色,我补上。"
时影眼眶发热。当年神域审判台上,大长老讥讽他"坤泽之身妄诞神嗣,永生不得见春光"。如今这人在废墟之上,为他种出十里灼华。
"傻子。"时影转身,染泪的脸庞埋进丈夫颈窝,"我要的从来只是你。"
百里弘毅独臂搂紧他,寒髓刃化作万千蓝丝,卷起漫天飞花。纷扬花瓣中,时影忽然瞥见桃林小径上两个追逐的小身影——百里允跑在前面,发梢沾满花瓣,后面跟着抱冰晶瓶的百里婴。幼子紫瞳亮得出奇,正将飘落的花瓣与父母掉落的发丝一起封进瓶中。
"看招!"百里允突然转身,木剑挑起一抔落花洒向弟弟。百里婴不躲不闪,任花雨落满全身,眼神却直勾勾盯着高阁上相拥的父母。
时影忽然轻咳,指缝渗出一丝血。百里弘毅立刻收紧手臂,寒髓刃分出几缕蓝光没入他肋间。就在这时,百里婴手中的冰晶瓶突然爆发出耀眼光芒——瓶中金红花丝疯狂旋转,竟将周遭花瓣都染上淡淡血色。
"那孩子在炼化我们的气息。"百里弘毅眯起眼,"相柳血脉的守护咒。"
时影想起幼子这些日子的异常,忽然明白过来。百里婴偷食他的血,是为分担神罚;收集全家人的发丝花瓣,是在结血缘守护阵。这孩子用最极端的方式,守护着差点被神域摧毁的家。
"爹爹父亲羞羞脸!"百里允在桃树下大喊,脸蛋红得像枝头最艳的花苞。孩子手腕上不知何时缠了条金红相间的发绳,随着他挥舞木剑的动作闪闪发亮。
时影轻笑,摘下一朵并蒂桃簪在丈夫鬓边。百里弘毅向来厌恶装饰物,此刻却任由那花枝斜斜插在发间。他忽然托起妻子后颈,在纷扬花雨中深深吻下去。
玉骨伞从时影手中滑落,"啪"地掉在阁楼屋檐。伞面接住纷纷扬扬的落花,那些曾沾染过鲜血的伞骨,此刻盛满了温柔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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