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的毒伤痊愈那日,大皇子的诏令也到了,皇帝准萧明玥入宫侍疾。
"这是最好的机会。"裴宴靠在窗边,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陛下近日头痛症发作,太医束手无策。你只需展现医术,必得青睐。"
萧明玥将药材一一装入锦囊:"你确定这药方有效?"
"前朝御医秘方,我亲身试过。"裴宴轻抚胸口,那里还缠着绷带,"不过要小心萧明薇,她不会坐视你接近陛下。"
萧明玥冷笑,从怀中取出那块"明月照心"的玉佩:"我正等着她出手呢。"
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裴宴目光一凝:"你打算用这个做饵?"
"她当年能冒名顶替,无非因为赫连昭记忆模糊。"萧明玥将玉佩系在腰间,"若这信物当众出现,你说她会如何反应?"
裴宴眼中闪过赞赏:"妙计,不过要选对场合,后日陛下设宴为赫连昭饯行,正是良机。"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如多年搭档。
长春宫内,药香弥漫,萧明玥跪在龙榻前,为皇帝施针,三日来,她的医术已初见成效,皇帝头痛大减,对她态度也温和许多。
"明玥啊,你这医术从何处学来?"皇帝半阖着眼问道。
"回父皇,儿臣幽居青梧庄时,常为庄户看病,积攒了些经验。"萧明玥小心地转动银针,"后来又得高人指点,学了些秘方。"
皇帝微微颔首:"你比你姐姐懂事多了,明薇近日越发骄纵,仗着身孕,连朕的话都敢顶撞。"
萧明玥手上动作不停:"皇姐自幼得宠,性子直些也是常理。"
"你倒会为她说话。"皇帝轻哼一声,"殊不知她背地里……算了,不提也罢。"
萧明玥心下了然,看来萧明薇与三皇子的勾当,皇帝并非全然不知。
施针完毕,皇帝沉沉睡去,萧明玥刚退出寝殿,就撞见了最想见又最不想见的人——萧明薇。
"妹妹好手段啊。"萧明薇挺着肚子,眼中满是嫉恨,"才几日就哄得父皇团团转。"
萧明玥福了福身:"皇姐言重了,妹妹只是尽孝道罢了。"
萧明薇的目光突然锁定在她腰间的玉佩上,瞳孔骤然收缩:"这玉佩……你从何处得来?"
"这个?"萧明玥故作随意地拿起玉佩,"自幼随身之物,皇姐不记得了?"
萧明薇脸色变了几变,突然伸手来夺:"给我!"
萧明玥敏捷地后退一步:"皇姐这是何意?"
"那本是我的东西!"萧明薇声音尖利,"赫连昭送我的定情信物,定是你偷去的!"
萧明玥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困惑之色:"皇姐记错了吧?这玉佩是母妃所赐,背面刻着'明月照心'四字,怎会是姐夫所赠?"
萧明薇脸色煞白,显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仍强撑着:"胡、胡说!明明就是……"
"皇姐若不信,不妨后日宴会上当面向姐夫求证。"萧明玥微笑道,"正好他要回国了,就当是临别谈资。"
萧明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匆匆离去,萧明玥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饵已放出,就等鱼儿上钩了。
饯行宴设在琼林苑,比三年前的观星宴还要盛大,萧明玥随皇帝一同入场,位置被特意安排在御座下首,比几位皇子还要靠前,而萧明薇则因"孕中不适",座位被安排在赫连昭旁边,远离中心。
宴席过半,萧明薇突然起身:"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皇帝皱眉:"何事?"
萧明薇指向萧明玥腰间的玉佩:"那玉佩本是赫连昭赠予儿臣的定情信物,不知怎的到了妹妹手中,恳请父皇做主,物归原主。"
全场寂静,赫连昭手中的酒杯一顿,目光惊疑地看向萧明玥。
皇帝转向萧明玥:"明玥,你怎么说?"
萧明玥从容起身:"回父皇,此玉佩确是儿臣自幼佩戴之物,背面刻有'明月照心'四字,乃母妃所赐,皇姐若不信,可当场查验。"
"你撒谎!"萧明薇厉声道,"那明明是……"
"是什么?"萧明玥打断她,"皇姐既然一口咬定是皇姐夫所赠,不妨说说,他何时何地为何赠你这块玉佩?"
萧明薇语塞,慌乱地看向赫连昭,赫连昭眉头紧锁,突然起身走到萧明玥面前:"可否借玉佩一观?"
萧明玥解下玉佩递给他,赫连昭翻看背面刻字,脸色骤变:"这……这不可能……"
"怎么了?"皇帝问道。
赫连昭声音发颤:"回陛下,这块玉佩……臣认得,十年前臣在梁国遇刺,被一位姑娘所救,当时臣高烧不退,模糊记得她用这块玉佩换了金疮药……"
满座哗然,萧明薇面如死灰,厉声尖叫:"他胡说!明明是我救的你!我有疤痕为证!"
萧明玥不慌不忙地卷起右袖,露出手腕上一道淡疤:"皇姐说的是这道伤吗?当年为采药摔下山崖所留,不过皇姐的伤在左手,我的在右手,倒是奇怪。"
赫连昭如遭雷击,死死盯着萧明玥:"是你……那个山洞……红梅约定……"
萧明玥冷冷打断:"皇姐夫记性不好,认错人也情有可原,只是我不明白,皇姐为何要冒认这救命之恩?"
"我没有!"萧明薇歇斯底里,"父皇,他们串通好了陷害我!"
皇帝面色阴沉:"明薇,你可有证据证明玉佩是你的?"
萧明薇张口结舌,突然指向赫连昭:"他!他可以作证!赫连昭,你说,是谁救了你?"
赫连昭却沉默不语,目光复杂地在两姐妹之间游移。
就在这时,裴宴突然从席末起身:"陛下,臣有证人可证明真相。"
皇帝诧异:"你是?"
"草民裴宴,大皇子府上门客。"裴宴行礼道,"也是三年前为萧明玥姑娘与赵元衡大人牵线之人。"
三皇子闻言猛地站起:"父皇,此人是奸细!当日毒酒之事……"
"闭嘴!"皇帝厉声喝止,"让他说!"
裴宴拍了拍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嬷嬷被带了上来,萧明玥认出,正是当年青梧庄的李嬷嬷。
"奴婢李氏,叩见陛下。"李嬷嬷颤巍巍跪下,"这块玉佩确是二小姐自幼佩戴之物,老奴可以作证,十年前夏国皇子受伤,二小姐用此玉佩换了药物,老奴亲眼所见。"
萧明薇尖叫:"她撒谎!这老奴早就被萧明玥收买了!"
裴宴不慌不忙:"陛下若不信,还有一人可作证。"他又一拍手,一个中年男子被带了上来。
萧明薇一见此人,顿时面无人色——是当年为她伪造手上疤痕的大夫。
"罪民孙济,叩见陛下。"男子伏地颤抖,"三年前,罪民受萧明薇公主胁迫,用烙铁在她左手伪造伤痕,冒充救人之证,公主威胁若敢泄露,便杀我全家……"
朝堂哗然。皇帝脸色铁青,猛地拍案而起:"萧明薇,你还有何话说?"
萧明薇瘫软在地,突然抓住赫连昭的衣摆:"夫君,救我!我腹中还有你的骨肉啊!"
赫连昭却一把甩开她,眼中满是厌恶:"你骗了我三年……"
"不!不是这样的!"萧明薇歇斯底里地哭喊,"父皇,儿臣知错了!是母后,是母后让儿臣这么做的!她说萧明玥是灾星,不配嫁入夏国皇室……"
这句话像一滴冷水落入滚油,皇帝勃然大怒:"来人!把萧明薇带下去,禁足寝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一步!至于皇后……"他冷笑一声,"朕自会处置。"
侍卫上前拖走哭喊的萧明薇,赫连昭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萧明玥,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一言不发地回到座位。
皇帝疲惫地揉着额角:"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明玥,扶朕回宫。"
萧明玥恭敬地上前搀扶,在经过裴宴身边时,两人目光短暂相接,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深了,萧明玥独自在御花园漫步,今日一役,她大获全胜,萧明薇被废,皇后失势,三皇子受牵连,而她却正式踏入权力中心,可奇怪的是,她心中并无多少喜悦。
"在想赫连昭?"裴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萧明玥转身,看见他披着月光走来,肩上的伤已无大碍,行动间又恢复了那种猫般的优雅。
"我在想,他得知真相后会如何选择。"萧明玥轻声道,"继续装作不知,还是……"
"他明日就要回国了。"裴宴递给她一件披风,"夜凉露重。"
萧明玥任由他为她披上外袍,突然问道:"裴宴,你为何对我这般好?真的只是为了复仇吗?"
裴宴的手在她肩头顿了顿:"一开始是。"
"那现在呢?"
"现在……"裴宴刚要回答,突然警觉地转头,"谁在那里?"
树丛后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赫连昭,他面色阴沉,目光落在裴宴为萧明玥系衣带的手上。
"打扰了。"赫连昭声音冰冷,"我只是来道别。"
萧明玥平静地看着他:"姐夫有何指教?"
这个称呼让赫连昭脸色更加难看:"明玥,我们非要这样吗?当年的事,我……"
"当年已逝。"萧明玥打断他,"姐夫明日启程,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赫连昭上前一步:"若我早知是你……"
"知道又如何?"萧明玥冷笑,"三年前你就已发现真相,却为了利益选择沉默,如今真相大白,你又想怎样?"
赫连昭语塞,转而怒视裴宴:"那你呢?又是何人?为何接近明玥?"
裴宴轻笑,故意贴近萧明玥:"在下不过一介谋士,蒙公主垂青,荣幸之至。"
赫连昭眼中怒火更盛,却无言以对,最终,他深深看了萧明玥一眼,转身离去,背影僵硬如石。
待他走远,萧明玥才长舒一口气:"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揭穿他的虚伪。"萧明玥苦笑,"三年前他确实认出了我,却选择与萧明薇合谋。"
裴宴沉默片刻:"你恨他吗?"
"曾经恨过。"萧明玥仰头望向星空,"但现在,连恨都懒得给了。"
夜风吹拂,带来远处梅林的香气,裴宴忽然轻声道:"我刚才没说完的话是——现在帮你,是因为我想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天下,一个女子也能凭才学立足的天下。"
萧明玥转头看他,月光下裴宴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这就是你的执念?"
"之一。"裴宴微笑,"另一个执念是……"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太监慌慌张张跑来:"公主!不好了!萧明薇公主小产了,太医说情况危急!"
萧明玥与裴宴对视一眼,同时向萧明薇寝宫奔去。路上,裴宴低声道:"小心有诈。"
萧明玥点头,心中却升起不祥的预感,这场风波,恐怕还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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