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三十年春,大梁迎来了史上第一位女帝的登基大典。
太极殿前,九重玉阶被红毯覆盖,两侧文武百官肃立,萧明玥身着十二章纹冕服,头戴垂旒冕冠,缓步踏上通往至高权力的阶梯,冕服本该是天子专属,礼部曾以"女子不得着冕"为由激烈反对,直到裴宴当庭斩杀礼部尚书,才平息了这场争议。
萧明玥的脚步沉稳有力,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叩玉阶,发出清脆声响,这把剑是先帝遗物,剑名"定坤",意为安定乾坤,今日她特意佩戴,既示正统,也显决心。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在广场上回荡,萧明玥在最高处转身,俯瞰跪伏的群臣,阳光穿透冕冠的玉旒,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让人看不清表情。
"众卿平身。"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百官起身后,礼部尚书新任卢大人手捧玉玺,颤巍巍上前:"请陛下受玺,承天命,御四海。"
萧明玥刚要接过,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且慢!"
太傅崔衍出列,手捧奏章跪地:"老臣有本上奏!女子为帝,亘古未有,恐违天道,请陛下三思,立贤王为帝,自居摄政之位,方为正统!"
广场上一片死寂,崔衍是三朝元老,门生故旧遍布朝堂,这番言论显然代表了一大批守旧势力的心声。
萧明玥静静地看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臣,忽然笑了:"太傅所言极是。"她伸手,"奏章给朕看看。"
崔衍面露喜色,连忙奉上奏章,萧明玥接过,却不翻开,而是"铮"的一声拔出腰间定坤剑。
寒光闪过,奏章被一分为二,纸页如蝶纷飞。
"还有谁要朕'三思'?"萧明玥持剑而立,声音冷冽,"不妨一并站出来。"
无人应答,崔衍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朕知道你们心中所想。"萧明玥剑指群臣,"女子为帝,不合礼法?不循祖制?可笑!"她剑锋一转,指向太极殿上的匾额,"这上面写的什么?"
"正大光明。"裴宴在百官首位答道。
"不错,正大光明。"萧明玥收剑入鞘,"朕今日站在这里,不是靠裙带关系,不是凭血脉传承,而是一步步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你们口中的'天道'、'祖制',可曾助先帝平定三皇子叛乱?可曾救黎民于水火?"
她走下玉阶,来到崔衍面前,亲手扶起这位老臣:"太傅年高德劭,朕敬重您,但大梁需要的不是固步自封,而是破旧立新,从今日起,朕要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望太傅助我。"
崔衍老泪纵横,颤巍巍跪下:"老臣……遵旨。"
一场可能的朝堂风波,就这样被萧明玥化解于无形,她重新登上玉阶,从礼部尚书手中接过玉玺,高举过头:
"朕,萧明玥,今日承天命即皇帝位,改元'昭明',大赦天下,与民更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的朝拜声,比先前更加响亮,更加真诚。
紫宸殿内,萧明玥换下繁重的冕服,着一袭素白常服批阅奏章,登基大典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到来。
"陛下,裴相求见。"宫女轻声禀报。
"宣。"
裴宴一身丞相官服,比往日更添几分威严,他行礼后径直走到御案前,将一叠文书放在萧明玥面前:"边境急报,夏国增兵十万,驻扎洛河对岸。"
萧明玥眉头微蹙:"赫连昭的动向?"
"他率使团抵达边境,声称要'恭贺新君'。"裴宴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实则暗中调兵,恐怕不怀好意。"
萧明玥放下朱笔,走到窗前,窗外是刚刚吐露新芽的梅树,让她想起青梧庄的后山,想起那个与赫连昭初遇的雪天,十年光阴,物是人非。
"陛下打算如何应对?"裴宴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先礼后兵。"萧明玥转身,"派使者迎接夏国使团,朕要亲自见见这位'故人'。"
裴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头:"臣这就去安排。"他刚要退下,又想起什么,"对了,先帝遗物已整理完毕,其中有一封密信,陛下或许感兴趣。"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萧明玥,锦囊中是一封泛黄的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锦柔已平安产女,暂托贵妃抚养,夏国太子不知此事,然终非长久之计,兄当早作打算。"
萧明玥手指微颤:"锦柔……是谁?"
"前朝末代公主,萧锦柔。"裴宴声音异常平静,"也是我的姑母,您的生母。"
殿内瞬间寂静,萧明玥死死盯着裴宴,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却只看到深不见底的黑眸。
"所以我们是……"
"表兄妹。"裴宴轻声道,"先帝与我祖父是结拜兄弟,动乱年代曾共同抗敌,后来祖父遇害,姑母被夏国太子——也就是赫连昭的父亲强占,生下了您,先帝平定乱局后,将您接回,托付给无子的萧贵妃抚养。"
萧明玥踉跄后退,扶住案几才稳住身形,难怪先帝临终前会说那样的话,难怪她与萧明薇虽是"双生子"却待遇天差地别,难怪赫连昭初见时就对她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你早就知道。"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裴宴跪下:"臣确有隐瞒,但绝非存心欺君,此事关乎前朝秘辛,更牵涉夏国王室血脉,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萧明玥深吸一口气:"起来吧,朕……需要时间冷静。"
裴宴起身,犹豫片刻,还是说道:"还有一事,赫连昭近日得知您身世,恐怕会借此大做文章,夏国若知道您有他们的血脉,要么会要求您归宗,要么会以'血统不纯'为由出兵讨伐。"
"所以他的使团来意不善。"萧明玥冷笑,"朕倒要看看,这位昔日的'阿昭',如今能玩出什么花样。"
裴宴皱眉:"陛下不宜亲自接见,恐有危险。"
"无妨。"萧明玥走回御案前,拿起一份奏章,"传旨,三日后在太极殿设宴,款待夏国使团,同时,秘密调集五万精兵驻守洛河沿线,以防不测。"
裴宴领命退下,萧明玥独自站在殿中,手中攥着那封揭露身世的密信,心潮起伏,她忽然很想见见那位素未谋面的生母,问问她当年是如何忍心将女儿送走的。
窗外,一阵风吹落枝头残梅,如同她早已凋零的少女情怀。
三日后,太极殿张灯结彩,乐声悠扬,萧明玥身着龙袍,高坐御座之上,裴宴率领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看似祥和,实则暗流涌动。
"夏国使臣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赫连昭一袭墨蓝锦袍,大步走入殿中,三年不见,他眉间那粒朱砂痣依然醒目,只是眼神比当年更加锐利深沉。
"夏国三皇子赫连昭,参见大梁皇帝陛下。"他行礼如仪,却故意不跪。
礼部尚书厉声呵斥:"放肆!见吾皇为何不跪?"
赫连昭不慌不忙:"本王代表夏国国君而来,按礼当行平等之礼,更何况……"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萧明玥,"陛下与本王,还有些私人交情。"
殿中一片哗然。萧明玥面不改色:"赐座,夏国使臣远道而来,不必拘礼。"
赫连昭入席后,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锦盒:"这是父王赠予陛下的礼物,恭贺新君登基。"
太监将锦盒呈上御案,萧明玥刚要打开,裴宴突然出声:"陛下,容臣先验看。"
赫连昭冷笑:"裴相这是怀疑本王下毒?"
"防人之心不可无。"裴宴针锋相对,"尤其是对背信弃义之徒。"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火花四溅,萧明玥抬手制止:"不必了。"她直接打开锦盒,里面竟是一块玉佩——与她当年救赫连昭时所用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更新更亮。
"听闻陛下早年遗失此物,父王特命匠人仿制。"赫连昭语气微妙,"不知陛下可还记得当年青梧庄后山的红梅之约?"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萧明玥合上锦盒,声音平静:"使臣远道而来,想必不只是为了叙旧,有何来意,不妨直言。"
赫连昭起身,环视群臣:"本王奉夏国国君之命,提出两国联姻之请,陛下若愿嫁入夏国,与我结为夫妻,则两国永结秦晋之好,不动干戈。"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这哪是求婚,分明是逼婚!若萧明玥答应,等于将大梁拱手相让;若拒绝,则给夏国出兵借口。
裴宴勃然大怒,刚要发作,萧明玥却笑了:"有趣,三年前朕的姐姐萧明薇嫁给你,你说她是救命恩人;如今真相大白,你又来求娶朕,夏国皇子的真心,未免太廉价了些。"
赫连昭面不改色:"政治联姻,何谈真心?陛下是聪明人,当知如何选择。"
"朕确实知道。"萧明玥缓缓起身,走下御阶,"回去告诉你父王,大梁女帝,永不和亲,若夏国执意开战……"她停在赫连昭面前,两人近在咫尺,"朕必亲率大军,踏平夏都。"
赫连昭瞳孔微缩:"陛下可曾想过,为何夏国此时提出联姻?"他压低声音,"有人告诉我,您身上流着夏国王室的血,若此事传开,您觉得大梁臣民会效忠一个'敌国血脉'的皇帝吗?"
萧明玥早有准备,闻言反而笑了:"那使臣可知道,告诉你这秘密的人,此刻身在何处?"
赫连昭一愣。
"在地牢里。"萧明玥轻声道,"就是你的好妻子,萧明薇,她为了活命,什么都肯说。"
赫连昭脸色大变,萧明玥不再理他,转身回到御座:"送客,告诉夏国国君,朕在洛河畔等他。"
侍卫上前"请"赫连昭离殿,临走前,他深深看了萧明玥一眼,那目光复杂得难以解读。
宴席不欢而散,待群臣退去,萧明玥才卸下坚强的伪装,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裴宴默默递上一杯参茶:"陛下应对得当。"
"这只是开始。"萧明玥苦笑,"赫连昭不会善罢甘休,战争不可避免。"
裴宴站在她身侧,两人一同望向殿外渐暗的天色:"那就战,臣愿为陛下马前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明玥转头看他,忽然发现裴宴的侧脸在暮光中格外清晰坚毅,这个从一开始就陪伴在她身边的男人,如今已是她最信任的臂膀。
"裴宴,"她轻声问,"若朕真如赫连昭所说,流着敌国血脉,你会如何看我?"
裴宴转身,直视她的眼睛:"在我眼中,您永远只是萧明玥,是那个在青梧庄苦读诗书的少女,是那个在观星台上舌战群儒的公主,是如今站在这里,将要开创盛世的帝王。"
萧明玥心头一热,刚要说些什么,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慌张闯入:
"陛下!边关急报!夏国军队强渡洛河,已连克三城!"
战争,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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