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回到家时，客厅里的欧式挂钟正敲过下午三点。水晶吊灯的光芒落在波斯地毯上，映得肖父手中的财经报纸都泛着冷光。

　　“回来了？”肖母放下骨瓷茶杯，看向儿子沾着些许血污的袖口，眉头微蹙，“怎么回事？”

　　肖战换鞋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握过王一博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少年滚烫的体温。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沙发前，将小巷里的事简略带过，只是着重描述了王一博那张布满伤痕的脸，还有那双盛满恐惧却强装倔强的眼睛。

　　“他太可怜了，”肖战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执拗，“爸妈，我想领养他。”

　　肖父的钢笔“啪”地落在报纸上。他抬眼看向儿子，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肖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领养不是过家家，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知道。”肖战挺直脊背，冰湖般的眸子里映着窗外的流云，“他没有家人，被哨兵欺负成那样，如果没人管，下次可能就……”他没再说下去，但眼底的不忍已经说明了一切。

　　肖母握住丈夫的手，轻声道：“战战从来没求过我们什么。那孩子……真的那么可怜？”

　　“他膝盖缝了五针，有脑震荡，脸上的伤口差点伤到眼睛。”肖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起王一博被医生清创时紧咬着唇，指节泛白却不肯哭出声的样子，心就像被细针扎着，“他还是个向导，却连基本的保护都没有。”

　　在这个哨兵与向导共生的世界，向导本应被妥善保护，可王一博却像株被暴雨摧残的菟丝花，脆弱得让人心惊。

　　肖父沉默了片刻，看着儿子眼底的坚持，那是种混杂着怜悯与某种他读不懂的执拗的情绪。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看似清冷高傲，骨子里却藏着罕见的柔软。

　　“你想清楚了？”肖父的声音沉了沉，“领养之后，他就是肖家的人，要进肖家的户籍，要接受和你一样的教育。这不是一时兴起就能反悔的事。”

　　肖战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辰：“我想清楚了！我会对他好，会保护他，绝不会让他再受一点委屈。”

　　肖母终究是心软了，她叹了口气，拍了拍丈夫的手背：“既然战战这么说，就……查查那孩子的背景吧。如果真的无依无靠，领养也不是不行。”

　　肖父没再反对，只是拿起内线电话吩咐助理：“查一个叫王一博的少年，重点查他的家庭背景和精神力等级。”

　　肖战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他掏出手机，想给医院打个电话问问王一博的情况，指尖却在拨号键上顿住，他突然想亲自回去，想看看那个蜷缩在病床上的少年醒了没有。

　　“我去趟医院。”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走，玄关处的水晶灯在他身后投下修长的影子，“等结果出来了告诉我。”

　　病房里的王一博是被噩梦惊醒的。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他咳嗽起来。

　　身边是空的。

　　肖战不在。

　　那股清冽的雪松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药水味。王一博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挣扎着坐起身，膝盖的伤口被牵扯得剧痛，可这点疼远不及心里的恐慌。他掀开被子想下床，脚刚沾地就踉跄了一下，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肖战……”他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桃花眼里的水光瞬间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阴郁。

　　那个说好会陪着他的人，居然走了。

　　是觉得他麻烦了吗？还是根本就不在意他？

　　精神海里的粉色巨兽烦躁地踱步，甜腻的媚香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病房里的温度计指针悄悄攀升了半度。

　　王一博扶着墙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他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医院门口，车门打开，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身影正快步往里走。

　　是肖战！

　　阴郁瞬间从眼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恰到好处的委屈与脆弱。王一博踉跄着退回病床，刚躺下就“哎哟”一声，像是牵动了伤口，眼泪立刻涌了上来。

　　病房门被推开时，他正蜷缩在被子里，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像只被遗弃的幼猫。

　　“怎么了？”肖战快步走到床边，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心猛地一揪，“是不是伤口疼？”

　　王一博抬起头，睫毛上挂着泪珠，声音哽咽：“你去哪了……我醒来看不见你，以为你不要我了……”

　　少年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被抛弃的恐慌，像根羽毛搔在肖战的心上。他连忙坐下，伸手想碰他的脸，又怕碰到伤口，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被子。

　　“抱歉，我回家处理点事。”肖战的声音放得极柔，“我不是故意要走的，没跟你说一声是我的错。”

　　他看着王一博泪痕未干的脸，突然想起父母的决定，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浅弧：“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王一博吸了吸鼻子，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

　　“我爸妈同意了。”肖战的冰湖眸子里漾起细碎的光，“以后，你就是肖家的人了。我会领养你。”

　　王一博愣住了。

　　他原本只是想让肖战多心疼他一点，多陪他一会儿，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领养？成为肖家的人？

　　巨大的惊喜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眼泪汹涌而出。这次的眼泪里没有半分伪装，全是突如其来的狂喜与难以置信。

　　“你……你说真的？”他抓住肖战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可以……和你住在一起？”

　　“嗯。”肖战被他眼里的光烫了一下，反手握紧他的手，“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哥哥？

　　王一博在心里默念着这个词，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哥哥也好，至少能名正言顺地待在他身边，能每天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能……一点点把他变成自己的。

　　“可是……”他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你家人会不会讨厌我？”

　　“不会。”肖战的语气无比笃定，“我爸妈很善良，他们知道你的事，都很心疼你。”

　　王一博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肖战……谢谢你。”

　　少年的身体很轻，带着点甜腻的香气，像团柔软的棉花糖。肖战僵了一下，随即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好了，别哭了。”他无奈地叹气，“再哭伤口该疼了。”

　　王一博在他怀里蹭了蹭，把眼泪全擦在他的白衬衫上，才闷闷地说：“我有点困了。”

　　“那就睡会儿。”肖战想扶他躺好，却被他拉住了手。

　　“你能不能陪我睡？”王一博仰起脸，眼里满是恳求，“我一个人睡不着，脑子里总想起那些哨兵……”

　　他故意提起小巷里的事，果然看到肖战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眼里的心疼更浓了。

　　“好，我陪你。”肖战拗不过他，只好在床边坐下，“我就在这儿守着。”

　　“不行。”王一博摇摇头，往床里面挪了挪，拍了拍腾出的位置，“你也躺下，靠在这里陪我。”

　　少年的要求带着不容拒绝的撒娇意味，那双桃花眼湿漉漉的，像有钩子似的勾着肖战的心。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妥协了。

　　“我就在边上靠会儿，不动你伤口。”肖战脱掉鞋，小心翼翼地在床边躺下，尽量和他保持距离。

　　可刚躺好，王一博就像只小猫似的蹭了过来，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呼吸轻轻洒在他的颈侧。

　　“这样才好。”少年的声音带着满足的喟叹，“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肖战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他能清晰地闻到王一博身上的甜香，能感觉到少年温热的体温，还有那轻轻搭在他腰上的手。

　　他想推开，却看到王一博已经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看起来睡得很安稳。

　　罢了。肖战在心里叹气。他只是个刚受了惊吓的孩子，自己多让着点也没什么。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被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肖战原本只是想闭目养神，可鼻尖萦绕着甜腻的香气，胳膊上枕着柔软的重量，不知不觉竟也有些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什么软软的东西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很轻，像羽毛拂过。

　　他以为是错觉，皱了皱眉，没太在意。

　　可没过几秒，那柔软的触感又来了，这次带着点温热的湿气，轻轻落在他的唇角。

　　肖战猛地睁开眼。

　　王一博正趴在他身上，那双桃花眼亮得惊人，像盛着揉碎的星光。少年的唇离他只有几厘米，还带着刚睡醒的微肿，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触碰的温度。

　　“你……”肖战的声音有些发紧，脑子一片空白。

　　王一博却像是被抓包的小偷，瞬间红了脸，慌乱地想退回去，却忘了自己还趴在他身上，动作太大牵扯了膝盖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小心！”肖战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避免他摔下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王一博的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我就是看你睡得太熟，想叫你，可是……”

　　他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空气仿佛凝固了。

　　肖战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看着他攥紧被子、指节泛白的手，看着他眼里的慌乱与羞怯，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

　　他一直把王一博当成需要保护的弟弟，当成可怜的向导，却从未想过……

　　“你还小。”肖战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那双桃花眼，“可能只是把依赖当成了喜欢。”

　　“不是的！”王一博急得抬高了声音，膝盖的疼痛让他眼眶更红，“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就心动了。你救我的时候，抱着我的时候，对我笑的时候……我都好喜欢。”

　　少年的告白又急又快，带着点笨拙的真诚，像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肖战的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王一博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

　　少年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像蝴蝶点水般轻柔。

　　“肖战，我知道我配不上你。”王一博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但我会努力变好的，会成为能站在你身边的人。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正好落在王一博的睫毛上，镀上一层金边。他的眼睛里有光，有泪，还有一种肖战读不懂的执拗。

　　肖战看着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小巷里见到他的样子，浑身脏污，眼神却像淬了火的黑曜石，脆弱又坚韧。

　　这个少年，像株带刺的玫瑰，明明看着柔弱，却能在不经意间，让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停下脚步。

　　他终究是没说出拒绝的话。

　　“先养好伤。”肖战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他别开脸，耳根悄悄泛红，“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王一博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嘴角悄悄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快得让人抓不住。他重新枕回肖战的胳膊上，像只偷到糖的猫，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肖战，你跑不掉了。

　　从你决定领养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只能是我的了。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是空气中除了消毒水的味道，似乎还多了点别的什么，像春日里悄然绽放的花，带着点甜，又带着点让人无法抗拒的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