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后，出院的前一天。

“这位家长，不知道您之前有没有注重孩子心理方面的问题。如今她从天台上跳下来，说明她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如果这次她没有抢救过来怎么办？孩子的安全可是要放在第一的啊！”

平日里嚣张的母亲如今却坐在医生面前一声不吭。可能这次已经涉及到女儿生命的安危了吧，她的神情也开始变得严肃了起来。一旁的父亲也挺直了腰板，死死盯着电脑上的数据面板。

毕竟女儿离开了，就没有人为她们争荣誉了。

“方才我让孩子也填了调查问卷，发现她已经处于中度抑郁和中度焦虑的症状中。你们之前有没有关注过孩子的心理呢？”

“我主要是担心孩子的学习跟不上。她现在在学校一直是年级第一，如果她在家休息，那功课……”

“这位家长，您的问题就出在这里。孩子的健康永远是最重要的。如果孩子每天都很难受的话，她的成绩也会一落千丈啊……”

“那她不可能在家里休息一辈子吧。她是名高中生，面临的可是重要的高考啊。她以后可是要考重点大学的啊！”

“孩子家长，我语重心长地跟您说。孩子现在的状态真的会影响以后的一生。人生的路还长着呢，因为生病休息一段时间不会耽误任何事。”

“可……”

“这位家长，我知道您也是为了孩子好。但是我们做事真的要放远未来。你想想，第一种选择是放任孩子的病不管，让她考上好大学，接下来在后半生都被痛苦折磨。”

“第二种选择是休息一下治疗孩子的病，可能不会考最好的大学，但孩子的前途无量，会生活得很开心。”

“作为医生，我非常推荐第二种选择。但是选择权还是在你们手里。你们要慎重决定啊。”

一向话多的母亲陷入了沉思。她既想让女儿快点好，又想让她考上好大学。然而，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安排得十全十美。

“那有没有最快的治疗方法？这段时间我会适当调整孩子的学习时间表的。”

“最快的治疗也要配合药物和心理咨询。最关键的是，一定要让孩子开心起来。这是治疗抑郁症的最好方法。”

“开心……”母亲最不看重的就是女儿开心不开心了。她总是把玩耍的时间用来辅导女儿学习，这也使她根本没有心思去让女儿心情好。

“这三者配合起来，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你们怎么看？”

“那就给我开最好的药。我们平时也会给孩子买一些好吃的。”母亲下了决定。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荣誉和面子就不会轻易留住了。

“好的。关键是在于父母你们。”

医生打印出了几张单子，递给了父母。“你们拿着这个去西药窗口拿药吧。药物的食用方法都在药盒上，吃之前一定要看仔细。”

母亲抽出单子，连忙拉着父亲向门外走去。

刚打开门，她就被眼前站着的若蝶吓了一跳。

卍

“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若蝶刚坐起来，就听到了手机的叮咚声。她掀开被子，拿到了桌上的手机，发现是祁海发来的消息。她不禁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日历。

明天，自己就可以出院了。

“明天我就出院了。”在这段时间里，祁海便是她唯一的慰籍。虽然删除聊天记录时很狼狈，但每次聊天后她就像喝了一大杯盐汽水一样心情舒畅。

“你现在有空吗？我想当面问你几道题目。”

问题目？若蝶舒展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难道他有什么问题要跟自己面对面讨论吗？

“什么问题？”

“你来一趟就知道了。我想让你教我写语文作文。我就差这一个作业了。如果你方便的话，就麻烦过来一下吧。”

上次的那个梦又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她的身子不禁抖了一下，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可以。我们在哪里见面？”

奇怪的是，她的双手竟不受控制地敲打着键盘，打出了这一行文字。或许是她已经习惯了接受任何人的命令，也或许这个人是祁海。这个人对她来说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在新时代商场旁边的图书馆门口吧。你离那里不远吧？”

新时代商场……若蝶不禁想起了小时候梦寐以求的双球冰淇淋。她以前坐车经过商场时，经常看到与她年龄相仿的人拿着甜筒走出商场。当时的羡慕之情如今也涌了上来。

“我可以坐车过去。大概几点见面？”

“现在是八点半……那就九点吧！我在那里等你。”

“好。”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外出见同学。在她的记忆中，自己几乎没有跟同龄人说话的机会。父母总是会安排她去接触一些非常高深的事物。

在她的生活中，她所有的社交几乎都仅限于在学校。她被迫加入社交，被迫与人交流，被迫与人待在一个教室中学习。渐渐地，她对外界的恐惧变为了麻木，但内心却在深深地抗拒。

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按照规则生活。

“你起来了？”

若蝶习惯性地想要藏起手机，但她现在外出的理由不正是父母支持的吗？看着拎着药物袋子的父母，她动唇道：

“上次那位同学现在想让我去图书馆跟他一起学习。他想让我跟他一起讨论语文作文的事情。”

“就他自己一个人吗？”母亲追问道。

“图书馆经常有我们的同学。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讨论问题。”撒谎，总是无意识的行为。

“行吧，快去学习吧。如果你每次都像这样懂事该有多好！”

若蝶换了一件轻便的衣服，离开了病房。她已经恢复得比较好了，下地走路和活动已经不是问题。她凌乱的头发简单地扎成了一个马尾，刘海用发夹简单地别了过去，疲惫中透露出一种安静的文艺气质。

跟祁海见面的感觉会不会不一样？

这段时间，自己跟祁海的接触并不少。虽然隔着屏幕，但她总是能从黑白中捕捉到祁海身上的光。它并不五彩缤纷，甚至很有可能只是一种淡淡的颜色。

但任何颜色闯入无色的世界中都显得格外显眼，不是吗？

口袋中的海螺，少年的轮廓……这是她第一次不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