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手术费与助学金（五年后·现在时）

医院缴费处的玻璃窗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晏清捏着那张打印出来的费用清单，指尖微微发颤。上面的“已结清”三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护士刚才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是一位姓顾的先生结的账，说是您的朋友，还特意嘱咐不要让您知道。”

朋友。

晏清扯了扯嘴角，把清单塞进外套口袋。口袋里还揣着另一样东西——妹妹学校发来的助学金通知，落款是匿名捐赠，金额刚好够她缴清全年的学杂费和住宿费。

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走出医院大门，清晨的阳光落在身上，带着一丝暖意，却驱不散心底的复杂。顾明风……他到底想干什么？用这些钱来弥补五年前的亏欠？还是觉得这样就能抹平他这五年吃过的苦？

（插叙·五年间·片段）

酒吧的包厢里烟雾缭绕，晏清被经理推进来的时候，刘总正搂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笑。“小晏来了？”男人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陪我喝几杯，这单提成够你妈买半个月的药。”

威士忌的味道呛得他喉咙发紧。他倒了杯酒递过去，手腕却被死死攥住。“别急着喝啊，”刘总的手指在他手背上摩挲，“听说你以前是营养师？那肯定很会照顾人吧？”

晏清想抽回手，却被对方更用力地按住。“刘总请自重。”

“自重？”男人突然笑了，将一杯酒泼在他脸上，“在这种地方混，还谈什么自重？给我喝了这瓶，今天的钱翻倍。”

冰冷的酒液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黑色吊带上。晏清看着桌上那瓶没开封的威士忌，又想起妹妹昨晚发来的短信：“哥，妈说想喝你熬的粥。”

他闭了闭眼，拿起酒瓶，对着瓶口灌了下去。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呛得他剧烈咳嗽，眼泪却死死忍住没掉——他不能哭，哭了就什么都没了。

那天晚上，他攥着用半瓶威士忌换来的钱，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整夜。凌晨五点，护士来查房，看见他脸色惨白，递过来一杯温水：“你也别太熬着，病人还等着你来照顾呢。”

晏清接过水杯，指尖的颤抖停不下来。

（回到五年后·现在时）

晏清推开家门时，母亲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个相框——是五年前他们全家的合照，照片里的他穿着白色卫衣，站在顾明风旁边，笑得一脸灿烂。

“小清回来了？”母亲放下相框，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刚才医院来电话，说手术费……”

“是我预支的工资。”晏清走过去，将薄毯搭在母亲肩上，声音尽量平静，“酒吧最近生意好，经理说我表现不错。”

母亲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瘦了好多。小清啊，要是太累就别做了，妈这病……”

“妈，别瞎说。”晏清打断她，拿起桌上的保温桶，“我去给你熬粥，你不是说想喝了吗？”

走进厨房，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电饭煲里还剩着昨晚的米饭，是他特意留的，想着今早给母亲做粥。淘米的时候，水流过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突然想起五年前，顾明风在疗养室里，非要抢着帮他淘米，结果把水洒了一地，两人笑得像个孩子。

“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晏清手里的淘米盆差点脱手。顾明风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提着个保温桶，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衬衫，领口的褶皱没来得及抚平。

“你怎么来了？”晏清的声音发紧，下意识地想把他往外推。

“给阿姨带了点东西。”顾明风举起手里的保温桶，“我让家里的阿姨炖了点鸽子汤，对术后恢复好。”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晏清泛红的眼尾，“缴费单我看到了。”

晏清的动作僵住，背对着他说：“钱我会还你。”

“我不是来要债的。”顾明风走进厨房，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声音很轻，“晏清，我知道这些钱抵消不了过去五年的苦。但我想让你轻松点，哪怕只有一点点。”

水流还在哗哗地响，晏清看着水池里漂浮的米粒，突然觉得眼眶发酸。他想转身骂他“假好心”，想把保温桶扔出去，想质问他早干什么去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压抑的哽咽。

“顾明风，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吗？”

“我知道不能。”顾明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我会等。等你愿意原谅我的那天，等你……愿意再看看我的那天。”

厨房的窗户没关，清晨的风灌进来，吹动了晏清额前的碎发。他看着水池里自己模糊的倒影，又想起五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顾明风把金牌挂在他脖子上，笑得一脸灿烂：“晏清，我们会有未来的。”

那时的未来，如今看来像个遥远的梦。可此刻站在身后的男人，呼吸里带着熟悉的气息，让那个早已破碎的梦，似乎有了一丝重新拼凑的可能。

“汤放下吧。”晏清关掉水龙头，声音恢复了平静，“我妈还在外面等着。”

顾明风的眼睛亮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将保温桶放在桌上，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那我……先回去处理项目的事，晚些再来看阿姨。”

脚步声消失在门口，晏清转过身，看着那个放在角落里的保温桶，突然伸手捂住了脸。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里漏出来，滴在冰冷的瓷砖上——那是五年来，他第一次，没忍住掉眼泪。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照在保温桶上，泛着温暖的光泽。晏清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悄改变。而他，似乎也该学着，慢慢放下那些沉重的过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