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然将鎏金错银镜轻轻合上,指尖在镜面边缘滑过。那道裂痕像是某种裂缝,正在无声无息地蔓延。她没有再看一眼额头的纹路,只将镜匣收入袖中,转身推开了御史台书房的大门。
晨光斜照,檐角铜铃轻响,她却听不出是风声还是幻觉。
案几上的阵图仍摊开着,纸页边角微卷。昨夜烛火已尽,墨迹干涸前晕开了一点,恰好落在“裴昭远”三字旁,像是一滴未落的血。
她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枚小银针,在左手虎口处轻轻一刺,鲜血渗出,沿着掌心纹路流下。她闭眼,默念《镜界调息诀》,灵力缓缓流转至双眼。片刻后,视线恢复清明。
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大理寺卷宗库位于皇城西隅,常年阴凉,书架高耸如墙,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与防虫香料混合的气息。沈昭然换上便服,避开守卫目光,绕过后堂,直入偏门。
她熟门熟路地穿过几条暗廊,来到标注“旧档封存”的区域。铁锁早已被事先撬开,门后光线昏暗,只有窗外透进的一缕阳光斜切进来,照亮尘埃浮动的空气。
她在一排排木柜间穿梭,手指翻动卷轴,动作轻而快。直到指尖触到一张泛黄的羊皮纸,她顿住。
——“陇西李氏作坊祭品名录”。
她迅速展开纸页,目光扫过一行行密密麻麻的记录,直至最后一页,一行潦草批注映入眼帘:
“壬辰年冬,李家大火,所有铜铃皆毁。”
她心头一震。
这正是母亲临终前反复提及的“李氏之灾”,也是命匣镜中偶尔闪现的记忆残片。她曾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如今看来,竟与浮屠塔阵法息息相关。
她将名录小心折叠,藏入怀中,正欲离开,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熄灭手中灯笼,贴墙而立。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片刻后,门缝透进一线光亮,有人低声说道:“大人吩咐,这几日凡涉及‘李’字的卷宗,一律清查。”
沈昭然屏住呼吸,听着那人翻动书架上的卷轴,心中飞速盘算退路。她不能让这份名录落入他人之手。
忽然,身后书架一阵轻微晃动,一本旧册掉落下来,砸在地面,发出闷响。
门外的脚步声立刻加快。
沈昭然不再犹豫,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枚烟雾弹,掷向地面。浓白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她借机从侧窗跃出,消失在巷弄深处。
午后时分,沈昭然站在大理寺外的柳荫下,望着对面茶楼二楼的雅座。
裴昭远已经在那里等她。
他身着浅青色长袍,玉笛横放在桌案上,指尖轻轻摩挲着笛身,仿佛在倾听什么隐秘的声音。他抬起头,目光穿透人群,准确落在她的身上。
她缓步走入茶楼,落座于他对面。
“你来得比我预想的早。”他微微一笑,声音温和,“但我知道你会来。”
沈昭然没有回应,只将那份名录轻轻推到桌中央。
裴昭远低头看了一眼,眉头微蹙,随即抬眸:“这是……李氏作坊的账目?”
“你知道它?”她终于开口。
他轻轻点头,目光落在玉笛上,似有沉思:“我父亲曾监管过这类器物的制作,尤其是那些用于祭祀的铜铃。他说,有些铃音能唤醒死者的执念,也有些,能封印活人的记忆。”
沈昭然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破绽。然而,他的神情平静如常,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你还知道什么?”她问。
裴昭远沉默片刻,忽然伸手轻叩玉笛,一道低沉的嗡鸣响起,如同某种回响。
“二十年前,那场大火之后,我父亲就再也没提起过李氏作坊。”他低声道,“但我记得,他曾说:‘若有一日,铜铃重现,便是命运开始清算之时。’”
沈昭然心头一震。
她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人并非全然可憎。也许,他也背负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我要去陇西。”她站起身,语气坚定,“亲自调查那场大火的真相。”
裴昭远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归于平静。
“我陪你去。”他说。
沈昭然没有拒绝。
她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飘散:“但愿你不是另一个谜题。”
他们连夜出发,马车驶出长安城时,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还未褪尽。
沈昭然坐在车厢内,手中握着那枚镜碎片。它依旧冰冷,却比昨日更重了些,仿佛承载了更多无法言说的秘密。
她闭上眼,调动灵力,试图窥探更多关于李氏作坊的记忆。镜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隐约浮现出模糊画面——
一座老宅,灯火通明。
母亲的身影出现在厅堂之中,对面坐着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两人低声交谈,神情凝重。
突然,画面剧烈晃动,火焰腾起,火舌吞噬了整个镜面。
沈昭然猛然睁眼,额角冷汗滑落。
她低头看向镜面,赫然发现镜中倒影中的自己,额头凤凰纹竟隐隐浮现,轮廓清晰可见。
她怔住。
这不是幻觉。
她真的在觉醒某种血脉之力。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马车驶入夜色,轮毂碾过碎石,发出细微的咔哒声。沈昭然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裴昭远的话:
“若有一日,铜铃重现,便是命运开始清算之时。”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真相,还是更深的谜团。
但她知道,这一趟陇西之行,绝不会太平。
马车颠簸了一下,她睁开眼,望向窗外。
远方,黑云压顶,雷声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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