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告白方程式

实验室爆炸的消息传到球场时，夏野刚完成一组三分投篮。篮球还在筐沿打转，队长的吼声就撕裂了午后的宁静："医学院3楼！你那个学霸..."

汗水瞬间在背脊凝结成冰。夏野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冲过六个红绿灯的，只记得急诊室刺眼的灯光下，江砚辞的白大褂左袖被烧焦，露出小臂上蜿蜒的纱布。那人却还捧着本《神经科学》在读，镜片上沾着灭火器的干粉。

"只是乙醇喷灯失控。"江砚辞抬头时，干粉簌簌落下，"你怎么..."

夏野一拳砸在病床栏杆上，金属震颤声惊动了整个走廊。他胸口剧烈起伏，所有血液都涌向太阳穴，耳边嗡嗡作响——那本《神经科学》的扉页上，赫然贴着张他的赛场照片。

"夏野？"江砚辞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

消毒水的气味灌入鼻腔。夏野在护士的惊呼声中意识到自己在往下坠，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江砚辞踉跄着扑过来，输液架轰然倒地。

醒来时窗外已是繁星满天。夏野发现自己躺在江砚辞的公寓里，手腕上连着临时心率监测仪。厨房飘来粥香，他挣扎着坐起，看见书桌上摊开的实验笔记——最新页记录着爆炸当天的数据，页脚却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篮球。

"低血糖加过度换气。"江砚辞端着碗出现在门口，右手还缠着绷带，"医生说你需要..."

夏野掀开被子冲过去，陶瓷碗砸在地上碎成三瓣。皮蛋瘦肉粥的香气漫开，他死死攥着江砚辞的衣领，却在对上那双眼睛时哑了火——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扩大，倒映着自己扭曲的脸。

"为什么..."夏野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我照片会在你书上？"

江砚辞的喉结滚动了下："视觉刺激辅助实验。"他顿了顿，"...谎言。"

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条纹。夏野突然发现江砚辞的左手无名指上多了道细疤，是输液架倒下时被金属划的，形状像道未完成的等号。

"你实验室的密码。"夏野松开他衣领，"是不是我生日？"

江砚辞的呼吸明显滞了一拍。这个反应已经足够，夏野转身翻出抽屉里的备用钥匙，在对方来不及阻止前冲出了门。

医学院3楼的警戒线还没撤。夏野用钥匙划开封条，踹开实验室大门的瞬间，硝酸银的气味扑面而来。烧焦的操作台中央，有个钛合金盒子完好无损，密码锁的转盘停在0-5-2-3——他的生日，五月二十三日。

盒子里是十七支密封试管，每支都贴着日期标签。最早那支装着片枯黄的银杏叶，标签写着"2018.9.15 他校服上的"；最新那支里是橙色的运动护腕，标签墨迹未干："2025.5.20 训练后忘在长椅"。

夏野的指尖在颤抖。试管架旁边是本皮面笔记，翻开全是化学方程式，每个反应式末尾都跟着行小字：

「Sb + JY → ?」

「ΔH= +520 kJ/mol」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夏野转身时，江砚辞正扶着门框喘气，绷带散了半截，发梢还滴着汗。月光从破碎的窗户照进来，在他脚边投下摇曳的光斑。

"焓变..."夏野举起笔记本，"...为什么是正值？"

江砚辞的眼镜滑到鼻尖。这个曾经在国家级化学竞赛中侃侃而谈的优等生，此刻却像个被抽走声带的哑巴。他伸手想拿回笔记本，却碰倒了试管架。玻璃碰撞的清脆声响中，夏野看清了他虹膜上细小的裂纹——那是种罕见的先天缺陷，在强光下会呈现出碎冰般的纹路。

"因为..."江砚辞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反应需要持续供能。"

夏野的膝盖撞翻了一把椅子。他拽过江砚辞的领口，在弥漫的化学药剂气味中吻住对方。这个吻带着皮蛋粥的咸香和血锈味，江砚辞的眼镜框硌得他颧骨生疼，而笔记本在他们相触的掌心皱成一团。

"现在呢？"分开时夏野喘着气问，"焓变是多少？"

江砚辞的指尖抚过他嘴角："...无法测量。"镜片后的眼睛前所未有地明亮，"系统进入了混沌状态。"

后半夜下起了雨。他们挤在实验室唯一完好的沙发上，分享江砚辞偷偷藏在冰箱里的啤酒。夏野发现每罐啤酒拉环上都刻着日期和地点——是这五年来他们所有偶遇的时刻，最早可以追溯到高一开学典礼。

"所以你早就..."夏野捏扁易拉罐。

江砚辞用缠着绷带的手打开手机相册。名为《研究资料》的文件夹里，存着三千多张夏野的照片：打球时狰狞的表情，课堂上打瞌睡的侧脸，甚至是他根本不知道何时被拍下的瞬间——高三那年他在器材室哭到发抖，而门缝外有道光一闪而过。

"变态啊江砚辞。"夏野把脸埋进对方肩窝，呼吸间全是消毒水和柑橘香交织的气息。

雨声渐歇时，江砚辞从废墟里找出个密封袋。里面是两枚铂金袖扣，篮球图案的沟壑里嵌着彼此的头发——夏野认出那是自己上次剪发时，江砚辞借口去洗手间偷偷收集的碎发。

"本来打算..."江砚辞的耳尖红得透明，"...你生日送的。"

夏野大笑着扣住对方的后颈。晨光穿透云层，在烧焦的实验记录本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那个未完成的化学方程式旁，多了行新鲜的笔迹：

「Sb + JY →

Δ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