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雨,下得和六年前江迟离开那天很像。
桑眠抱着刚买的画纸,走在回公寓的路上。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贴在额头上,有点痒。她腾出一只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围巾,视线不经意扫过街角的咖啡店。
玻璃窗后,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正抬手付账。
很高,肩线挺拔,侧影在暖黄的灯光里显得格外清晰。指尖夹着钱包的动作,腕骨凸起的弧度,甚至连低头时下颌线绷起的线条……都像极了记忆里的某个人。
桑眠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脚步下意识地停住。
是他吗?
还没等她看清,那人已经推门走了出来。黑色的风衣被风掀起一角,他抬手撑起一把黑色的伞,转身朝她这边走来。
距离越来越近,桑眠的呼吸都屏住了。
雨水模糊了视线,可那张脸,在走近的瞬间,清晰得像被刻进了骨子里。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可那双眼睛,漆黑深邃,看向她时,依旧带着某种熟悉的穿透力。
是江迟。
真的是他。
桑眠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酸又麻。她下意识地想躲,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近。
他似乎也认出了她,脚步顿了一下,撑着伞的手微微收紧,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复杂难辨的情绪。
雨声、车鸣声、远处的叫卖声……所有的声音都仿佛瞬间退去,世界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这场突如其来的雨。
距离不过三米远时,桑眠忽然低下头,飞快地侧身,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好久不见”?太刻意。
说“你回来了”?太生疏。
说“我等了你六年”?太荒唐。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不是记忆里的洗衣粉味,而是一种清冽的木质香,混着雨水的湿润,像浸透了岁月的陈酿,让她鼻尖一酸。
“桑眠。”
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低沉沙哑,带着雨水的湿气。
桑眠的脚步僵住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她能感觉到他停在了她身后,伞沿的阴影落在她脚边,形成一小片干燥的天地。
说点什么吧。
她告诉自己。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问问他在英国习惯吗,问问他……还记得她吗?
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雨还在下,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终,桑眠还是没回头。她攥紧了怀里的画纸,几乎要将纸角捏皱,然后低着头,快步走进了雨幕,像是在逃离一场迟来的审判。
直到拐进公寓楼的楼道,她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手心全是冷汗,心脏还在疯狂地跳着。
刚才……为什么不回头?
她明明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
楼道的窗户没关,风卷着雨丝吹进来,打在她脸上,冰凉刺骨。桑眠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而巷口,江迟站在原地,看着桑眠消失的背影,手里的伞微微倾斜,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他却浑然不觉。
六年。
他练习了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想过无数句开场白,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在一条下雨的巷子里,仓促地擦肩,连一句完整的问候都没能说出口。
他看着她刚才站过的地方,地面上有一小滩被画纸洇湿的痕迹,像一滴没干透的墨迹。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消息:“阿迟,晚上六点,老地方饭店,别忘了啊,桑眠他们家也来。”
江迟盯着那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很久,才回了一个字:“好。”
他收起伞,转身往停车的地方走。黑色的轿车融入雨幕,后视镜里,那个抱着画纸的纤细身影,早已消失在巷口。
他其实回国已经一周了。
不敢联系,不敢去旧巷,甚至不敢靠近她住的小区,只是像个偷窥者一样,偶尔会开车绕到她常去的画室附近,远远地看一眼。
他怕她早已放下,怕自己的出现只是打扰。
可刚才她低头躲闪的样子,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和他一样,没那么容易放下?
江迟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眼底燃起一丝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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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