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开口，打断了肖战的思绪，把粥放回在他面前的移动餐桌上，退后一步，垂手站在一旁，像一个随时等待主人召唤的仆从。

肖战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视了一遍，最终落在他低垂的眉睫。

“愣着干什么，喂我。”

“肖先生，您的手没有受伤，可以自己用餐。”

王一博抬眸看着他，面容保持着专业性的平淡。

“我让你喂我。”

“如果坚持需要协助，我可以帮您叫护士。”

“那我要你干什么？”

肖战看着王一博，眼神骤然变的冷戾起来。

“我花了那么大代价指定你当我的专属医生，这种喂口饭的事，你也要假手于人？”

“我是医生，不是护工……”

王一博强撑着回答，“我的职责是负责您的医疗安全和康复进程，您的要求，不符合规范，也并非必要。”

其实，他下意识更想反驳肖战的是，“又不是我让你指定我的。”

但理智把他拉住了。

他也庆幸，自己被拉住了。

如果他像以前那样，在肖战面前不管不顾，他不敢想象，肖战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又怎么嘲讽他。

听完他的话，肖战竟噗呲一下笑了出来，那笑声短促，冰凉，还带着点狠。

“你跟我谈规范？”

“王一博，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规范？”

肖战微微往前倾身，看着他的眼神也陡然变得比刚才还要危险偏执。

“十年前你一声不响离开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讲规范，现在却在这里装模装样，跟我摆起了医生的谱。”

“我告诉你，在我这里，我的话就是规范，我要你喂，你就得喂！”

肖战的音冷如寒潭水，刺骨刺心，王一博的心被他这番话砸得支离破碎，痛的不能呼吸。

他怎么忘了，现在的肖战，恨他入骨。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在肖战这里，得到的，只会是一把把锋利刺向自己的刀。

他不再挣扎，不再拒绝，也不再试图坚守自己最后那点可怜的尊严。

他认命上前，拿起勺子，舀起一口温热的粥，喂到肖战嘴边。

在肖战吃下去后，又舀起新的一勺，麻木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肖战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报复的快感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一股疼痛和挫败感淹没。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死死的盯着王一博，看着他苍白脆弱的脸，还有他拿着蒸糕，喂到自己面前的左手。

那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晃得他心里烦躁，他张开嘴，咬了下去。

“嘶……”

王一博吃疼皱眉，把手收回来，惊愕的瞪大眼睛看向肖战，眼睛里，终于不再是死寂。

肖战尝到了食物的味道，也尝到了一丝他指尖的血腥味。

他松开口，看着王一博指尖上清晰的咬痕和渗出的小血珠，再看到他眼里的震惊，一股扭曲的满足感，瞬间压过了其他心里所有的情绪。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且阴鸷的笑，下巴倨傲的抬起，看着王一博，命令道。

“继续！”

看着他这副模样，王一博强忍着咽下了所有的委屈，在心里暗暗骂了他一句，“变态！”

神色却十分平静，继续机械性的重复同一个动作。

整个进食的过程，肖战连手都没抬一下，擦嘴都是王一博做的。

终于，在他目光如刀的凌迟下，难熬的时间结束了。

“肖先生，您先休息，半小时后我再来给您送药。”

“就在这里。”

王一博离开的脚步一顿，又说，“我需要回趟办公室。”

“我说了，就在这里。”

肖战漆黑的眼眸瞬间覆上一层阴戾，王一博只和他对视了两秒，转身走过去，按下呼叫器。

没有争辩，没有坚持，只有沉默，顺从。

护士很快过来，他把餐盘交给护士，交代半个小时后把药送过来。

房门关上，转身发现肖战的目光紧紧的定在自己身上。

他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蜷缩了下，最后什么也没说，抬脚走向沙发，坐在了一个离肖战最远的位置。

肖战怎么会看不穿他的心思，刚要发作，就看见他掏出了手机。

他原本是想回办公室拿电脑写项目报告，但肖战不给他任何可以喘息的机会，他只好先在手机上写。

他尽量忽略肖战投来的目光，指尖快速的在屏幕上敲打，却因为这样，点燃了肖战那疑神疑鬼的神经。

“你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尖锐的戾气，王一博的指尖一顿，没看他，继续手上的动作回答。

“工作。”

“呵…”

肖战冷笑一声，眼眸不经意间，闪着偏执的光。

“王一博，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呢，怎么，一会儿没见，就忍不住抱着手机汇报行踪，互诉衷肠了？”

肖战言语的讽刺，像一根箭，射进了王一博的心口，他无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喷涌而出的酸涩和痛苦。

他没有解释。

因为再多的解释，在肖战看来都是他在狡辩。

他站起来，走到病床，沉默的把手机举到肖战面前。

肖战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了上前，屏幕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看清楚后，他猛地别开脸，恼羞成怒。

“拿开，谁稀罕看你的破报告。”

王一博面无表情收回了手机，回到沙发上最下继续完成未完成的项目报告。

在他坐下后，肖战的目光，又回到了他身上。

看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悲凉和孤寂感，心疼慢慢涌了上来。

王一博，你究竟在想什么？

你手上的戒指，又是怎么回事？

十年了，你就真的，一点解释都没有吗？

我对你来说，真的那么不重要，可以随手就丢掉吗？

王一博的平静外壳，压低他喘不过气。

他闭上了眼睛，强压下心中的无奈和痛苦，靠在床头。

而他冰冷的恨意，也让王一博痛到无法呼吸。

他看似专注，仿佛已经全身心的投入了工作中。

然而，只有他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手机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在他眼中清晰又模糊。

他只能用机械的重复性动作，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他知道，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这层摇摇欲坠的平静外壳。

直到……

他也不知道直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