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决心拿起案上的笔,就当是与他的第二次相见。抬头看了眼窗外,那棵树上的叶子已经开始凋落了,它无法再承接我的眼泪了。
【光州】
徐粟走进一家客栈,店内装修简朴而又精巧,有几位壮汉正喝酒阔谈。徐粟点了几个小菜就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心里总觉得这一路上未免太过安定,有些不对劲。
但也想不了这么多,路上耽搁了太久,再不抓紧就赶不上今年的春闱了。
“这位兄台,在等人吗?”清朗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徐粟的思考。
徐粟微微怔了怔,放下撑着脸颊的手臂,目光转向屋内。
“不过,你好像有心事,是不是打搅你了?”眼前的少年不过弱冠,身着碧蓝素色长袍,袖口和领口绣以花边装饰,简朴而素雅。徐粟见状,忙忙作答:“没有没有,请坐。”徐粟起身示意他坐下说话。
“兄台一个人吗?也是参加会试的举人吗?”少年见桌旁放了几件行李,挑起了话题。
“是,不过还带了一个护卫,也算是一个人吧。”
“护卫?为什么带着奇怪的面具呢?难道是……”徐粟身后的黑衣护卫抬了抬眼,眼神不是很友好。少年说完连忙找补,“不是不是,我就是好奇罢了,怪我多嘴了,没别的意思。”
“无妨,他脸上有伤,不方便见人。在下徐粟,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小生严青,字秋阳,兄台唤我秋阳吧。”
两人有的没的聊了几句,徐粟得知这位少年来自镇江,父亲经商,一心向仕,此行独自前往京城赴考。他和徐粟之前见过的人很不一样,生性开朗,眼神炽热,转眼的功夫竟攀谈到了卯时。
傍晚起了凉风,吹得店口的酒旗哗哗响,外头的喧闹渐渐埋没在头顶的残阳里,小窗里的两人作揖暂别。
相识很简单,徐粟难得这么觉得。
还有几天就到京城了,路上突然出现一位陌生的少年。而徐粟与其相谈甚欢,欣然答应了少年同行的请求。
黥羽靠在门旁,摘下了面具,心想:对方身份不明,同行风险极大,绝不能在关键一步出岔子。低声说道:“明天带上他是不可能的,还是直接解决掉,万一是朝廷的人……”
“不过是进京赶考的普通人。”徐粟打断了黥羽,语气里透着些许不耐烦。“看他淳朴,想必没什么坏心思。”
徐粟小抿一口玉露茶,翻开书卷,仔细阅读起来。
“仅一面之缘,就随便答应别人的请求,万一我们的身份暴露,你想过后果吗?”黥羽皱起眉头,语气冷淡。
“……”
徐粟并不想理他。
“你的警惕心呢?怎么到了外面就变了副样子?”
“你的职责是保护我的安全,而不是质疑我的决定,所以,还轮不到你来指点。”徐粟的目光未曾离开书本,“与其动粗,不如想想怎么协助我考上贡士,不然功夫都白费了。”
“这是你的事,我可管不了。别怪我没提醒你。”随后门被“啪”的一声关上了。
屋内仅剩徐粟一人,油灯闪烁,倒映在墙上的影子端正有度。
阳光卷进窗纸,长街又恢复了热闹。
“徐兄,在这儿!”严青热情地打着招呼,两人相继进入马车。黥羽在前头驾车,与严青同行的另外两人被他以马车挤着了自家公子为由遣走了,于是他得到了徐粟的白眼。
好在路上风平浪静,没出什么岔子,他们很快就到达了京城。
初春多雨,刚刚回暖的天气又有了些凉意,天空仿佛被一层纱笼罩着。可能是雨水的原因,大街上行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尖锐刺耳。
徐粟和严青正默契地一同在客房内温书,渐渐的两人都有些乏了,便有的没的聊起来了。东一句,西一句,不知不觉聊得有些远了。
“实在冒昧,在下想问问徐兄以后有何打算呢?”
徐粟关上书卷,正巧对上严青期待的眼神。面对这个问题,徐粟有些惊讶,仔细想了想,轻声说道:“如果有幸高中,大概就是在其位谋其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说出这句话的徐粟感到了强烈的负罪感,他的剑下不知有多少冤魂。
“徐兄以后得空可得捎上。我嘛……风调雨顺,稻禾丰收,吃饱喝足,如此就够了。”严青垂下眼眸,看着书卷上的字有些愣神。“只是现在就这样坐在案前实在是让人迷茫,不知路在何方,哪里是我耕种的土地。”
徐粟惊叹于严青如此坦荡地敞开心扉,他们彼此并没有到相熟相知的地步。组织之外的人都这么随性吗。
外头的声音渐渐的放大了,时不时传来女童的卖花声,杂着湿湿的空气。
经历了漫长的考试,徐粟深感疲惫,靠在院外的枇杷树下,不由得想起:
枇杷子熟柚花香,游子东风欲断肠。
溪上有云谁可渡,数声啼鸟在斜阳。
这勾起了他的回忆。
徐粟的眼眸渐渐放空,倒映出一片稀稀疏疏的树木,林前围着粗制的木篱笆。阵阵凉风吹来,吹得外袍翻涌,发丝飞舞,把一个人的心吹得再次滚热起来。
眼前慢慢出现考生成群结伴的身影,周围再度变得喧闹起来。他轻抚枇杷树干,心里默想着等一两个月后一定要回来吃枇杷果。
严青跨过门槛,看见徐粟倚着树干。春末的凉风遮住了他半张脸,看不清神情,衣袖在树下挥舞,淡青色的衣裳衬得他脸色极佳。
“徐兄,你在等我吗?”严青挥挥手,大声说道。
“快走吧,该回去休息了。”
“快走快走,我终于能回去沐浴睡觉了。”
……
美丽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吗。徐粟打心里质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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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