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的追悼会办得肃穆妥帖。王父全程抱着遗像,脊背弯得像张拉满的弓,周身裹着化不开的悲戚;王一博在一旁,双手死死箍着骨灰盒,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那是世间最后一点温暖的凭依。
零碎的记忆突然冲破闸门——
“妈妈~”
“一博乖,妈妈抱。”
“妈妈,我想骑摩托。”
“我们小博这么喜欢骑摩托车呀?来,让爸爸带你骑。”
“我不要,我要妈妈带。”
“妈妈不会呀,让爸爸来好不好?”
……
王一博把骨灰盒抱得更紧,喉咙里滚出压抑的呜咽,像受伤的兽在舔舐伤口。哭到最后,眼泪像被抽干的泉眼,只剩下空洞的麻木,在眼眶里沉沉悬着。
王母走前,攥着王父的手留了话:让他把王一博立为继承人的事早点公布,说儿子早有能力撑起公司;还说,别再把孩子关在笼子里,该放他去飞了。
王父依了她。先对外公布了王母离世的消息,紧接着宣告,一周后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集团下一任继承人。
消息像投入湖面的巨石,网上瞬间掀起滔天巨浪,各种猜测翻涌不休。
肖战在办公室刷到这条新闻时,心猛地一缩。他最担心的,是王一博能不能扛住这剜心的痛。手不自觉摸向手机,点开聊天框又匆匆关掉,反复几次,终究还是轻轻放下。
“应该没事的……”他对着空荡的办公室喃喃,像在给自己催眠,“王一博那么倔,肯定扛得住。”
可指尖残留的手机余温,还有心口那点顽固的担忧,却在无声地拆穿他的谎言。
“肖先生,开会了。”小张的敲门声把他拽回现实。
“好。”
刚进会议室,就听见众人在低声议论王氏集团继承人的事,没人提王母离世的半分消息。肖战心里冷笑:王父这步棋走得真妙,用继承人的热度盖过丧事,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盘算?
“高总好。”那个韩国籍设计师率先起身,语气谄媚得像抹了蜜——当初王一博在时,他也是这副嘴脸。
“今天的会议内容……”高总刚开口,就被底下的议论声打断,他皱了皱眉,“行了,都别吵了。”
会议室瞬间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爱心岛项目的施工进度与质量管控均在计划阈值内,各分部分项工程的节点验收结果符合规范要求。”高总顿了顿,目光扫向肖战,“肖设计师,既然你脚伤已无大碍,明天就动身去爱心岛,负责项目后期的现场统筹与落地跟进。收拾好行李,住宿已经安排妥当,你得驻场到项目整体竣工验收。”
什么?要住在岛上?这针对的意图简直写在脸上。
“高总,我住那里?”肖战眉峰一蹙。
“有问题?”高总抬眼睨他,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当然有!”肖战寸步不让,“爱心岛还是片荒岛,施工现场噪音粉尘全超标,根本不具备办公条件,怎么保证工作效率?”他向来敢对不合理的安排说不,何况对方是自己打心眼儿里反感的高总。
“那你把项目交接给金设计师。”高总指向那个韩国籍设计师,“退出项目。”
“……”肖战攥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怎么?不愿意?”高总步步紧逼,“不愿意就准备好,明天出发。小张会配合你的工作。”
“知道了。”肖战终是无奈点头。这项目浸透着他的心血,怎么能说让就让?再不甘,也只能先应下来。
王一博这几天一直没来公司,肖战动身去爱心岛前,终究没能见上他一面。
克罗地亚的冬天不算冷,斯普里特市区的气温还带着秋末的温吞,肖战没多想,行李箱里多是秋季衣物,塞满了工作材料和几本用来打发时间的书。
登岛后,海风裹着冰碴子往骨头缝里钻,他裹紧外套,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唔……真冷。”
“肖先生,您脾气也太好了。”小张在一旁忍不住替他抱不平。
“啊?”
“高总都这么欺负您了,您怎么不跟王总说说?”
跟他说?说什么?肖战心里泛苦。人家早就把自己当陌生人了,还会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吗?何况他现在正忙着处理母亲后事和继承人的事,自己哪敢再去添乱。
“您不说我说!”小张梗着脖子,“这地方哪是人待的?反正王总交代过,跟您有关的事,必须第一时间告诉他……”
“你说什么?”肖战猛地转头,眼睛里满是错愕。
“啊……没、没什么。”小张自知失言,慌忙摆手。
“小张,说清楚。”肖战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我……王总不让我说的,您千万别告诉他是我漏了嘴……”
“我不说。”
小张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道:“其实从王总职位被替开始,他就一直跟我保持联系。您骨折、出院、拆石膏……他都知道。是他让我盯着您,让我在您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
“……”肖战怔住了,指尖微微发颤,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肖先生?”
“……没事。”他缓过神,声音有些发哑,“这次的事,不用通知他。”
肖战说完,转身走进那个帐篷般简陋的住处——帆布被风吹得哗哗响,像在嘲笑他的狼狈。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搅成了一团乱麻。凭什么?凭什么说不要自己的是他,背地里偷偷关注、默默护着的也是他?这到底算什么?
王一博怎么总是这样,一次次地骗他。肖战曾毫无保留地信任他,把心掏出来给他看,可他为什么还是藏着那么多事?不是说好了信任是相互的吗?那些大大小小的心思、难以言说的苦衷,他全都闷在心里,像揣着个秘密花园,从不肯让自己踏进一步。
这说到底,真的是喜欢吗?
所以……王一博,他是真的喜欢过自己吗?
肖战望着窗外,海风卷着浪沫呼啸而过,屋顶的铁皮被吹得吱呀作响,像在发出痛苦的哀嚎。可这些声响仿佛都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他什么也听不清,只觉得胸口像被巨石压住,闷得喘不上气,钝痛一阵阵漫上来,像潮水般淹没四肢百骸。
那些曾经以为牢不可破的笃定,那些关于信任、关于心意的笃定,在这一刻碎成了漫天细沙,被风一卷,就散得无影无踪了。
接下来的一周,王一博全心扑在与王父共同筹备的新闻发布会上,从流程敲定到媒体对接,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亲自过目,眼底的红血丝像蔓延的蛛网;而肖战则在爱心岛的施工现场扎了根——海风裹着沙粒扑在脸上,他浑然不觉,每日盯着施工图纸与现场工艺的匹配度,核对钢筋混凝土的标号参数,监督模板支护的垂直度与平整度,对机电管线的预埋走向反复核查,确保每一道工序都严丝合缝地踩在设计规范与验收标准上。
灰土沾了满身,头发上结着白霜,他也浑不在意,只一门心思把项目打磨到极致。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项目结束,回斯普里特,一定要找到王一博。
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误会、藏着掖着的心思,还有他自己反复拉扯的情绪,总得有个了断。
这一次,不管结果是甜是苦,他先迈出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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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