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只开了一个小灯，底下坐着努力织围巾的母犬欧米伽，两腕纤弱，手上功夫秀的飞起，噼里啪啦，棒针像战场上的刀枪剑戟，看着让人惊讶。

之所以织法优秀，另一方面是缺失了犬科的天性，母猫阿尔法强势霸道，硬生生将她关在家里，孤独带着煎熬让她消磨了对外界向往的念头，她不再渴求房间外的世界，安于现状不再肆意奔跑嬉闹，早早停留在老年犬的世界里，健康出了问题，以及自己无人拯救的心理。

无关紧要，反正出不去。

一直织到眼皮发涩，闭上眼睡着了突然惊醒，以为自己睡到了清晨，其实一直坐在沙发上。电视节目都下班了。

她边咂摸嘴巴边把围巾塞进抽屉里，摁了下遥控器，迷迷糊糊回到卧室，掀开被子钻进去了。

晚饭没吃饱，睡着了，肚皮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她没理会睡到早晨八九点。

顾清晓依旧查看她的情况，门被开了一条缝，莉墨睡得香甜，没打招呼拿起钥匙出门上班。

风是凉的，顾清晓围紧了昂贵的羊毛围巾，坐电梯直达地下一层，所到之处脚步声回响，感应灯像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一层层的打亮灯光。前两天特殊时期来的不是时候，今天莫名其妙的疲惫，从大衣口袋里摸出出门前揣的针剂，小心翼翼的用酒精擦了腺体周围的皮肤，避开重要穴位，不偏不倚的扎进肌肉里。

一阵刺痛，她吸了一口气。

所有药液推进去后，歪着脖子缓和了会，闭着眼有点困，她很难伺候，也难相与，只有自己独处才自由。

针剂起了效果，顾清晓不再困倦难当，手指戳进启动键，整个车子轰然发动，突然放在方向盘的手刮到了雨刮器，两条黑长的橡胶条不停的在车玻璃上迂回晃动。开车很多年了对于突发小事还是手忙脚乱。

三十岁的年纪，长了见识也迷了信，她觉得今天不顺利是因为自己被什么缠住了一样，临时决定，公司明天再去，现在首要条件是去找好友驱邪。

好友那边刚起床，收到她的来电很是惊喜，也因是好友亲热的欢迎她。顾清晓调出车内导航，出了地下车库往郊外的城中村走。

一路上风和日丽，大朵的洁白云花龟速前进，遮蔽了太阳一下子天空变了颜色。

因为顾清晓的不请自来，好友很是期待，完全没有手足无措的慌张只有对好久不见的思念，还不放心的打来电话。

顾清晓目视前方，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

“喂？怎么？不放心啊？都快到了还打电话？”

乌鸦阿尔法哈哈一笑，笑意要透过手机贴在顾清晓脸上了，她回怼的毫不犹豫，“还不是因为你，大清早就打电话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早？姑奶奶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她居然想到在家沉睡的欧米伽，突然语塞了。

乌鸦阿尔法是顾清晓在十年前选房请来的风水师，会算卦看手相，顾清晓对这些略有道理的东西感兴趣，加上自身古怪的性子，这位乌鸦阿尔法就乐意和她玩，年龄差不多误打误撞成了好朋友。

每当自己身体出了病痛以外的事情都会找她，时不时的去她身边喝喝茶。

“说吧，找我什么事？”冥茼迫不及待的问她。

顾清晓这个时候卖起了关子，话语戏谑。

“等一会你就知道了，慌什么？”

冥茼笑了两声，答应她，“昂，行行行。”

十分钟，一辆奔驰e300拐进城中村的小路里，里面的路况窄小凌乱，早早趴卧在门口的小土狗假寐以敌，追着顾清晓车屁股后面咬，蝴蝶效应好几家都来追。顾清晓看了后视镜踩了一脚地板油把它们吓得四散奔逃。车缓慢的在小路里飘过停在一家二楼小洋房前，顾清晓笑着摁了几下喇叭显然是被刚才狗追着咬起了兴致，听到大门里彭彭的脚步声，一扇红漆铁门应声打开，车灯照在冥茼的身上，“大白天开什么灯啊。”

顾清晓满面春风笑着回她，“你这么黑，不开灯看不到你。”

“我没虚弱到变回原身呢！”冥茼抿嘴笑，看她兴致很高的样子，有点惊奇。

“看见什么了这么高兴？”

顾清晓从怀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根，“家门口这么多狗，被撵了。”

“看上哪个了？”冥茼接过烟。

“都没我家好。”

两人放肆大笑。

整辆车驶进冥家大院里时，里面的乾坤才得以展露。二楼小洋房只是门脸而已，过了洋房，后面才是奇观。

这里不止是城中村了，几乎连着路，后面是一个大院子，几扇弧形圆拱门嵌在白色墙壁上，车子就停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顾清晓从车里出来，久违的和她谈笑风生。

“还没拐进来，远远的就看见你家的葡萄藤了，”

冥茼家里引以为傲的就是这架葡萄藤，待到结果时那场面简直了，可她就是不为结果种葡萄藤，有人很奇怪，种葡萄不就是为了结果子哪一天吗？

冥茼抽了口烟，吐出的烟雾飘在脸前，熏得她睁不开眼，声音哑了些，“看过秃鹫分食吗？”

顾清晓叼着眼，斜着脸看她，挑眉。

“怎么？”

两人一碰面就说不完的话，但是就是没提过葡萄藤的事。顾清晓想问过很多次但都被不知道所敷衍了事，这葡萄藤从大门延伸了至少有十几米远，三月正是长叶子的时候。

冥茼吸了一口烟把，沉默半分钟意犹未尽的开口。

“就为了哪几口夺食种的，不觉得很刺激吗？一大片的鸟为了几口果子大打出手，甚至都不是一个品种的，叽叽喳喳有的时候还出了命。”说着说着冥茼噗嗤一声笑出来，夹着烟的手指了指葡萄架子。

“上面都还有鸟骨架的，哈哈哈哈”她笑的看不见眼睛。

两人相谈甚欢，顾清晓第一次知道这架子的来历，果然不负所望还真是能侃侃而谈的故事，今天还真没白来。

她还有点佩服她，这东西打理起来肯定费时费力，居然能为了自己尤为猎奇的心理需求做出日复一日的努力。两人被烟雾所笼罩，一口接一口的白烟遮挡了两人眼底的欲望，冥茼好似释放了心里积压多年的秘密一样，想口若悬河的为她揭秘袒露，不知不觉说着，十几米远处的正厅门出来一个端庄的欧米伽，穿着美丽奢华的旗袍，从右肩至左胯处绣了一只高傲大气的白孔雀，肩上披着蓬松华贵的白狐狸披肩，红色绸缎的素衣衬托出孔雀的凶狠乖戾的眼神，她自己本人却无比温柔缱绻，低低的盘头造型让她整个人都妩媚娇弱，后脑垂着俏皮可爱的玛瑙吊坠，伶俐的朝她们挥手，一点都彰显不出造型的可怕。

“怎么还不进来，快进来啊。”她像是从遥远民国时期出来的名媛，娇俏不失体面可爱。

顾清晓远远对她点点头，她同样回过去，然后迈出坚定的步伐朝她们走过来，高声对两人讲，“在屋里等半天不来人，光听到开门声了，以为这人骗我呢。”

这个富丽的欧米伽叫兰炔是乌鸦阿尔法冥茼的爱人，相伴已经二十余年。

顾清晓对她轻轻一笑，幽默的打趣，“小炔好久不见还是这么好看，看了小茼真没亏待你。”

兰炔娇羞一笑，一把揽过冥茼的手臂，抱在怀里，“她要对我不好，我早就跑嘞，那还能待在她这里受苦呐！”

长长的葡萄藤下，这句玩笑话，顾清晓闻言面色复杂，是啊受苦的话早就跑了怎么可能还一直在。

她的情绪变得快，被夫妻二人一眼瞧见。

冥茼以为是兰炔说错了话，连忙圆场，“好久不见了，阿炔烹了茶，清晓来尝尝吧。”

情绪又变回来了，瞬间对二人展开笑颜，“好啊，好久没喝了还有点想呢。”

兰炔和冥茼把人带到正厅，这里的装潢富丽堂皇，与外面天差地别，顾清晓都觉得晃眼。进门就看到供奉神仙的八仙桌，几根散香树立着，因为带进来些穿堂风，打散了直线往上飘的白烟，慢慢消失在空气中。每走一步都踩进了历史长河里般，让人严肃且庄重。

八仙桌上头的墙上，挂着几幅名人的真迹画像，栩栩如生顾清晓看了很多次不再惊喜。

进电梯，三人上了二楼茶室。

循规蹈矩的路线，顾清晓心知肚明，得有规矩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

茶室门口，听到动静的管家拿着手里的托盘离开，走前被夫人叮嘱，兰炔对两个俊俏的女孩子们说，“顾小姐中午要在这里吃饭的，”然后小声耳语，“多些肉，然后再打包些，越多越好呢。”

两名女孩面面相觑，抿嘴一笑，“顾小姐好。”随后跟兰炔一起走了。

顾清晓原本在兰炔说出中午在这里吃饭时就出言阻止，被冥茼拦下推进了茶室，“你见外什么？好久没来了就不能对待会儿，我都快憋死了！”

“我待一会就走，还吃什么饭啊。”

“你到底在意不在意我？”

顾清晓愣住了，冥茼偏头质问。

彻底败下阵来，“好好好，留下留下。”

茶是新一年的茶，洗了一遍后没有那么醇苦了，碗盏在手里搓捻刮沫，一道道热水泼下来尽显功夫，顾清晓看的不亦乐乎，就爱别人捣鼓这些自己不拿手的玩意。

等待了一会，颜色清澈自然的茶汤倒进小碗里，被冥茼推到手边，边自夸边炫耀，“你别看手艺挺好，茶也差不了多少。”

顾清晓尝了一口的确比自己在小摊贩买的更要回味无穷，喝不出什么别的蕴含来，接着换了大点的茶碗，边喝边描述自己的情况。

冥茼坐到顾清晓对面来，手腕上的佛珠在桌面上磕了下，是颜色上乘的蜜蜡石手串，然后她把手上的珠子褪下来，在手里捻。

“说吧，这次是怎么了？”

“最近一直状态不太好，感觉被阻碍了一样，心里没个底患得患失的。”

冥茼听完后点点头，“最近没招惹什么小人吧？”

“没有。”

“没冒犯神明？”

“从来没有。”

“没做亏心事？”

“不会，我是生意人。”

“和家里那位怎么样？”接连的问题顾清晓得心应手，可就唯独这一个，她迟迟都未给答复，原本提问题的冥茼都安逸的闭上眼了，想着这个问题也不难，有什么不能说的？等了好一会冥茼悄悄睁开眼。瞧见顾清晓皱着眉一脸的苦涩，微表情里嘴巴里含着快要憋不住的话，直到乌鸦阿尔法点醒她。

“瞧你担心的样子，怎么了？”

顾清晓从走神中反应过来，对上冥茼八卦带着邪笑的脸，“你家那位是不是还怕你？”她估计是想到了一点，引导着顾清晓话想听自己想听的，其他无关紧要。

“这两天……有点愧疚的样子，她一直都怕我，连说话都不看看我，”

“因为你经常打她啊，这都不明白？你从小就打她，连吃穿用度都被你缩减，为了能活下去肯定要顺着你咯。”

冥茼手里的手串被盘的哗哗响，对于顾清晓感情上的淡漠她为莉墨出头鸣不平，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被自己中意的人折磨至今，到底是糊涂了能和这种人一起过日子。

“我是来问我自己的事情，和她没关系。”

“你都什么时候不舒服？”

顾清晓仔细回忆了下，“从前天早晨到今天早晨。”

冥茼小声念叨，然后手指掐算了下，看了她的手相，然后问她一个问题，“你最想得到什么？”

“和我适合的人，过一辈子。”

冥茼收起蜜蜡手串，嘴里一声得嘞，起身带着顾清晓往后面的房间走，房间正中是放着三位仙家，房间里浓浓的香火味道，香器里也都是满满当当的香灰上面有快燃烬的贡香。心理作用和对神明心底里的敬畏，顾清晓从进门便没再说话了，记得头一次冥茼带自己过来，是两年前那时候她是求的得子愿望，进门前就嘱咐许多，不能把愿望一下道破，即使再渴求也不要多说话，这次虽然生疏但也很规矩。

冥茼取了一绺香，有几十根，拇指那么粗，解开上面的红色红纸条，在烧的很旺的红蜡上灼烧片刻，郁郁葱葱的火苗照亮冥茼的脸庞，郑重其事的摇灭火光，然后看向顾清晓，她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很安静的看着冥茼做事。

“你去外面拿一个竹篓，装一篓红黄金元宝，在供奉三名神仙的桌前的火盆里，烧完。”

说罢，冥茼转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拿竹篓的地方是一个小阳台，往下看就是一片竹林，下面有几个正在玩耍的孩童，还看到了兰炔站在竹子旁，看着孩童嬉戏打闹，那是冥茼和兰炔的三个孩子，也已经会跑步了……

红黄金元宝装满，顾清晓迈进门槛，来到桌前的那个破旧的火盆，里外都是被灰垢堆积的厚重，凹一块瘪一块。冥茼静静的等她烧完，然后在火苗旺盛的香器前，闭上眼嘴里唱着听不懂的歌谣，迷迷糊糊能听到几个字，顾清晓专业不对口但对神明的敬畏还是严肃的，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直勾勾的看着她做法事。

不一会，屋里进来个人，是兰炔。她脱掉华丽的披氅一身完整的孔雀旗袍这才显露全貌，顾清晓在门口没看准，她这身衣服果然是明晃晃的高贵腰身收的很紧皮肤光亮柔腻，绸缎都比不上她的白皙。

兰炔不请自来，自然自觉的找到位置坐下。顾清晓见她来表情变得放松了一些，兰炔落座后，也是和顾清晓一样眼神看着冥茼，嘴角居然笑了，轻声对旁边人开口，“念词时间长些，都一样你别急。”

顾清晓抿嘴微笑回应，转头前点了下头。

这人还真不近人情。

看到这里，兰炔毫不顾及的躺回靠背，双手抱在胸前时不时的往两人身上看。

想到些什么还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都是静音……

十年前吧，兰炔那会儿刚嫁给出社会的冥茼，毛丫头一个手艺都还没学全就结婚了，她俩还是家里包办，冥茼原本不愿意的，话说两人都还十六七岁结婚还早，不料家里人都是老古董说什么都要冥茼娶兰炔，两家看了小孩的模样后立刻敲板订婚。冥茼年纪小明里暗里说父母跟封建社会没开化一样，一句一句的结婚结婚。

相见那天，兰炔印象里那是刚下过雨，她被母亲揽在怀里头上还打着伞，雾蒙蒙飘着细雨，用不着打伞，她母亲很重视这次的相亲，因为前几次都被兰炔亲自推掉了，不管是欧米伽还是阿尔法，兰炔都亲自上门推辞，只为了自己心里那个念头。

一见钟情，心之所爱。

刚踏进冥家大门，对方的父亲等候多时在别墅门口张望，接过兰炔母亲手里的那把伞就朝屋里吆喝。

“小茼她爸呀，快来姑娘过来啦！”

接着，被隆重迎接的兰炔还没从亲热的氛围中缓过神，又一波轰轰烈烈的夸赞，从楼梯处倾倒下来。

“来啦来啦！终于来啦！”听到欣喜的声音，没看到人。

“是小炔吧，长的真好看个子也高。”冥父亲这样喜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兰炔母亲让她鞠躬，“叫冥叔叔。”

兰炔乖巧的叫了一声。

冥父母还不见人来，又催了一声，“怎么还不来？快来呀。”

家里终于又一次热闹了起来，仆人们都手忙脚乱在客厅里来回穿梭，沏茶倒茶收拾鞋柜，又从后厨切果子分糕点，每个人脸上都笑着。人流穿梭，冥爸爸和冥茼这样从楼上下来，冥爸爸埋怨她手脚不利索，人来了还不知道打扮，冥茼原本对这次相亲不抱期待，随便收拾了下，两人穿衣风格竟相差无几，都是休闲一样的西服套装，看似重要却又不那么重要般。

因为过来的时候身上沾了点雨，兰炔身上的外套依然脱掉，现在只是一身丝绸的光滑衬衣，领口做了设计，半米长的丝绸带子缠绕在细长的脖颈上。

被几番相亲刺激后的冥茼，对这次虚无缥缈的见面没抱太大希望，被父母催促的烦躁虽然表现的很明显，但看到兰炔本人瞬间就抛之脑后了。

两人面面相觑着，互相礼貌介绍。

自此，与子成说两人开展恋爱，并在相恋三月后结婚。

那时乌鸦还是小乌鸦，孔雀还是小孔雀……

“你看看家里有没有快枯萎的花草，把它清理掉你的烦恼就没有了。”冥茼念完歌谣，手里的香火立在香器里，顾清晓并无记忆家里会有枯萎的花草。

“只是这个吗？”顾清晓问。

“是的，还有脾气收一收和人说话心平气和一点，不要那么严厉，你有这么好的家庭就不要任性，老天会看不过去把你的福气收走的。”

顾清晓明显不相信，“……”碍于各路神仙在此她不敢说。

“我脾气向来很好，不用了。”

说完，顾清晓烦躁的心里又不平静了，每次提到莉墨她都会这样，心情郁闷，刚想开口反驳些实在忍不住的话时，兰炔从她身旁起身，站在两人中间，看着墙上的观世音菩萨像，圆场的话笑意满满，“就该让菩萨赐你一个孩子，那样你就收心了~”虽然是指责但也挺好。

这次来就待到了午后，在一家人的围绕下，大人小孩欢声笑语，可顾清晓却还沉浸在冥茼和兰炔的话语里，在脑子里来回咀嚼，渗进大脑皮层，不断反思她俩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每丝每毫都回想着。饭桌上她心不在焉吃东西很慢，还是个客人于是乎夫妻二人一直看着她的脸上下菜碟，一会孩子跑了，一会孩子嫌饭热跑去葡萄藤下打提溜，只有一个乖乖的孔雀阿尔法在桌上安静的吃饭。

冥茼和保姆去抓已经跑掉的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

她的安静与弟弟妹妹大相径庭，不能相较太乖了，纵使弟弟妹妹诱惑式的招惹她，她也淡淡的摇摇头拒绝邀请，和妈妈一块吃饭。

兰炔对这个大女儿很省心，只给她添饭添菜小姑娘都不舍得让她妈忙活。

顾清晓就坐在她们旁边，中间的空位是冥茼的，偏头看过去看着心里柔软一片。

“这孩子很省心呢。”顾清晓转头对上兰炔的目光，她柔和一笑掩饰不住的开心，这句话甚至比夸她漂亮还高兴呢。

“小妮从小就乖，都不让我担心。”随后兰炔扶住小姑娘的肩膀转身朝向顾清晓，声音轻轻的，“妮宝啊，还记得晓晓干妈嘛。”

小姑娘愣愣看了两秒好似在思索，恍然一笑，“记得。”

然后两个大人一起笑了，顾清晓很是意外，“真乖的宝贝，好孩子。”顾清晓止不住对这小姑娘的喜爱。她出生，顾清晓连出差都没去，拿着份子钱就来了，她从出来工作就没出席过什么宴会席面了，不懂得这些礼节，拿了五万块过去的，不知道要坐席以为只是请了自家的亲戚，那时还年轻的顾清晓还纳闷，冥茼和兰炔家有这么多亲戚朋友，交了钱就走了，等再联系她就是第二天了。

她才明白，这是让她来坐席，她的座位在最里面的客厅里，她出席的身份是小孩干妈，荒唐闹了笑话冥茼又请了她一顿，还抱了刚满月的小姑娘，她还记得她肉乎乎的脸，真的很神奇。

乌鸦居然能和孔雀生孩子，简直天打雷劈了。

然后回家就埋怨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不教给她这些人情世故害的她丢了脸。

“你为什么不教我？老婆子。”

“死猫崽子，谁让你擎吃坐穿，小时候就教你你不学。”

临走前，兰炔给顾清晓打包了些饭菜，装在了木盒里，知道顾清晓爱干净这种包装既不串味也不撒汤，都是些清淡的素菜，还有一些红肉专门给莉墨煮的。

仆人把东西装上车的时候，顾清晓还低声埋怨，来访原本自己失礼，最后还拿了东西，心里实在愧疚，拿了半个小拇指厚的红包塞进小姑娘手里，怕吓到孩子，“让礼”环节就不多做了。

“她不值得吃这些好东西，留着给孩子还有用些。”顾清晓站在兰炔身后嘀咕，兰炔笑出声拍了她的肩膀，嗔她，“又不给你吃，你怎么还气上了真是的。”

“给她带什么……麻烦……”

“你再说呢，要不是你没带她来，我去你家送去！”

给的东西确实是实打实的，顾清晓皱眉很久，关上后备箱的那一刻他感觉与年下备年货一样匆忙。

告别冥茼一家，到家时天刚刚黑，顾清晓从车上取下一个小推车，东西放在推车上刚刚好，车库里此时没有动静只有她一个，很长的灯带延伸到车库尽头，遥望一点点星光。

她不喜欢在小区单元门口下车卸东西，那样会让自己蠢态百出，会让自己精致的装束毁于一旦。过于在意样貌变化让她行事作为都高高在上，就如她人如其名的品种名字，缅因猫，但是她并没有外冷心热的性格，高贵血统下并不支持热心肠的存在。

后备箱的门自动合并，她走向车库电梯，门口狭小迎面走来一个和她身高差不多的女性阿尔法，不过是从电梯下来的，两人挤在窄窄的过道里，扑向两人的是双方的信息素，陌生的让人捂鼻。

顾清晓没在乎这点刺激，憋着一股气，侧过身子让开一点空间让对方出去。

那人看了眼顾清晓的脸，然后对视上她的眼睛，清澈的眼球敏锐又华丽，随即有分寸的躲开顾清晓的身子出去了。

“谢谢。”

顾清晓侧着脸点了下头。

双方的碰面就此结束。

狭窄的过道来自阿尔法的信息素莫名的在敌对的气息里纠缠了起来，荷尔蒙上头了，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擦出点火花就燃起来，即便是两人都是女性，仿佛在挑衅。

顾清晓手指勾着推车的把手，静静的站在电梯门口，铁门合上打开，几个来回。

直到那个阿尔法的脚步声消失在自己的视听范围内，她才摁下电梯按钮，继续嗅闻残留在鼻尖的味道，她舔了舔唇，接着回味。

一丝挑衅和不太能确定的花香味。

回到家已是精疲力尽，今天的工作推后了一天，手机上都是助手发来的报备，每个小时都有，她没有管，门开的那一刻顾清晓迫不及待的就往门里钻，惊醒了沙发上酣睡的莉墨。

莉墨跌跌撞撞从沙发哪跑过来，带着血丝的眼睛和慌张的表情，走近看了一眼，顾清晓瘫坐在换鞋凳上，耷拉着眼皮疲倦的盯着她。

“你面子还挺大……这些都是你的。”声音轻又缓带着明显的劳累，欧米伽刚从睡意中醒来脑子晕乎乎的分辨不出这句话的含义，很奇怪的看着她，可看了一会就不敢看了。

莉墨躲闪她的目光去拉那个盛满货物的推车，怕妨碍到顾清晓休息，只用一只手来拉扯，可那轮子刚好卡在了门槛上，莉墨想绕到门外去推，刚有这种想法，顾清晓像是读心术立刻预判了她的动作，一下就把车子拽进家里。

莉墨的帮助没有让顾清晓获得助力，顾清晓自然很不满意，留下一个恶意满满的眼神，蹬下脚上那双鞋，换了拖鞋，边走边脱掉身上的衣服，散了一地。

莉墨没过多去思考顾清晓的去处和来意，像一个机器人循规蹈矩的拾起地上的东西，然后安安静静的茫然的接受顾清晓回家的躁动。

其实她已经很不喜欢家里归来的人了，那种喜悦已经在几年前彻底熄灭。

八点，莉墨知道推车里的东西是什么之后，被顾清晓命令到冰箱处，东西分类放进冷冻层，她很怀疑顾清晓从哪弄来这么多肉和吃的，但是她不想管，随她去。

顾清晓在厨房热菜，厨房阿姨被顾清晓放假一天，莉墨今天过了很美好的一天。莉墨收拾完地面，冰碴沾在手上冰的双手通红，只是在掌心揉了揉，返回餐桌静等命令。

她仿佛还带着一点起床气，因为顾清晓看着她有点和平常不太一样，心事重重的，主动和她搭话还是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随即就诞生了一问一答的搞笑场面。

原本是顾清晓想打破局面，破天荒的拎出话题来聊天，莉墨以为是来找自己茬的大气不敢出，只能呼出一口气说嗯。

“去朋友家了，她们三个孩子都会跑了。我和你十年了一个都没有，你不想想自己的原因吗？”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莉墨听到孩子那一刻，整个人顿了一下低下头努力整理自己惊恐的情绪，大脑里闪过两年前的一些片段，很迅速只是几秒而已，她兀自的笑了笑，“我不会照顾……”

顾清晓就坐在沙发上，跷着腿表情冷漠疏离看着莉墨慌乱的侧脸，心头的劳累感消散的差不多，起身来到莉墨身边，从袋子里拿出冥茼和兰炔准备的饭菜，顺脚轻踢了她一脚，莉墨立马弹开下意识躲避她的攻击，遭到顾清晓的调侃，“你这不是很迅速吗？照顾不好孩子不会学吗？”

“……”莉墨反驳不成，又遭讽刺索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直接沉默。

顾清晓嫌恶的瞥了两眼，嘴里骂骂咧咧甩着袖子就走了，她最不愿意看到莉墨磨磨唧唧又唧唧歪歪的扭捏，好像谁强迫她似的。

难道你没有过？

八点半，两人坐到饭桌前，安静的如同在停尸房一样，搬东西累了，顾清晓率先吃完第一碗饭，偷偷瞧了莉墨一眼然后把碗搁在她眼前，语气很冲态度嚣张跋扈，“去，给我盛碗饭。”

莉墨惊悚的抖了下，眨了好几下眼皮，放下手里的碗筷给自大的阿尔法盛饭，顾清晓仗着她逆来顺受的性格又跟在她身后喊了句，“还有汤。”

“……好”

盛饭的间隙，顾清晓趁莉墨慢悠悠的动作，抓紧看了眼欧米伽还没吃完的小半碗饭，她吃饭磨蹭，这一点吃了好几分钟，见她吃饭时没夹多少菜，今晚吃不完明天肯定坏，把最近的那盘青菜虾仁，净挑些肥美硕大的虾仁放进白瓷碗里，还没夹几颗听到电饭煲锅盖关闭的声音，然后着急忙慌的恢复刚才的样子。

大概是做贼心虚，一手撑着脸，一手拿筷子夹菜吃。

莉墨回来了，带着满满一碗米饭，低头习惯了，一眼就看到自己明明已经快要吃完的饭又高了好几层，她惊讶很久眼神飘忽不定的在顾清晓身上看，然后带着疑惑和震惊坐回位置。

顾清晓反常的行为持续很久了，莉墨很怕她回对自己有什么威胁，坦然自若的吃饭，但是夹的虾仁她使劲闻了好几秒才安心吃下去。

她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她嗅闻的动作很小，对他人的防备感却拉满了……顾清晓不太乐意。

顾清晓自以为示好的行为其实对莉墨来说是吓人的，是会威胁到自己的危险，有点不敢相信但理智占据恐惧，她肯定是要说些什么。

两人很默契的沉默很久，顾清晓先开口，“虾仁很好吃的，吃些吧，明天做肉给你。”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阿尔法自讨没趣闭上眼忍下不悦扭头看见莉墨把碗里的虾仁全都塞嘴里嚼，第一次吃这么多虾仁她完全放下了尊严。

沉默不是故意的，实则是怕吃不上。

顾清晓和她两两对望，伸手要去摸她鼓鼓的脸颊，突然，莉墨失控了一样躲闪，接着打翻了手里的碗，恐惧里她不忘细嚼慢咽吞下了食物。

她踉跄的被顾清晓拉住手臂，劫后余生心头狂跳，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长满了鸡皮疙瘩，发着抖呼吸。

被吓的期间里，莉墨没有惊呼没有叫喊更没有哭闹，她怕巴掌落在脸上的疼痛，怕被阿尔法拳打脚踢的害怕，不至于此更怕顾清晓对她施行*暴。

见她站稳，顾清晓慢慢松开手掌，慢慢退后时发觉自己的大腿和右手手心隐隐泛着刺痛，低下头看，惊慌失措中不慎打翻了莉墨盛的汤，碗口倒在桌面上淅淅沥沥流淌着汤水，浸湿了自己腰胯和大腿的衣服，烫在皮肤上。

顾清晓顾左右寻找纸巾，事发突然她困在了当场，还是莉墨畏畏缩缩给她递了一包纸，胆怯的站在一边，手指扣在一起紧张的呼吸。

顾清晓知道她又被吓得不敢动弹，擦拭水分时抬头多看了她一眼，心虚的莉墨迅速低下头，颤颤巍巍的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行了，都收拾了，我去洗澡。吃个饭都不安生……”

最近的顾清晓行为很反常，她居然不计较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