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疏离、误解、以及暗流涌动的醋意,成了这支逃亡小队后半程最压抑的背景音。每一次燕子对王一博不经意的关心,每一次王一博因肖战的疏离而流露的失落,每一次肖战看到他们互动时那瞬间黯淡的眼神,都像无形的针,刺穿着彼此的心。只有老周和小陈,在疲惫和恐惧的间隙,偶尔交换一个无奈而忧虑的眼神。时间在饥饿、寒冷、警惕和这复杂难言的情感煎熬中缓慢流逝。脚下的土地,终于开始呈现出不同的风貌。贫瘠的黄土高原渐渐取代了苏北的平原丘陵。沟壑纵横,塬梁峁交错,虽然依旧荒凉,却隐隐透出一种粗犷而坚韧的生命力。空气变得干爽而清冽,风里少了南方湿冷的黏腻,多了几分北方的凛冽与开阔。当队伍在一个清晨,艰难地翻过最后一道陡峭的山梁时,眼前的景象,如同神启般骤然撞入所有人的眼帘!视野豁然开朗!一片被群山环抱的、开阔而充满生机的河谷盆地,在初升朝阳的金辉下,毫无保留地铺展开来!一条清澈的河流,如同闪亮的玉带,蜿蜒流淌在谷地中央,反射着粼粼波光。河两岸,是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的窑洞!那些依山开凿的拱形洞穴,一排排,一列列,密密麻麻,如同镶嵌在黄土崖壁上巨大的蜂巢,充满了原始而质朴的力量感!许多窑洞前都开垦出了小小的菜园,嫩绿的菜苗在晨光中舒展着叶片,透出勃勃生机!更令人震撼的,是河谷中那无处不在的、蓬勃向上的景象!在平整出的宽阔河滩地上,是整齐划一的操练场!成百上千的战士,身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军装,正在进行着热火朝天的训练!震天的口号声如同滚雷,远远传来,带着一种排山倒海、改天换地的力量感!“杀——!” “嘿——哈!” 整齐的队列在奔跑、在匍匐、在拼刺!阳光下,无数把雪亮的刺刀随着口令整齐地突刺、格挡,反射出大片大片令人心悸的寒光!那动作迅猛有力,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尘土在队列间飞扬,汗水在年轻的脸庞上流淌,但每一双眼睛都亮得惊人,充满了昂扬的斗志和坚定的信念!这哪里是训练?这分明是即将喷薄而出的火山熔岩!远处山坡上,巨大的标语用白灰醒目地刷写在崖壁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解放全中国!”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肖战他们这些初来者的心上!操练场旁边,是开垦出的广阔农田。许多穿着军装或普通百姓衣服的人,正在田间辛勤劳作。男人扶着简易的木犁,吆喝着牲口翻耕着沉睡了一冬的土地,黝黑的脊背在阳光下闪着油光;妇女们弯着腰,动作麻利地播种、点籽;老人和半大的孩子也没闲着,提着篮子捡拾着田埂上的石块和杂草。笑声、吆喝声、农具碰撞的叮当声,交织成一曲充满希望的春耕交响乐。更远处,靠近山根的地方,传来节奏明快、铿锵有力的歌声!循声望去,只见一排排纺车整齐排列,许多妇女坐在纺车前,双手灵巧地舞动着纺锤,洁白的棉线如同抽丝剥茧般源源不断地从她们指尖流出!她们一边劳作,一边齐声高唱:“正月里来是新春,赶上那猪羊出了门,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送给那英勇的八路军…”歌声嘹亮而欢快,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那“嗡嗡嗡”的纺车转动声,汇入这歌声里,仿佛在编织着崭新的生活图景。空气中弥漫着新翻泥土的清香、青草的芬芳、炊烟的温暖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蓬勃向上的生命力!这里没有上海滩十里洋场的霓虹闪烁,没有阴森恐怖的76号魔窟,没有特务皮靴踏在青石板上的死亡节奏,没有无处不在的告密和绝望的窒息感。这里有的是阳光!是汗水!是歌声!是劳动号子!是震天的训练呐喊!是每一张饱经风霜却洋溢着希望和力量的脸庞!是那种在贫瘠土地上也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强大信念!强烈的对比,如同最强烈的阳光,瞬间刺穿了肖战、王一博、燕子、老周和小陈心中积压已久的阴霾和沉重!肖战站在山梁上,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了!他忘记了身体的虚弱,忘记了长途跋涉的疲惫,忘记了内心的纠结与伤痛。他呆呆地望着这片沸腾的土地,望着那阳光下操练的战士,望着田间地头劳作的身影,听着那嘹亮而充满力量的歌声…一股滚烫的热流,毫无预兆地从心底最深处汹涌而上,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伪装和堤防!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顺着他瘦削凹陷的脸颊滚滚落下!那不是悲伤的泪,而是震撼!是激动!是终于找到归宿的狂喜!是看到黑暗尽头喷薄而出的万丈光芒时,灵魂的剧烈震颤!他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任由那滚烫的泪水肆意流淌,冲刷着脸上沾染的尘土和一路的风霜。王一博同样被深深震撼!他扶着肖战,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扫过那整齐如林的刺刀方阵,扫过崖壁上那些力透千钧的巨幅标语!一股久违的、几乎被逃亡磨灭的豪情和热血,如同岩浆般在他冰冷的胸腔里重新沸腾起来!这里就是延安!这就是他们用生命和鲜血跋涉千里追寻的圣地!这里没有压迫,没有恐惧,只有燃烧的理想和不屈的抗争!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声响,一股强大的力量感重新注入他疲惫的身体。他侧过头,看到肖战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看到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此刻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心中那份沉重的压抑和误解,仿佛也在这一刻被这浩荡的春风涤荡去了大半。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肖战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没有说话,但那眼神里的理解和某种沉重的释然,胜过千言万语。燕子捂住了嘴,泪水同样模糊了视线。这里的景象,这里的歌声,这里蓬勃的生命力,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照进了她因老金牺牲而变得冰冷灰暗的世界。她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另一种活法,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尊严和力量的生活。她看向王一博,看到他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和坚毅的侧脸,心中那份隐秘的情愫似乎也在这一刻被升华、被净化。这里需要的,或许不是儿女情长,而是像他们一样,投身于这滚滚洪流之中。她眼中的迷茫和哀伤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生的坚定。老周和小陈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两人互相搀扶着,看着眼前的景象,咧开嘴无声地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小陈喃喃自语:“到了…终于到了…金叔…我们到了…” 声音哽咽,充满了告慰和激动。就在这时,山梁下传来一阵清脆而充满活力的马蹄声。几匹矫健的骏马沿着蜿蜒的小路疾驰而来,马背上坐着几名身穿灰色军装、打着绑腿、英姿飒爽的年轻战士。为首的一个战士远远看到山梁上这几个衣衫褴褛、风尘仆仆却神情激动的人,立刻勒住马缰,高声问道:“喂!山上的同志!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他的声音洪亮而热情,带着陕北特有的高亢腔调,在这充满希望的晨光里,显得格外悦耳动听。王一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激动,挺直了腰板,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山下那崭新的世界,朝着那代表着光明和未来的战士们,大声回应:“报告!我们是从上海来的!历经艰险,前来投奔延安!请求归队!”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有力,在山谷间回荡,如同一个庄严的宣告,宣告着一段血色邮路的终结,和一段璀璨星光的开始。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仿佛要驱散他们身上所有的阴霾和疲惫,照亮前方那条通往希望与奋斗的道路。宝塔山巍峨的剪影,在湛蓝的天空下,静静地矗立着,如同这座革命圣地的灯塔,指引着无数像他们一样,从黑暗中跋涉而来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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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