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静悄悄的，消毒水味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小岩背对着病房，站在窗前，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窗外，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病床上的肖战醒来都毫无察觉。

肖战的眼皮微微颤动，像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神里满是迷茫与混沌，干涩的喉咙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那个……这是哪？”

这声音虽轻，却像一道惊雷，瞬间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小岩猛地回过神，快步冲到病床前，脸上满是惊喜与关切，“哎呦，我的祖宗！你可算醒了！”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疼不疼？”

肖战费力地转动眼珠，看向小岩，眼神中满是陌生，“你……你是？”

小岩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安涌上心头。他眉头紧锁，暗自思忖：“不是吧……医生明明说只是轻微脑震荡，怎么会失忆呢……不对，脑震荡好像确实有可能导致失忆……” 他赶紧稳住心神，语速飞快地说道：“我是小岩啊，一博的助理！你是肖战，是他的记者……怎么样，想起来了吗”说着，小岩紧张地观察着肖战的表情，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熟悉的反应 。

肖战听着小岩的话，沉默不语，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脸上不动声色，仿佛在努力消化这些信息。

“你被电动车撞了，脑袋狠狠磕在石头上，当场就晕过去了……”小岩见肖战没反应，又补充了一句，脸上还残留着后怕的神情 。

“你说……我叫肖战？”肖战再次确认，声音轻得如同蚊蝇。

“可不是嘛！如假包换的肖战！”小岩用力地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肖战 ，“哥，你可别再吓我了！”

“啊……嗯……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肖战避开小岩探寻的目光，故作镇定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

“真的？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啊”小岩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一步三回头地缓缓走出病房，还时不时回头看看肖战 。

等小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肖战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懈下来，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病床上。他长舒一口气，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脸上露出无奈又复杂的神情。没错，此刻占据这具身体的，是来自1997年的顾魏，而真正的肖战已经回到了1997年。

“怎么会这样呢……”顾魏喃喃自语，眼里满是诧异。床头放着一部手机，他从未见过这种样式，试探着点了点屏幕，屏幕倏地亮起，显示着2025年4月27日——这串数字像块石头砸进他心里，让他彻底清醒：自己真的来到了2025年，而真正的肖战，想必已经回到了1997年。

那岂不是说，即将面临沉船危机的，会是1997年的肖战和王一博？

顾魏心头一紧，顾不上穿外套就跳下床，快步走到护士站。“麻烦问一下，季向空在哪个病房？”

护士在电脑上查了查，摇摇头：“没有叫季向空的病人。”

顾魏猛地想起现在是2025年，忙改口：“不好意思，能再看看王一博患者在哪个病房吗？”

“1005号病房。”护士很快报出号码。

“谢谢你。”顾魏道谢后转身就跑，电梯数字跳得格外慢，他索性顺着楼梯往上冲，到了10楼就疯狂在走廊里寻找，终于在1005号房门口停下。

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见王一博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顾魏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王母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关切：“肖战，你怎么来了？听说你出事了，不要紧吧？”

“没……没事阿姨，我没事。”顾魏有些局促，努力模仿着肖战的语气。

“那就好，”王母松了口气，“你刚醒就别来照顾一博了，有我在呢，你回去好好休息。”

“阿姨……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王母点点头，转身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顾魏走到病床边坐下，轻轻握住王一博的手——那只手很凉，没有一点温度。“向空……是你吧？”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我知道王一博回了1997年，你就会来这里。我好想你……”

“你说过我们要一起考去上海，你看，我们现在就在上海啊。”他低头看着王一博毫无反应的脸，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你快睁开眼看看吧……向空，没有你，我在这里好孤独。肖战有王一博陪，可我没有季向空陪……你真的好坏……”

话音刚落，指尖忽然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颤动——是季向空在回应他。

顾魏愣住了，随即无奈地笑了，赶紧擦干眼泪。这时他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那本《天蓝色的彼岸》，拿起翻开，正好看到自己在1997年写下的信。原来肖战是看到信太着急，才出了意外。

“肖战啊……”顾魏轻轻叹了口气，“我都跟你说了我有办法，你怎么就不听呢……”

他伸手摸了摸王一博的脸颊，轻声说：“向空，我得回病房了，晚点再来看你。”

走出病房时，王母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见他出来，勉强笑了笑：“肖战，真是抱歉……如果不是你日夜守着一博，也不会累得出事，都怪我……”

顾魏看着她鬓角的白发和眼底的红血丝，心里一软，上前抱了抱她：“阿姨，我出事跟你、跟王一博都没关系。”他拍了拍王母的背，像在安抚长辈，“您都熬了这么久，太累了。我就在楼下病房，而且恢复得很好，您回家歇歇吧，我保证先照顾好自己，再帮您照顾一博。”

王母愣了愣，眼眶慢慢红了，拍了拍他的后背：“谢谢你，肖战。”

王母离开后，顾魏干脆找了护士和主治医生，提出想搬到1005病房。理由说得恳切——“方便互相照应”，加上小岩早已打点妥当，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1005是间VIP病房，宽敞得很，再添一张病床也丝毫不显局促。顾魏躺在新搬来的病床上，随手拿起那本《天蓝色的彼岸》，又摸出支笔，想写点什么给1997年的肖战看。指尖刚触到纸页，却发现空白处已经填了不少字迹

“顾魏，如果你能看到这些，那对我们来说都是幸事。

我猜，要是我的肉身还在，你此刻应该就栖身其中了。我知道你性子——总爱自己扛着，想得太多，又太心软，习惯了替别人打算，把自己裹在厚厚的壳里。可顾魏，这世上爱你的人真的不少，偶尔也该放下那些防备，朝着爱你的人走几步，脱掉保护层，试着被好好疼惜一次。

这里写着你弟弟的地址。你可以告诉他真相，也可以暂时瞒着，都随你心意。但你一定要记住：我们的生死，从来不需要你来牺牲。就像你愿意为我们豁出一切那样，我们也盼着你好好活着，鲜活地、舒展地活着。

大家都很爱你，也谢谢你，曾这样用力地爱过我们。

季向空一时半会怕是醒不来，让你一个人困在这陌生的世界里，我很抱歉。小岩是可以信得过的人，遇到难处尽管找他帮忙。我和一博会拼尽全力，找到让你和季向空回来的路，把属于你的世界，完完整整地还给你。”

顾魏看着书页上的字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转头望向旁边病床上的季向空，声音轻得像在说悄悄话：“季向空啊，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前生今世吗？”

没有得到回应，他也不介意，拿出手机给小岩打了通电话，语气带着几分笃定：“小岩，我可能要去一趟威海。”

电话那头的小岩没多问，一口答应下来：“肖战，你想什么时候走？我去帮你买票。”

“嗯……能买今天的票吗？”

“啊？这么着急？”小岩愣了一下，语气里满是担忧，“可你还在住院呢，医生说要多观察几天……”

“我没事，就是轻微脑震荡，不碍事。”顾魏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季……王一博这边，可能要麻烦你多照看几天了。”

“嗨，这有啥麻烦的！”小岩的声音立刻轻松起来，“我照顾他都多少年了，你放心去。那我帮你订下午的机票？”

“好。”

“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

“明天。”

“啊？就待一天？”

“嗯，事情办完就回来。”

“行，我这就去订！订好了告诉你，你收拾点东西就行。”

“谢谢你，小岩。”

“跟我客气啥！挂了啊。”

电话挂断的忙音还没散，顾魏就放下手机，目光又落回季向空身上。他凑过去一点，声音软得像含了团棉花：“季向空啊，再给你一次机会哦——你要是醒了，我就带你一起去。”

病房里静了几秒，只有仪器的嘀嗒声在响。他盯着季向空毫无动静的脸，忽然撇了撇嘴，往后退了退，语气里带着点小别扭：“算了，爱去不去。”

嘴上这么说，指尖却轻轻碰了碰季向空的手背，像是在确认他还在身边。

顾魏按肖战留的地址往威海赶，出发前特意给小岩打了电话，问清了智能手机的用法——从解锁到打车软件，小岩虽诧异他突然问这些基础操作，却还是耐心一步步教。顾魏脑子灵，没一会儿就摸透了，挂电话时还笑着说了句“谢了”，听得小岩一头雾水，却也没多问。

到了威海，按导航找到那家“念魏小馆”时，顾魏站在门口停了好一会儿。木质招牌上的“念魏”二字，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五味杂陈涌上来——原来这么多年，总有人在念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攥了攥口袋里的手机，才推门进去。馆子里很安静，不是饭点，没几个客人。顾野刚从后厨出来，手里还拿着块擦桌布，抬头看见“肖战”，愣了愣才开口：“肖战？你怎么来了？”

顾魏望着眼前的少年——眉眼间是熟悉的轮廓，却褪去了1997年的稚气，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大男孩。他心里又暖又涩，忍不住想：要是自己不出事，弟弟的未来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他看得发怔，连顾野又喊了声“肖战？”都没听见。直到那声呼唤拉回神，才慌忙找补：“啊……额……那个……我来吃饭。”话一出口就后悔——窗外太阳刚偏西，桌上还摆着没收拾的午市餐具，这时间来吃饭，也太假了。

顾野倒没多想，指了指靠窗的位置：“啊……行，你坐。”

“好。”顾魏赶紧坐下，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桌布。

“要吃点什么？”顾野递过菜单。

顾魏低头一看，眼眶突然发热——鲅鱼饺子、海菜包子、炸虾仁……每一道都是他小时候爱吃的。原来“念魏小馆”的“念”，真的是念着他顾魏，连菜单都全按他的口味来。

“饺子吧……有饮料吗？”他声音轻了些。

“当然有，你要什么？”

“我想要葡萄味的汽水。”话刚说完，他就屏住了呼吸——这是他小时候最爱的口味，后来厂家停产，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这家小馆怎么会有？

顾野记菜单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的眼神多了些探究——这口味，和哥哥顾魏一模一样，而且这葡萄味汽水早下架了，除了家里人和老顾客，没人知道馆子里还留着几瓶。

“嗯？没……没有吗，那换一个吧。”顾魏被看得发慌，赶紧错开目光，假装摆弄手机。

“有。”顾野应了声，没再多问，转身走进后厨。

顾魏看着他的背影，指尖轻轻碰了碰菜单上“鲅鱼饺子”那行字，鼻尖酸酸的……

没一会儿，顾野就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出来，手里还拎着瓶葡萄味汽水——瓶身蒙着层薄霜，一看就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顾魏连忙道了声谢，看着盘子里饱满的鲅鱼饺子，鼻尖又开始发酸。他夹起一个咬了口，熟悉的鲜味在嘴里散开，和记忆里母亲包的味道一模一样。

“顾野……我吃不完这么多，要不……一起坐会儿？”顾魏放下筷子，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顾野愣了下，下意识道：“我吃过午饭了……”

“这样啊……”顾魏的语气沉了沉，拿着筷子轻轻蹭着饺子皮。

顾野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像看到了当年没得到回应就垂头的哥哥。他沉默两秒，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来：“没事，陪你吃会儿。”

顾魏立刻笑了，眼角弯起来，像卸下了块压在心里的石头。

“怎么样，合你胃口吗？”顾野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问。

“嗯，特别好吃……”顾魏话说到一半，才想起自己现在是“肖战”，赶紧改口，“额……我的意思是，我在上海也经常吃鲅鱼饺子，但没这个味正。”

“挺好的。”顾野点点头，又忍不住问，“肖战，这次王一博怎么没来啊？你们俩不总一起吗？”

“他……他还有些事要处理，走不开。”顾魏捏着汽水罐的手指紧了紧，不敢看顾野的眼睛——他怕自己瞒不住。

“哦。”顾野没多问，又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那你这次来威海，是为了我哥的事？”

顾魏心里一紧，索性坦诚：“顾野……我想再去看看顾魏的房间，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帮我们找到他。”

“好，没问题。”顾野答应得干脆，没半点犹豫。

顾魏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下来些。

可下一秒，顾野的话就让他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肖战，你说……我们能找到他吗……这么多年，我总梦见他还在，跟我抢最后一个饺子。”

顾魏的指尖颤了颤，声音放得很轻：“顾魏啊……我们还在找，你放心，只要有线索，我们就不会放弃。”

“那就行。”顾野低下头，盯着桌角的木纹，声音闷闷的。

“顾野……你很想他吧？”顾魏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忍不住问。

“没有一刻不想。”顾野的声音带着点哽咽，“有时候我总在想，要是我没出生就好了——爸妈就不会为了养两个孩子吵架，也不会离婚，哥哥更不会一个人扛那么多，最后出事。”

“顾野，不是这样的！”顾魏猛地抬头，打断他的话，眼眶也红了，“我是说……我觉得，你哥从来都不讨厌你，更不会怪你。哪有哥哥会真的讨厌自己的弟弟啊？”

“是吗？”顾野抬起头，眼里满是不确定，“可他以前总不接我电话，也不跟我说话……”

“那是因为他笨，不会表达。”顾魏的声音发颤，像在跟顾野解释，又像在跟当年的自己和解……

顾野愣住了，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顾野，对不起。”顾魏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声音里满是心疼。

顾野赶紧擦干眼泪，摇了摇头：“肖战，这跟你没关系。没事，我今天这是怎么了……情绪有点失控，抱歉啊。”

顾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扯出个温柔的笑：“没事，谁还没个想人的时候。”

顾野跟着笑了，眼底的湿意慢慢退去。

到了晚上饭点，顾魏干脆留下来帮忙。他一会儿在前台帮客人点单，一会儿又跑去收拾空桌；顾野在厨房里忙着煮饺子、炒海鲜，偶尔端着菜出来，总能和顾魏的目光撞个正着——两人相视一笑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一起在厨房帮妈妈打下手的场景，暖得让人心里发颤。

客人走得差不多时，顾野从后厨出来，看见顾魏正弯腰擦桌子，额角还沾着点面粉。“肖战，麻烦你了，要不我给你结工资？”他笑着打趣，手里还拿着块干净的抹布。

“你小子～”顾魏直起身，拍了下他的胳膊，“跟我还来这个？不用了。”

“不行，一下午你跑前跑后的，累坏了。”顾野固执地说，“要不我请你吃饭？或者你想干点啥，我都陪你，满足你。”

“哈哈哈哈，真不用。”顾魏摆摆手，话锋一转，“要是真想谢我，就带我去你们家吧——我想看看爸妈……啊……我是说顾魏的爸妈。”

“真的？”顾野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上次……上次你被我妈吓到了吧？”

“嗯？我怎么会被吓到？”顾魏愣了下，心里突然打鼓——肖战从没跟他提过这事，我妈到底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吓到了。”顾野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妈自从我哥出事后，状态就不太好。去医院看过，医生建议住院，可我爸不同意，说家里更自在，就把她接回来了。”

顾魏没再追问，可心里的疑问像潮水般涌上来……

“肖战……”顾野突然开口，眼神直直地看着他。

“嗯？”

“你跟上次来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啊……是、是吗？没有吧。”顾魏心里一紧，赶紧错开目光，假装整理桌布。

“有。”顾野很肯定，“你说话的语气，还有看我的眼神，更像我哥了。”

顾魏的心跳漏了一拍，干笑两声：“哈哈……毕竟我跟顾魏是好朋友嘛，难免会受点影响。”

“也是。”顾野没再多问，却突然红了眼眶，“肖战，你今天……能当一次顾魏吗？”

顾魏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我们今天不回家，找个地方好好喝一杯，好不好？”顾野的声音带着点恳求，像小时候拉着他衣角要糖吃的模样。

看着他眼底的期待与脆弱，顾魏实在不忍心拒绝。他吸了吸鼻子，笑着抬手揉了揉顾野的头发：“好，我答应你。走，哥哥带你喝～”

顾野瞬间笑了，像卸下了千斤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