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澄明,是个适合上香的好日子。马车一早便候在了府邸的门外。
比起昨日那身粗布衣裳,季云衿今日穿戴得颇为符合身份。一袭藕荷色绣缠枝玉兰的襦裙,外罩月白软烟罗的薄纱披帛,发间簪一支碧玉玲珑簪,并几朵小小的珍珠珠花,清雅又不失千金的体面。只是她眉宇间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沉静,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
沈氏今日心情颇好,看着女儿乖巧地陪在身边,脸上一直带着温婉的笑意。一路上,细细叮嘱着寺中规矩,又说起崇福寺的素斋如何精致,讲经的方丈大师如何德高望重。季云衿安静地听着,偶尔颔首应和,目光却不时掠过车窗外流动的街景。
崇福寺坐落于京城南郊,背靠青山,面临绿水,香火鼎盛。今日因有法会,山门前更是车马如龙,锦衣华服的夫人小姐、气度雍容的官宦老爷们络绎不绝。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气,混合着山间草木的清新气息,梵音唱诵声隐隐从寺内传来,庄严肃穆。
沈氏携着季云衿的手,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缓步踏上青石台阶。不时有相熟的夫人上前寒暄,目光落在季云衿身上时,难免带上几分打量与探究。近日季家嫡女在花宴上受惊以及一手好字的事,早已在圈子里传开。
季云衿始终垂眸敛目,依着礼数一一回应,姿态温婉得体,不多言不多语,恰到好处地扮演着一个经历惊吓后愈发沉静柔顺的闺阁女子。
只是在那份柔顺之下,她的感官却全然张开,如同潜伏的幼兽,谨慎地捕捉着周围的每一丝动静,每一句看似无心的闲谈。
“季夫人也来了?真是巧了。”一个略显圆滑的声音插入,一位穿着绛紫色富贵团花襦裙、满头珠翠的夫人笑着迎上来,正是柳依依的母亲,季云衿的姑母柳氏。她身边跟着的,正是打扮得如同雨后海棠般娇艳欲滴的柳依依。
柳依依一见季云衿就亲热地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声音甜得发腻:“表姐!你也来了!身子可大好了?那日真是吓坏我了,回府后我一直担心得紧,夜里都没睡好。”她眼圈微微泛红,演技愈发精湛。
沈氏不疑有他,温言道:“劳依依挂心了,衿儿已无大碍。”
季云衿强忍着抽回手臂的冲动,任由她挽着,脸上露出一个浅淡而略显疏离的笑容:“多谢表妹关心,我已好了。”
她目光飞快地扫过柳依依,今日她戴了一对崭新的赤金点翠蝴蝶坠子,蝶翼颤动,栩栩如生,价值不菲。柳家并非极其富裕,柳父官职也不算显赫,这般豪奢……季云衿想起千金台外柳文轩那焦躁的脸庞,心底冷笑。
一行人各怀心思,随着人流步入大雄宝殿。
殿内佛像金身庄严,香烛辉煌。沈氏虔诚地跪拜祈福,季云衿也依样跪下,心中默念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祈愿。
法会钟声敲响,众人皆屏息凝神,聆听方丈讲经。季云衿跪坐在蒲团上,目光低垂,看似专注,心思却早已飞远。
她在观察,观察那些来来往往的香客,尤其是那些与柳家、李家可能相关的面孔。讲经结束后,众人可自由在寺中游览休息。沈氏与几位相熟的夫人去了禅房用茶说话,柳依依自然也黏了过去。
季云衿借口殿内人多气闷,带着碧玉缓缓踱到殿后一处相对僻静的回廊。廊外是一片小小的竹林,清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倒是隔绝了前院的喧闹。
她正凭栏望着竹影出神,忽听不远处传来两个年轻女子的低语声。她们站在一株茂盛的菩提树下,声音虽轻,但因距离不远,断断续续飘入季云衿耳中。
“……可不是么?听说昨日又在千金台闹了一场,输了不少……”
“啧,真是败家!柳家那点家底,经得住他这么挥霍?”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他最近巴结上了李家那位混世魔王,许是能捞些好处?”
“李家?呵,李锐那是好相处的?与他厮混,无异与虎谋皮!听说前几日李锐不知因何缘故,在城外别院发了好大一通火,砸了不少东西,还杖责了两个下人,吓得都没人敢靠近……”
“嘘……小声些,这种事也敢乱说……”
那两个女子似乎意识到附近有人,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很快便相携走远了。季云衿的心跳却微微加速。
柳文轩巴结李锐?李锐在别院大发雷霆杖责下人?
这些零碎的信息,与她昨日所见所闻渐渐吻合。
李锐的怒火,恐怕比想象的更盛。
而柳文轩,似乎在竭力讨好李锐?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别的?
她正凝神思索,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温和却略显陌生的男子声音。
“这位小姐,可是遗落了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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