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一道清亮又拖着长音的声音,硬生生切断了讲台上那个沉稳嗓音的讲课节奏。
唰啦,整个大教室的人脑袋都扭向了门口。
一个高个子男生歪靠在门框上,一头栗色卷毛有点乱,嘴角挂着明晃晃的、找茬儿的笑。
身上那件潮牌T恤和破洞牛仔裤,跟教室里一堆格子衬衫运动裤比起来,扎眼得要命。
问题是男生很白,白到发光,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特别勾人。
讲台上的男人写板书的手停了,慢慢转过身。
金丝边眼镜后面那双眼睛,没什么情绪地扫过来,落在靠在门框上的人身上。
池骋看着那个青年,心里微微一动。
照片上看过,比照片上更……鲜活。
原来考到A大来了。
那是一个为了逃婚而努力考研的Omega。
“什么事?”池骋开口,声音跟他人一样,平得听不出半点波纹。
吴所谓心里那点不服气的火苗噌就冒起来了。
他站直了,趿拉着步子往里走,帆布鞋底磨着地板,沙沙响,在这过分安静的教室里显得特别闹心。
“老师,不好意思啊,”他拖长了调子,听起来半点诚意都没有,“闹钟没响,起晚了。”
池骋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两秒,那眼神深得很,好像能把他那点小心思全看透了。
池骋在上课前就把名点了,知道对方过来蹭课的。
况且学服装设计也不用学人工智能导论。
“随便找个空位坐吧。”池骋的声音还是那样,没半点起伏,好像就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下次注意时间。”
说完,他压根没等吴所谓接话,直接转回去,拿起粉笔,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讲,语调都没变一下:“我们继续看这个多项式时间算法……”
完完全全被当成了空气!
吴所谓愣在那儿,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噎得他难受。
他本来都想好了,这老男人要是发火、骂人、甚至撵他出去,他都有后招等着怼回去。
可他妈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理他。
这感觉,就像他一拳头卯足了劲儿砸出去,结果砸进了一团软棉花里,连个响儿都听不见,憋屈死了。
旁边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低笑出来,臊得吴所谓耳朵根发烫。
“同学,麻烦让让,挡着我了。”旁边一个戴着啤酒瓶底那么厚眼镜的男生小声嘟囔。
吴所谓这才回过神,恶狠狠剜了一眼讲台上那个挺直又讨厌的后背,憋着一肚子邪火,咣当一声把那个根本没几本书的背包砸在第三排的空桌子上,一屁股坐下去。
“池骋你个老古板!臭Alpha!装什么大尾巴狼!”
他在心里骂骂咧咧。
给小爷等着!
看我不把你这破课搅和黄了!
敢无视我!
他气得压根听不进去台上那人讲的是什么鬼画符,满脑子都在琢磨下一招。
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从包里窸窸窣窣摸了半天,掏出一袋薯片,撕包装袋的声音刺啦一下,特别响!
他故意咔嚓咔嚓嚼得很大声,还吧唧嘴。
前排好几个学生忍不住回头看他。
讲台上的声音顿了一下。
吴所谓心里一喜,嘿,有效果!
结果池骋只是稍微提高了点音量,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继续讲他的课,逻辑半点没乱。
吴所谓不爽,薯片也不吃了,扔回包里。
他又开始抖腿,椅子跟着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拿出手机,也不静音,叮叮咚咚地玩起了消消乐,音效响彻教室。
旁边的人眉头都皱起来了。
池骋终于停下了讲课。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吴所谓手机里幼稚的游戏音效还在响。
所有人都看着池骋,又偷偷瞟向吴所谓,等着教授发火。
吴所谓也抬起头,故意用挑衅的眼神看过去,心里准备好了说辞。
池骋推了推眼镜,目光平静地越过整个教室,落在他身上。
“第三排那位黄色头发黑色上衣的同学。”
吴所谓心里哼了一声,来了。
“看来你对NP完全问题有自己的见解?”池骋的语气很平淡,甚至有点请教的意思,“不如你来谈谈,如何证明CLIQUE问题属于NP完全类?”
啥?啥C什么?什么P?
吴所谓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他学服装设计的,哪里懂这些天书?他连问题都没听明白。
整个教室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脸憋得有点红。
“看来还需要再思考一下。”池骋淡淡地说,语气里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别的什么,“下课可以来我办公室讨论。现在,请安静听课,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说完,他不再看吴所谓,再次转向黑板:“我们继续。”
轻描淡写,又一次把他按了下去。
还顺带让他出了个丑。
吴所谓差点把后槽牙咬碎。
他猛地按掉手机游戏,塞回口袋,双手往胸前一抱,脸黑得能滴出水。
这老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后半节课,吴所谓安生了不少,主要是气的,也没啥新招了。
但他那双眼睛就没从池骋身上离开过,像要在那身笔挺的西装上烧出两个洞来。
他盯着池骋板书时流畅的手臂线条,听着他清晰冷静地分析那些他完全听不懂的算法,看着台下那些学生,尤其是Omega!投去的崇拜专注的目光……
“呸!装模作样!”他心里继续骂,但莫名的,又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溜了进来。
这老男人讲课的样子……好像……是有那么点……
打住!吴所谓猛地摇头,把这点危险的念头甩出去。
他是来让这老男人讨厌自己的,不是来发现他的优点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池骋刚说完“下课”,吴所谓就蹭地站起来,想第一个冲出去,离开这个让他连续吃瘪的鬼地方。
“第三排那位同学,”池骋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来,“请留一下。”
吴所谓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一下。
干嘛?还要单独训话?秋后算账?
他梗着脖子转过身,准备迎接战斗。
学生们陆续往外走,经过他身边时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很快,教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池骋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讲台上的教案,然后拿起他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这才抬眼看向像根钉子似的杵在那里的吴所谓。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镜片上反射出一点光,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叫什么名字?”他问,语气很平常,就像普通老师问一个陌生学生。
吴所谓愣了一下,随即有点火大。
装!还装!他就不信这老男人不知道他是谁!
“吴所谓。”他没好气地自报家门。
“吴所谓同学,”池骋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波澜,“第一节课就迟到,课上吃零食,玩手机,制造噪音……”
他每说一项,吴所谓的下巴就扬得更高一点,一副“对,就是我干的,你能怎样”的架势。
“……看来对我的课很有意见?”池骋最后总结道,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极淡的、类似于好奇的味道?
吴所谓被他这态度搞得有点懵,这跟他预想的劈头盖脸一顿骂完全不一样。
他硬着头皮顶回去:“是啊,听不懂,没意思,浪费时间。”
“哦?”池骋微微挑眉,似乎并不生气,“人工智能导论确实有些门槛。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在吴所谓那身打扮上扫了一眼:“看你的风格,像是设计学院的学生?怎么会来蹭计算机系的硬核课程?”
吴所谓心里一紧,总不能说我是专门来找你麻烦的吧?他眼神飘忽了一下,胡乱找了个借口:“就……就随便听听,开阔下眼界不行啊?”
“当然可以。”池骋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他这个漏洞百出的说法,“欢迎来开阔眼界。”
他拿起教案和保温杯,走下讲台,经过吴所谓身边时,脚步停了一下。
“下次开阔眼界的时候,”池骋侧过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进吴所谓耳朵里,“记得静音。”
说完,他没再停留,迈着平稳的步子走出了教室。
留下吴所谓一个人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算什么?
没批评,没教育,没发火,甚至没多问一句。
就好像……他今天所有的捣乱,所有的挑衅,在对方眼里,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甚至有点拙劣的表演。
那种一拳头砸进棉花里的无力感和憋屈感又涌了上来,比刚才更猛烈。
“池骋!”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咱们没完!”
他气呼呼地抓起背包甩到肩上,大步冲出了教室。
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他非得让这个装淡定的老男人破功不可!
而走廊另一端,池骋不紧不慢地走着,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小家伙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调皮,他很期待下一次对方会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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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