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野把可乐瓶在掌心转了三圈，玻璃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渗进校服袖口。

他望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晃的香樟叶，突然弯腰用扫帚尖戳了戳周淮逸桌角那个“野”字——刻痕不深，却像根细针，扎得他后槽牙发酸。

“月考前一周，我一定压过你。”他对着空教室重复了遍自己的话，尾音撞在天花板上又弹回来，惊得粉笔盒里的粉笔“咔嗒”掉出一支。

这一周过得像被按了快进键。

谢池野每天凌晨三点还窝在书房，台灯把草稿纸照得透亮，数学错题本上密密麻麻的红批注里，总夹着张周淮逸的笔记复印件——那是他趁对方去办公室交作业时，鬼鬼祟祟从课桌里抽的。

周淮逸的字迹清瘦如竹，解立体几何题时总爱用向量法，三条辅助线就能把复杂图形拆成透明的积木。

谢池野咬着笔杆在旁边批：“装什么大尾巴狼，我偏用空间坐标系。”可笔下的算式还是偷偷往向量法的方向偏了半寸。

他在书桌内侧贴了张便利贴，用马克笔写着“我要你亲口认输”，每次抽作业本时都会蹭到鼻尖。

妈妈端牛奶进来时瞥到，笑着问：“和谁较劲呢？”他耳尖发烫，把抽屉“砰”地关上：“关你什么事。” 考试当天的晨光格外刺眼。

谢池野攥着铅笔坐在考场第三排，目光习惯性扫向靠窗的座位——空的。

“周淮逸怎么没来？”前桌的林晚晴转着笔，声音里带了点得意，“听说是发烧了，烧到39度呢。”她侧过脸，眼尾扫过谢池野，“有些人啊，费劲巴力准备这么久，结果对手连战场都没上。” 谢池野的后槽牙咬得生疼。

他望着空白的语文试卷，笔尖在“论传统文化的现代传承”的作文题上戳出个洞。

窗外蝉鸣炸成一片，他突然想起周淮逸总在早读时背《滕王阁序》，声音低得像猫爪挠心，却能把“落霞与孤鹜齐飞”念出金戈铁马的气势。

“注意考场纪律。”监考老师敲了敲讲台，谢池野这才发现自己把“传承”写成了“传成”，墨迹晕开，像滴没擦干净的眼泪。

陈锐在考场外等他时，额角挂着汗：“我刚去医务室问了，周淮逸确实烧得厉害，药都吐出来两回了。”

他拍谢池野肩膀，“你别多想，正常发挥就行。”谢池野没说话，把准考证揉成一团又展开，准考证上的照片被折出细纹，像道疤。

成绩公布那天，教室后墙的红榜前围了三层人。

谢池野站在最后排，望着自己名字旁边的“712”，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周淮逸的位置空着，只有“缺考”两个字刺得他眼睛发疼。

“谢池野第一！”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人群哄地散开。

林晚晴的马尾辫扫过他胳膊，她咬着嘴唇瞪他：“要不是周淮逸生病……”

“要不是什么？”谢池野把书包甩上肩，故意撞开她往讲台走，“输了就是输了，找什么借口？”他望着周淮逸空着的座位，冷笑从喉咙里滚出来，“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教室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陈锐拍着桌子笑，桌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谢池野的余光瞥见窗边人影晃动——周淮逸不知什么时候坐回了座位，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腕骨在阳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他抬眼望过来，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嘴角轻轻扬了扬，像在看什么好玩的戏码。

“都安静！”班主任抱着保温杯挤进来，“周淮逸同学语文缺考的事，我要说明一下。”她推了推眼镜，“他是突发高烧，语文卷只写了名字。

但其他五科总分是715，若加上语文平均分……” “715？”林晚晴拔高声音，“那加上语文至少730！” 沈知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手里的保温杯腾着热气：“按规定，缺考科目不计入排名。但谢池野同学，”他目光扫过谢池野发白的脸，“你该明白，真正的较量从不是看谁捡了便宜。

教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电扇转动的嗡鸣。

谢池野的指甲掐进掌心，试卷边角在指缝里折出死褶。

他望着周淮逸桌上的保温杯——和沈知远同款的墨绿搪瓷杯，杯壁上还凝着水珠，显然是刚带来的。

放学铃响得格外刺耳。 谢池野抱着试卷往走廊尽头走，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吹得试卷哗哗响。

他靠在栏杆上翻数学卷，最后一题的空白处突然跳出一行小字：“思路不错，下次试试向量法。”

字迹清瘦如竹，和笔记上的一模一样。

“周淮逸！”他猛地抬头，楼梯口的人影晃了晃。

周淮逸扶着栏杆站在转角处，额角还带着病后的苍白，却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谢池野，你刚才说的话，我记着。” 谢池野的喉咙发紧。

他望着对方眼里跳动的光，突然想起月考前夜自己翻到周淮逸笔记最后一页——那里用铅笔写着“野”字，和桌角的刻痕一模一样，旁边画了朵歪歪扭扭的太阳花。

“下周校际篮球赛决赛。”陈锐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队长，教练让你加练。”

他探头看了眼谢池野，又看看楼梯上的周淮逸，挠了挠头，“那什么……周淮逸，你要不要来围观？我们谢队说要拿冠军呢。”

周淮逸低头看了眼手表：“几点？”

“下午五点。”谢池野捏紧试卷，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喉咙，“来啊，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赢。”

风卷着香樟叶从两人中间穿过，把试卷上的批注吹得忽明忽暗。

周淮逸笑了，眼尾的光比夕阳还亮：“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