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砸在地板上的砰砰声,队友的呼喊,汗水滑进眼睛的刺痛感……训练场上的喧嚣把寇宁暂时裹了进去。
他发狠似的奔跑、跳跃、投篮,可汗水流得再多,也冲不掉心底那怪异的感觉。
“寇宁儿!传球啊!发什么愣!”队长的大嗓门把他吼得一激灵。
他一个不注意,手里的球被对手轻易抄走。
“操!”他低骂一声,烦躁地抹了把脸上的汗。
训练结束了,他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家,连老妈特意做的红烧肉都吃得索然无味。
草草扒完饭,寇宁把自己摔到书桌前,瞪着摊开的数学练习册发呆,符号扭曲着,像是在嘲笑他。脑子里一会儿是那道死活搞不懂的定义域,一会儿是司汀南冰冷的讲解声,最后定格在那双玻璃珠似的的眼睛上。
寇宁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明天咋办,去?还是不去?不去,期中考试完蛋,校队资格泡汤。去?对着那个怪人,还有那双……寇宁打了个寒噤。
他猛地拉开抽屉,想找点东西转移注意力。
手指在杂乱的文具和旧杂志里摸索,指尖忽然触碰到一个硬硬的边角。
是相册。
鬼使神差地,他把那本厚厚的,蒙着一层细灰的旧相册抽了出来,吹掉上面的灰,翻开厚重的封面。
里面大多是爸妈年轻时的照片,还有一些他婴儿时期光屁股的糗照。他漫不经心地向后翻着,直到一张泛黄的照片滑了出来。
照片上是小小的他,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穿着背带裤,咧着嘴傻笑,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熊玩偶。照片塑封的边缘有些磨损起泡,里面的颜色也褪得厉害,但玩偶的样子还能看清,棕色的、毛茸茸的泰迪熊,眼睛像两颗玻璃珠,灰色的。
寇宁的心跳漏了一拍。
小南。
这个名字……
一股莫名的酸胀感瞬间涌上鼻尖。
这是他童年最心爱,最形影不离的玩伴。
他抱着小南睡觉,对着它说话,给它“喂饭”,甚至在它棕色的布料上歪歪扭扭地刻下了自己名字的缩写“KN”……后来呢?
后来搬家了。
他记得自己坐在搬家的卡车副驾驶上,颠簸得很不舒服,小南掉下去了?还是他嫌抱着碍事,随手塞进了某个角落?还是他根本没有把它带回来?记忆一片混乱。
只记得搬进新家后,他哭闹着找了很久,翻遍了所有的箱子,最后在回那个家拿东西时好像在阁楼角落积满灰尘的旧纸箱堆里,隐约看到过一抹熟悉的棕色……但那时候他太小了,阁楼又黑又高,堆满了杂物,散发着浓重的灰尘和木头的味道。
他害怕,最终也没敢爬上去仔细找,久而久之,小南就像被那黑暗吞噬了,连带着那份强烈的依恋,也模糊褪色,被封存在记忆深处。
寇宁看着照片里年幼的自己紧紧抱着玩偶的胳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塑封下玩偶那两颗眼睛的位置。
玻璃珠……眼睛……
一个毫无关联的画面骤然撞进脑海。
他猛地抽回手,心脏再次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他使劲甩甩头,想把这种荒谬的联想甩出去。
怎么可能?!失心疯了吧寇宁!
就在这时,手机嗡嗡震动。
寇宁被吓了一跳,他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的号码。
未知来电?
寇宁犹豫了一下,心头那股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他犹豫再三,还是划开来接听。
“喂?”
电话那头很安静,只有细微的电流声,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他以为是什么骚扰电话准备挂断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明晚补课,别忘了。” 是司汀南。
寇宁的呼吸瞬间屏住,他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
“我……”
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司汀南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函数定义域,三角函数恒等式变形,集合运算。漏洞基础模块共计三个。依据遗忘曲线规律及当前掌握程度推算,有效补习时间需累计不少于八小时。距离期中考试还有三十一天零十七小时。”
“你……”寇宁张着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这人是怎么算的?!谁让他这么算的?!
“如果,”司汀南继续道,“缺席一次。”
他停顿了下。
寇宁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纸张被缓慢撕开的声音。
嘶啦……嘶啦……声音不大,却能听清,但又像撕裂某种柔软物体的感觉。
“上一次周测的分数,”司汀南的声音和那撕纸声一同传来,“将会‘不小心’出现在校队选拔公示栏的最顶端。”
“嘶啦——”
伴随着最后一声清晰的撕裂声。
电话被挂断了。
忙音突兀地响起,嘟嘟嘟……嘟嘟嘟……
寇宁僵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指僵硬。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手机里传来的忙音。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掉落在练习册上的那张旧照片,照片上,年幼的他抱着玩偶,笑容灿烂。
而在那张照片的边缘,就在他环抱着玩偶小南的手臂旁边,练习册上鲜红的“58”,让他左右为难。
一股熟悉的木香又隐隐约约萦绕在鼻尖。
寇宁猛地打了个寒颤,一把抓起那张旧照片,手指微微颤抖。
他想把它塞回相册里,动作却慌乱笨拙。照片的塑封边缘被手指蹭得卷起了一个小角,他用力将它按平,指尖却触碰到照片背面粗糙的质感。
他的动作顿住了。
一股说不清的直觉驱使着他,寇宁迟疑地、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泛黄的旧照片翻了过来。
照片的背面,在磨损的塑封边缘下方,赫然写着一行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字迹。
墨水已经很淡了,是那种廉价蓝色圆珠笔留下的痕迹,像是小孩子笨拙的涂鸦:
【小南的家在阁楼。】
字迹稚嫩,每一笔都透着孩童特有的认真劲儿,却又因为用力不均而显得深浅不一。
那“阁楼”两个字,笔画尤其纠结,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薄薄的照片纸。
冰冷的寒意顺着寇宁脊椎骨猛地窜上头顶,瞬间爬满四肢,连指尖都冻得发麻。
阁楼……小南的家?
“哗啦——!”
窗外的夜风毫无预兆地猛烈起来,凶狠地拍打着玻璃窗,发出一阵阵呜咽般的怪响。
他猛地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冲破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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