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温言尽量不去想陆廷琛，把全部精力都扑在项目上。

　　陆氏那边的合作出乎意料地顺利，所有流程畅通无阻，回款也异常及时，张总每天笑得见牙不见眼。

　　温言心里那点不安，渐渐被忙碌和成就感压了下去。

　　也许，陆廷琛真的想通了，放手了。

　　这样最好，对谁都好。

　　项目到了最关键的实施阶段，温言几乎常驻在合作方的工厂里，盯着设备安装和调试。

　　这天，突然出了大事。

　　一批核心元器件在安装时，发现参数存在微小偏差，导致整个系统运行极不稳定，频繁报错。

　　合作方的技术总监当场就黑了脸，把温言叫过去一顿狠批！

　　“这就是你们保证的绝对没问题？现在整个生产线都要停了！耽误的工期和损失，你们负得起责吗！”

　　张总接到电话，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对着对方点头哈腰，冷汗直流。

　　“王总监，您消消气，消消气！我们马上查！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一查之下，问题出在生产记录上。

　　负责记录数据的员工那几天家里出事，心神不宁，填错了几个关键数值。而质检部门抽检时又恰好漏过了这一批。

　　低级的、却又致命的错误。

　　张总气得差点晕过去，对着那个员工大发雷霆。

　　但发火解决不了问题。合作方态度强硬，要求立刻更换所有问题元件，并且赔偿停工损失，否则就终止合作！

　　这批元件定制周期长，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替代品！

　　而且巨额赔偿金，足以让张总这个小公司直接破产！

　　整个公司愁云惨淡，温言也急得嘴上起了一圈燎泡。

　　他连着几天不眠不休，到处打电话联系其他供应商，寻求解决方案，但希望渺茫。

　　张总一夜之间头发都白了不少，看着温言，眼神绝望：“小温啊，这次，这次恐怕真的过不去了，”

　　温言心里难受得要命。

　　这个项目倾注了他太多心血，也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难道真的要这样毁了？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放弃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合作方那边突然松口了，说找到了替代的元件渠道，虽然价格高些，但能解燃眉之急。至于赔偿金，也可以分期支付，不再要求立刻终止合作。

　　绝处逢生！

　　张总喜极而泣，抓着对方的手不停道谢。

　　温言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也太巧了？哪来的神秘渠道？对方之前态度那么强硬，怎么突然就好说话了？

　　他私下偷偷问合作方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工程师。

　　工程师压低声音说：“哥们，你们背后有高人啊！听说陆氏集团的陆总亲自出面了，不但帮忙联系了海外库存，好像还私下贴补了差价，压下了赔偿的事，不然你以为我们能这么好说话？”

　　温言如遭雷击，呆在原地。

　　又是他！

　　陆廷琛！

　　他果然还是插手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淹没了他。有绝处逢生的庆幸，有被人庇护的安心，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屈辱感。

　　他拼命想挣脱，想靠自己站稳，可每次摔得最惨的时候，总是他伸出手把他拉起来。

　　他好像怎么努力，都逃不开他的阴影。

　　晚上，温言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合租屋。

　　小杰看他脸色不好，关心地问：“言哥，项目问题解决了吗？看你好像不高兴？”

　　温言摇摇头，没说话，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他需要静一静。

　　第二天，事情的处理方案正式敲定。

　　张总召集所有人开会，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办公室里一片欢腾，大家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张总尤其激动，特意表扬温言：“这次多亏了小温！肯定是小温平时工作认真，跟各方关系处得好，人家才愿意帮这个忙！”

　　同事们纷纷投来羡慕和赞赏的目光。

　　温言坐在下面，脸上火辣辣的，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说这不是他的功劳，是那个他甩都甩不掉的前金主在背后操弄的一切？

　　会议结束，温言心情低落地走回工位。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短信。

　　来自陆廷琛。

　　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问题解决了就好。”

　　温言看着那七个字，积压了一整天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猛地爆发了！

　　他手指颤抖地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几乎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对面传来陆廷琛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温言？”

　　“陆廷琛！”温言对着电话低吼，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你知道了。”陆廷琛的声音低沉下去，“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你这是在羞辱我！”

温言眼圈红了，走到楼梯间，压着声音吼：“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上蹿下跳到处求人很好玩吗？看着我差点破产走投无路很有意思吗？然后你再像个救世主一样从天而降，让我和我的公司都对您感恩戴德？！”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我就该乖乖回到你身边？是不是觉得我离了你就活该被踩死？！”

　　“陆廷琛！我告诉你！我宁愿公司破产！宁愿露宿街头！我也不要你这样帮我！我不要！”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哭腔。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久到温言以为信号断了。

　　然后，陆廷琛的声音终于传来，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痛楚。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想的？”

　　“不然呢！”温言哽咽着，“你除了会用钱和权来解决事情，还会什么？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对不起。”陆廷琛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只是，怕你太辛苦，怕你扛不住。”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和脆弱。

　　温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飞快地挂断了电话，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

　　他讨厌这样。

　　讨厌陆廷琛的插手。

　　更讨厌自己，在听到他那样脆弱的声音时，心里竟然还会泛起该死的酸涩和动摇！

　　他不知道的是，电话那头，陆廷琛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脸色苍白。

　　手里，还捏着一份刚收到的、关于这次事故原因的详细调查报告。

　　他原本想告诉他，他已经处理了那个失职的员工，整顿了那家质检公司。

　　他想告诉他，他不是想看他的笑话，他只是，不能再承受任何可能失去他消息的风险。

　　哪怕只是看他皱一下眉，他都觉得难受。

　　可他好像，又搞砸了。

　　又一次，用他自以为是的方式，把他推得更远。

　　陆廷琛缓缓闭上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窗外阳光炽烈，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原来爱一个人，却用错了方式，会比不爱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