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归途漫漫
那一声微弱沙哑的吵,像划破厚重云层的第一缕阳光,虽然短暂,却彻底驱散了顾一野心中盘踞已久的、最深的恐惧,杨震的认知功能没有严重受损,他记得他们之间最熟悉的梗。
狂喜之后,是更加小心翼翼的守护和漫长的等待。
杨震的苏醒过程并非一蹴而就,他像一台耗尽了所有能量的精密仪器,需要极其缓慢地重新启动,每天清醒的时间很短,只有十几分钟到半小时,意识也时好时坏,有时候能认出顾一野,眼神清明,甚至能进行极简短的对话,有时候又会很迷茫,看着周围的环境和身上无数的管路,露出孩童般的无措和恐惧,有时候则会因为身体的不适或噩梦而焦躁不安。
顾一野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他不再急着说很多话,而是更仔细地观察杨震的状态,在他清醒时,用最平静的语气告诉他发生了什么,现在在哪里,让他安心,在他迷茫时,就紧紧握着他的手,一遍遍重复“我是顾一野,安全了”在他焦躁时,便哼唱一些不知名的、不成调的小曲,或者只是安静地陪着他,直到他再次平静下来。
医生开始逐步减少镇静药物,增加康复干预,物理治疗师每天会来帮他活动四肢,防止肌肉萎缩,语言治疗师尝试引导他发声,这个过程枯燥而痛苦,每一次被动的屈伸都会让杨震皱紧眉头,发出不适的哼唧。
顾一野每次都陪在一旁,在他疼得厉害时,会把自己的手臂递过去让他抓着,语气强硬却带着哄骗“忍着点,不动就废了,好了带你去玩”
杨震通常会用一种委屈又愤怒的眼神瞪他,但手上的力道却会下意识地放松一些。
排异和感染的警报并未完全解除,仍需大量药物控制,杨震的身体依旧虚弱不堪,一场微不足道的感冒或一次轻微的指标波动,都可能让他再次陷入危险,他需要严格的隔离和精心的护理。
顾一野几乎成了半个护工,他学会了如何更专业地协助护士给杨震擦身、翻身,如何观察输液速度和伤口情况,如何记录他每天细微的变化,那本关于杨震的“观察笔记”越来越厚,写满了只有他能看懂的符号和数据。
兄弟们依旧常来,但大多只能隔着隔离玻璃看看,他们会带来外面的消息,搞怪的照片,或者只是默默陪顾一野坐一会儿,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和仪器的滴答声中缓慢流淌。
术后一个月,杨震清醒的时间明显变长了,能够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虽然声音依旧沙哑虚弱,他对周围环境的认知也越来越清晰,偶尔还会因为治疗太痛苦或者饭菜不可口而发脾气,闹点小性子。
这反而让顾一野更加安心,有情绪,才更像原来的杨震。
一天,阳光很好,护士撤掉了遮挡窗帘,让阳光洒进病房,杨震精神似乎不错,靠在摇起的病床上,看着窗外飞来飞去的鸟儿。
顾一野坐在床边,削着一个苹果。
“喂…”杨震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清晰了不少,顾一野抬头看他,杨震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他脸上,看了很久,才慢吞吞地问“我…睡了多久?”
顾一野削苹果的动作顿了一下,平静地回答“不久”
杨震眨了眨眼,似乎不太相信,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瘦骨嶙峋、布满针眼的手背,以及手腕上那枚有些松动的戒指。他轻轻转动了一下戒指,沉默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小心翼翼“那…心脏…是真的换了吗?”
顾一野放下水果刀,拿起旁边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后握住杨震那只戴着戒指的手,将他的掌心,轻轻按在了自己左胸的位置。
砰——咚——砰——咚——
稳健而有力的心跳,透过胸腔,清晰地传递到杨震的掌心。
顾一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真的,跳得很好”
杨震的掌心感受着那陌生的、却又无比真实的搏动,怔怔地看了顾一野许久,然后缓缓地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了两人交叠的手上。
顾一野感觉到手背上传来温热的湿意。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杨震依旧稀疏柔软的头发。
阳光温暖地笼罩着他们,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许久,杨震才抬起头,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却扯出一个有点丑又无比真实的笑容“真酷”
顾一野也极浅地笑了一下,拿起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递到他嘴边吃。
归途漫漫,荆棘密布,但好在,他们从未松开彼此的手。
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却无比坚定。
【第七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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