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星的府邸,表面平静,内里却如一张拉满的弓。心腹带来的消息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惊心。漕帮眼线回报,“花盛号”名下几艘标注运载丝绸瓷器的货船,在深夜靠岸时,卸下的却是沉甸甸、用油布包裹的麻袋,搬运工皆是精壮汉子,行动诡秘,绝非寻常脚夫。而关于那位督管北疆粮饷的转运副使,更不堪的底细被挖出:他不仅在外豢养外室,贪墨军饷,甚至与关外一些来历不明的商队有过秘密接触。
线索如破碎的镜片,逐渐拼凑出一幅令人胆寒的图景:三皇子一党,恐怕不仅仅是在贪墨,其手已伸向边军命脉,甚至可能涉及更危险的勾当。
“殿下,这是从副使一个心腹姨太太那里弄来的私账副本,记录了一些不明的大额金银往来,时间与几批军粮‘损耗’的记录对得上!”深夜,心腹内侍将一本薄薄的、边角染着些许暗红污渍的册子呈上,声音压得极低,“那姨太太……昨夜失足落井了。”
黄星接过那本册子,指尖触及那暗红色的污渍,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不是账册,这是催命符。对方已经开始灭口了。他的动作,显然已经触痛了他们的核心。
他快速翻阅,账目记录看似寻常,但其中几笔由“永盛号”经手、最终流向几个塞外地名的款项,数额巨大,且时间点与边境几次小规模冲突中出现的“粮草不济”传闻微妙吻合。证据链依然不完整,但指向已足够清晰致命。
“我们的人,有没有暴露?”黄星合上册子,声音冷静得可怕。
“传递账本的那个线人……已经联系不上了。”内侍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黄星沉默片刻。他知道,自己已无退路。对方不会放过任何知情人。这本账册是利器,也是炸药,必须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将账册内容分抄几份,用不同的渠道,送到都察院那几个御史,以及……宗人府几位素来刚正的老宗正手里。”黄星下令,“不要直接指控,只呈递疑点。另外,让我们在军中的人,开始散播关于粮饷亏空、边军弟兄饥寒交迫的言论,要快,要像野火一样烧起来!”
他要将事情彻底闹大,大到皇帝无法再和稀泥,大到三皇子一党无法只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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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鼎杰迁出了兰若院,住进了京城一处看似清幽、实则处于严密监视下的宅院。还俗初期的他,并未急着与外界接触,只是每日在院中读书、烹茶,仿佛真是一位寄情山水、不问世事的隐士。
然而,京中的暗流如何能真正避开?关于北疆军需、关于漕运亏空、关于四皇子正在追查大案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私底下蔓延。他也听闻了那位转运副使妾室“意外”身亡的消息,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
这日午后,他正在临帖,仆人通报有客到访。来者是一位身着常服、面容儒雅的中年文士,自称姓李,是国子监的一位博士,慕名前来探讨经义。
邱鼎杰心中警惕,面上却不露分毫,将人请入书房。煮水沏茶间,那位李博士看似随意地谈论诗书,目光却几次扫过窗外,似在确认什么。
“邱先生,”李博士忽然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在下受人之托,带来一句话:‘棋至中盘,劫材已现,然对手欲搅乱棋枰,望先生珍重,静待官子。’”
邱鼎杰执壶的手稳如磐石,心中却已明了。这是黄星的人!“棋至中盘”指斗争白热化;“劫材已现”指找到了关键证据(那本账册);“对手欲搅乱棋枰”意味着三皇子一党可能要狗急跳墙,用非常手段;“静待官子”是让他按兵不动,等待最终决胜负的时刻。
“多谢李博士指点迷津。”邱鼎杰为他斟茶,神色平静,“这茶是山泉水所烹,味道清冽,博士不妨细品。”
他听懂了警告,也给出了回应:他明白了,会小心,也会等待。
李博士饮尽杯中茶,又闲谈几句,便起身告辞,仿佛真的只是一次寻常的学问交流。
送走客人,邱鼎杰独自坐在书房,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山雨欲来风满楼,黄星在漩涡中心搏命,而他,这块被置于明处的“闲棋”,或许也即将迎来自己的命运。他摸了摸袖中那枚空心的蜡丸,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既然已入局,那便走下去吧,无论结局如何。
夜幕再次降临,京城看似与往常一样灯火辉煌,但空气中,已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一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暴风雨,即将以最猛烈的方式,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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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