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短暂出行似乎耗尽了林晚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精力。回到医院的第二天,她就发起了低烧,整个人昏昏沉沉,大部分时间都在睡梦中度过。
周叙取消了所有工作安排,日夜守在她床边。他看着她因发烧而泛红的脸颊,听着她偶尔在梦中发出的痛苦呻吟,心如刀绞。
“这是化疗后的正常反应。”李大夫检查后说,“她的免疫力下降,很容易感染。这几天要特别注意。”
周叙点点头,用湿毛巾轻轻擦拭林晚的额头。她的皮肤烫得吓人,呼吸急促而不规律。
“晚晚,”他轻声呼唤,“能听见我说话吗?”
林晚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却没有醒来。她的嘴唇干裂,微微张合,像是在说什么。周叙俯下身,才听清她重复的呢喃:
“冷......好冷......”
即使盖着厚厚的被子,她的身体仍在微微发抖。周叙爬上病床,小心翼翼地避开各种管线,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递过去,林晚像是找到了热源,无意识地向他靠拢。
“我在这里,”他在她耳边低语,“永远都在。”
这一刻,周叙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可能真的要失去她了。这个认知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第三天凌晨,林晚的高烧终于退了。她醒来时,发现周叙依然保持着拥抱她的姿势,眼睛紧闭,呼吸均匀,显然累极了。
她不敢动弹,生怕惊醒他。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她凝视着他熟睡的容颜,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柔情和痛楚。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周叙醒来时,发现林晚正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眼睛因为发烧而格外明亮,像是含着水光。
“你醒了?”他惊喜地说,“感觉好些了吗?”
林晚点点头:“好多了。你......一直这样抱着我?”
“你说冷。”他简单解释,小心翼翼地挪下床,活动着僵硬的手臂,“要喝水吗?”
她点点头。周叙倒了温水,插上吸管,递到她唇边。这个动作他已经做得无比熟练。
“周叙,”喝完水,林晚轻声说,“我们谈谈好吗?”
她的语气让他心中一紧。他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想谈什么?”
林晚的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久久不语。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我想停止治疗。”终于,她抬起头,平静地说。
周叙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我想停止治疗。”她重复道,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化疗太痛苦了,而且没有效果。我不想把最后的时间都浪费在医院里。”
“不行!”周叙猛地站起来,“绝对不能放弃!李大夫说了,还有新的治疗方案可以尝试,我们......”
“周叙,”她打断他,眼神温柔而悲伤,“你比我更清楚,那些治疗只是拖延时间而已。我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可是我们才刚刚订婚!你说过要嫁给我的!”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不能就这样放弃!”
林晚的眼中盈满泪水:“正因为我想嫁给你,所以才不想再继续治疗了。周叙,看着我——我真的太累了。”
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他憔悴的脸庞:“这些日子,你瘦了这么多。我看着你为我奔波,为我担心,却什么都做不了......我不能再这样拖累你了。”
“你不是拖累!”他跪在床边,将脸埋在她手心里,“爱你、照顾你是我最大的幸福。求你,别放弃,为了我,再坚持一下好吗?”
他的泪水灼烫着她的皮肤。林晚的心像是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想要屈服于他的恳求,另一半却清楚地知道,继续治疗只会让两个人都更加痛苦。
“周叙,”她哽咽着说,“如果我继续治疗,可能连最后这点和你相处的时间都没有了。每天不是呕吐就是昏睡,我甚至没有力气和你好好说句话......”
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但如果停止治疗,至少我还能清醒地度过最后的日子。我们可以聊天,可以回忆过去,可以......好好地道别。”
“道别”这两个字像一把利刃,刺穿了周叙最后的防线。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绝望:“不,我不要道别!我们要结婚,要一起生活,要......”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林晚的表情让他明白,那些美好的幻想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对不起,”她轻声说,“我真的很想成为你的新娘,但恐怕做不到了。”
周叙怔怔地看着她,终于明白她不是在试探,而是真的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中最后的希望之火。
“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好吗?”他最终妥协了,声音沙哑得厉害,“至少等这次感染完全好了再说。”
林晚点点头,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接下来的几天,周叙明显沉默了许多。他依然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林晚,但眼神总是飘忽不定,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林晚的体力逐渐恢复,能够坐起来稍微活动了。她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把一些不必要的东西打包,动作缓慢而有序,像是在为一场长途旅行做准备。
周叙默默地看着她做这些,没有阻止,但眼中的痛楚日益加深。
这天下午,周叙外出办理一些手续,林晚一个人在医院花园里晒太阳。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她靠在轮椅上,闭着眼睛感受这份宁静。
“林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林晚睁开眼,看见黎默站在不远处,手中捧着一束向日葵。
“黎默?你怎么来了?”她有些惊讶。
“我听同事说您住院了,一直想来看您。”黎默走上前,将花束递给她,“向日葵,希望您早日康复。”
林晚接过花,微笑道:“谢谢,很漂亮。”
黎默在她旁边的长椅上坐下,犹豫了片刻才开口:“林经理,您和周总......还好吗?”
林晚抚摸着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瓣,轻声说:“我们订婚了。”
黎默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真诚的笑容:“恭喜你们!我一直觉得,周总看您的眼神很不一般。”
“是吗?”林晚笑了笑,“可惜太迟了。”
黎默的表情黯淡下来:“您的病......”
“晚期了,”她平静地说,“我准备停止治疗了。”
黎默震惊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别这副表情,”林晚轻声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在有限的时间里,活得有尊严一些。”
沉默良久,黎默才低声说:“我尊重您的决定。但周总他......一定很难接受吧?”
林晚望向远处,目光悠远:“所以他需要时间。也需要有人在他身边支持他。”
她的语气让黎默心中一紧:“林经理,您别这么说......”
“黎默,”她打断他,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您说。”
“等我走了以后,请你多关照周叙。”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表面坚强,其实很重感情。我怕他走不出来。”
黎默的眼圈红了:“林经理,您别这样说......您会好起来的......”
林晚摇摇头,微笑道:“答应我,好吗?”
看着她的笑容,黎默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他用力点头:“我答应您。但您也要答应我,不要轻易放弃。”
林晚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远方。天空湛蓝如洗,几片白云悠然飘过,仿佛世间所有的烦恼都与它们无关。
周叙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林晚坐在轮椅上,怀中抱着一束向日葵,仰头望着天空,侧脸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无论他如何努力,都留不住这个即将随风消逝的灵魂。
他走过去,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林晚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你回来了。”
周叙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嗯,我回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向日葵上。林晚轻声解释:“黎默来看过我。”
周叙点点头,没有多问。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周叙,”林晚突然说,“我想去看看我们的新家。”
杨婉仪准备的房子就在医院附近,是一栋两层的小别墅,带着一个精心打理的花园。周叙原本想等她身体好些再搬过去,但此刻,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好,我们明天就去。”
林晚笑了,那笑容如此明亮,仿佛病痛从未降临在她身上。
周叙看着她,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既然无法改变结局,那么至少,要让她的最后一段路走得没有遗憾。
他掏出手机,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
“妈,帮个忙,”他低声说,“我想给林晚一个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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