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浸了水的棉花，沉重而滞涩地一天天往前挪。王一博觉得自己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机械地重复着上课、吃饭、回宿舍的三点一线。

周围的喧嚣与他无关，陈宇飞持续的热情关怀，也只能在他心湖的表面激起一丝微澜，旋即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周五下午没课，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李铭去了图书馆，张伟在球场训练，陈宇飞不知又去参加哪个社团的活动了。

难得的安静，却让王一博感到一种令人恐慌的空洞。他走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泼脸，试图驱散那种挥之不去的疲惫感。

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眼底是浓重得化不开的青黑，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彻底凹陷下去，使得下颌线条显得异常清晰，甚至有些嶙峋。

身上那件开学时还合身的T恤，此刻松垮垮地挂在肩膀上，领口处露出一截清晰可见的锁骨。

他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陌生得让他心惊。不过短短数周，那个曾经被肖战精心养得脸颊肉乎乎、眼神明亮的少年，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憔悴、枯槁的模样？

一种巨大的恐慌和悲哀攫住了他。他不是在好好生活吗？他不是已经离开了那个让他窒息的家，开始了所谓的“新生活”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离开了肖战，他连最基本地“活着”都变得如此艰难？

夜晚再次降临。

宿舍里熄了灯，一片黑暗。王一博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却无法给他带来丝毫安慰。反而像一种反衬，凸显出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白天强行压制的思绪，在黑夜的掩护下，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理智。肖战的脸，肖战的声音，肖战曾经对他笑的样子，肖战揉他头发时掌心的温度，肖战在厨房为他做甜点时专注的侧影……

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甜蜜又刺痛的回忆，此刻排山倒海般涌来，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他想他。

想得心脏一阵阵抽痛，想得喉咙发紧，想得眼眶酸涩难忍。

他后悔了。

后悔那天晚上的冲动告白，如果不是那样，是不是至少还能维持着表面的温情，还能每天看到他，还能享受那份独一无二的宠溺？

他甚至开始怀疑，肖战后来的冷漠，是不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另一种形式的保护？或者……是不是他做得还不够好，所以肖战才不要他了？

这种自我怀疑和深入骨髓的思念，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越收越紧，几乎要让他窒息。他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捂住胸口，仿佛这样才能阻止那颗快要跳出胸腔、或者干脆碎裂掉的心脏。

他受不了了。

真的受不了了。

这种每分每秒都在凌迟般的痛苦，这种看不到尽头的绝望，比任何直接的拒绝都要残忍百倍。

他猛地坐起身，黑暗中，摸索到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眼神里是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和脆弱。他点开微信，找到那个置顶的、却许久没有主动联系过的头像。

指尖颤抖着，在对话框里输入又删除，反反复复。他想问“你还好吗？”，想问“我能不能回去一趟？”，甚至想不管不顾地打出“小叔叔，我好想你”。

最终，他删掉了所有酝酿已久的语句，只发出了一句最简单、却也最卑微的试探：

【王一博】：小叔叔，在吗？

信息发出去的瞬间，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床铺上。他把自己深深埋进被子里，心脏狂跳，仿佛等待着一场审判。既害怕得不到任何回应，那将意味着彻底的死心；又害怕得到回应，不知道面对的会是怎样的冰冷和决绝。

但无论如何，他迈出了这一步。他无法再独自承受这漫无边际的思念和痛苦了。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想再听一听那个人的声音，哪怕……只是最后一句告别。

夜深如墨，只有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照着少年颤抖的肩线和那双盛满了泪水与期盼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