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的请假与暗藏的醋意

清晨的阳光斜斜钻进厨房，给米白色橱柜镀上暖金，抽油烟机余温未散，空气中飘着白粥清甜与煎蛋焦香，小小的空间里满是熨帖的烟火气。杨博文端着最后一碗粥放在料理台，瓷碗轻撞台面，发出清脆声响。料理台不算宽，刚好容得下两人相对而坐，左奇函正低头用筷子夹咸菜，嘴角沾着点粥沫，模样透着几分慵懒可爱。

“奇函，跟你说个事。”杨博文放下勺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指尖不自觉摩挲碗沿——这是他紧张时的小习惯。

左奇函抬眸，睫毛沾着细碎晨光，眼底亮堂堂的像盛了半杯温水。“嗯？怎么了？”他咽下咸菜，目光落在杨博文脸上，满是专注，“慢慢说，不急。”

“我想今天请一天假。”杨博文顿了顿，赶紧补充，“驾照科目三之前挂了一次，教练说今天有补考场次，错过又得等一个月，趁今天没急事，想去把它考了。”他视线微移，怕左奇函不高兴。平日里两人工作都忙，难得一起在家吃顿完整早饭，突然要单独出去一整天，总觉得过意不去。

左奇函几乎没犹豫，嘴角扬起温和笑意，伸手轻拍杨博文手背，指尖带着微凉温度：“当然可以，驾照这事儿确实不能拖。”声音软软的像清晨的风，“路上注意安全，考试别紧张，按平时练的来就行。需要我早上送你去考场吗？我今天上午没要紧事。”

杨博文心里一暖，悬着的心瞬间落地，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不用啦，考场离咱家不算远，我打车过去就好，你多睡会儿，不用特意折腾。”他看着左奇函眼底毫无保留的支持，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呀，奇函。”

左奇函顺势往他掌心蹭了蹭，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嘴上依旧温柔：“跟我还客气什么。等你考完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犒劳咱们的准司机。”

两人快速吃完早饭，杨博文收拾碗筷，左奇函靠在料理台边看着他忙碌，指尖无意识划过台面，嘴角始终挂着淡笑，只是笑意没抵达眼底。杨博文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反复检查身份证、准考证，确认没落下才塞进背包。

“我走啦。”杨博文到门口换鞋，回头看向左奇函，“中午可能没法回来吃饭，考完给你发消息。”

“好。”左奇函点点头，上前帮他理了理衣领，指尖在他脖颈处轻轻顿了一下，又很快收回，“路上小心，别着急，考不过也没关系，大不了下次再考。”

“放心吧，这次肯定能过！”杨博文拍了拍胸脯，转身轻轻带上门，脚步轻快地出了楼道。

清晨空气带着凉意，混着楼下早餐店的油条香气，吸一口神清气爽。杨博文拦了辆出租车报了考场地址，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在心里默背科目三操作流程——起步打转向灯、换挡平顺、靠边停车不压线，生怕再出差错。

车子行驶到半路，经过一所艺术院校门口时，杨博文忽然瞥见路边站着个身影。那是个十九、二十岁的姑娘，扎着低马尾，发梢微微卷曲，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画夹，眉头轻蹙，脸上满是焦急，眼眶还泛着红。

杨博文觉得眼熟，仔细一想忽然记起，这是他之前接诊过的来访者江怡。江怡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半年前因为学业压力和原生家庭的困扰出现了焦虑失眠的情况，甚至有过自我否定的倾向，是他陪着她做了三个多月的心理疏导，慢慢帮她走出了低谷。小姑娘性格敏感又懂事，每次咨询时都会认真记笔记，还会悄悄给咨询室的窗台摆上新鲜小雏菊，说想让这里更温暖。没想到这么久没见，会在这里碰到她。

“师傅，麻烦停一下车。”杨博文立刻开口，推开车门走了过去。

“江怡？是你吗？”

江怡听到有人叫自己，转过头看到杨博文的瞬间，眼睛一下子亮了，像突然点亮的灯：“杨医生！”她惊喜地跑到杨博文面前，仰着小脸看他，声音带着雀跃又藏着委屈，“真的是你呀！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是啊，好久不见了。”杨博文停下脚步，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最近怎么样？睡眠还好吗？情绪有没有稳定一些？”

“好多啦！”江怡用力点头，眼底闪着光，“多亏了您之前的疏导，我现在能好好画画了，老师还夸我最近的作品有灵气呢！”她举起手里的画夹晃了晃，又瞬间垮下脸，声音低了下去，“就是……我今天要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绘画比赛，本来约了朋友送我去赛场，结果她临时有事来不了，我拦了好久都没打到车，比赛快开始了，我真的很怕错过……”她说着，眼圈更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杨博文看了看手机，离考试还有一个多小时，考场离江怡说的赛场不算太远，绕路完全来得及。他心里软了下来，语气温柔：“别着急，正好我要去前面考驾照，离你的赛场不远，我先送你过去吧，你一个小姑娘在这里也不安全。”

“真的吗？”江怡眼睛一下子亮了，委屈瞬间消散，伸手轻轻拉住了杨博文的袖口，指尖带着点微凉的汗湿，“那……会不会耽误您考试啊？”

“不会，时间来得及。”杨博文笑着摇摇头，拉着她重新坐上出租车，跟司机说了赛场地址，“先去这里，麻烦您快一点，她要赶比赛。”

“好嘞！”司机应了一声，脚下轻轻给了油。

车上，江怡叽叽喳喳地跟杨博文说着近况，说她现在找到了创作的方向，还加入了学校的绘画社团，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杨博文耐心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看着小姑娘眼里闪烁的光芒，心里满是欣慰。他还记得江怡第一次来咨询时，低着头不敢说话，浑身都透着怯懦，如今能变得这么开朗自信，真好。

十几分钟后，车子到了赛场楼下。江怡下车前，有些犹豫地看着杨博文：“杨医生，您考完试……还能来接我一下吗？我比赛结束可能有点晚，而且这里不好打车，我有点害怕……”

杨博文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你把赛场地址和结束时间告诉我，我考完就过来找你。”

“太谢谢您了！”江怡开心地跳了起来，飞快地把信息写在纸条上递给杨博文，背着画夹跑进大楼，跑了几步又回头挥手，“杨医生，再见！我等您！”

杨博文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重新上车赶往考场。出租车刚驶离，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里，左奇函缓缓放下车窗，眼底的温柔早已被一层淡淡的落寞取代。他本来想悄悄送杨博文到考场，却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看着杨博文对别人温柔耐心的样子，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块。

考场里，杨博文凭借熟练操作和稳定心态，顺利通过了科目三。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他长长舒了口气，立刻给左奇函发消息：“奇函，我考过啦！等我接完一个朋友，就回家找你！”

发完消息，他没等回复便打车赶往江怡的赛场。到达时刚好赶上比赛结束，江怡背着画夹第一个跑出来，看到杨博文立刻笑着扑过来：“杨医生！您终于来啦！我比赛发挥得特别好！”

“真棒，我就知道你可以。”杨博文揉了揉她的头发，“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好呀！”江怡点点头，献宝似的从画夹里拿出一幅速写，“杨医生，这是我刚才在候场时画的您，送给您！”

画纸上是杨博文坐在出租车里的侧影，线条流畅，眼神温和，背景是窗外掠过的街景，虽简约却格外传神。杨博文看着画，心里暖暖的：“真好看，谢谢你呀江怡，我一定会好好收藏。”

两人找了家就近的轻食餐厅，刚坐下，江怡不小心碰倒了水杯，水洒了一桌子。她吓得赶紧拿纸巾去擦，却越擦越乱，脸上满是慌张：“对不起，杨医生，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别着急。”杨博文立刻抽出纸巾，温柔地帮她擦了擦手，又拿起抹布仔细擦拭桌面，“下次小心点就好。”

点餐时，杨博文记得她之前咨询时提过喜欢吃意面，便主动帮她点了经典番茄肉酱味，又加了一份她爱吃的芒果沙拉。菜上来后，他耐心听着江怡分享比赛时的趣事，偶尔回应几句，语气始终温和。

吃完饭，杨博文结了账，陪着江怡在路边等她室友来接。室友赶到时，江怡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杨博文的肩膀，脸颊带着浅浅的红晕：“杨医生，真的特别感谢您，今天要是没有您，我肯定就错过比赛了。您不仅帮我走出了低谷，还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您就像我的大哥哥一样。”

杨博文愣了一下，随即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能帮到你就好，以后也要继续加油呀。”

“嗯！”江怡松开他，用力点头，跟着室友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走了几步还回头挥了挥手：“杨医生再见！”

杨博文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打车回家。

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多，杨博文推开门，发现客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却带着几分冷清。左奇函坐在沙发上，蜷缩着身子，膝盖抵着胸口，双臂环抱着腿，侧脸埋在臂弯里，看起来格外瘦小。

“奇函？”杨博文轻手轻脚地换了鞋，走过去轻声唤他，“我回来啦，还给你带了爱吃的老字号绿豆糕。”

他话音刚落，左奇函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随即慢慢抬起头。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泛红的眼眶，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平日里明亮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委屈，像只被遗弃的小动物。

杨博文心里一紧，立刻放下手里的糕点盒，在他身边坐下：“怎么了？哭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左奇函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还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你终于回来了。”他吸了吸鼻子，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你走了之后，家里空荡荡的，我一个人待着，总觉得……总觉得特别孤独。”

他抬手抹了抹眼泪，眼神怯生生的，带着点害怕：“我晚上不敢一个人待在大房子里，总听到奇怪的声音，越想越怕，就……就忍不住哭了。”说着，他往杨博文身边挪了挪，几乎快要贴到他身上，像在寻求安全感。

杨博文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又疼又软。他知道左奇函看着温柔开朗，其实骨子里有点缺乏安全感，平日里两人都在家还好，一旦只剩他一个人，就容易胡思乱想。想到自己今天陪了江怡一下午，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杨博文心里满是愧疚。

“对不起，奇函，是我不好。”杨博文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待这么久，下次不管去哪，我都提前告诉你，尽量早点回来陪你，好不好？”

左奇函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角，声音闷闷的：“真的吗？你以后不会再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真的。”杨博文加重了语气，指尖轻轻梳理着他柔软的头发，“我刚考了驾照，等拿到证，以后不管你想去哪，我都开车送你，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

感受到他温柔的安抚，左奇函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只是依旧靠在他肩膀上，不愿意挪开，声音低低的：“那你以后要多陪陪我，我不想一个人。”

“好，多陪你。”杨博文轻声应着，心里满是怜惜。他能感觉到左奇函此刻的脆弱，也明白这份依赖背后藏着的在乎。看着身边人还带着泪痕的脸庞，杨博文暗暗想着，以后一定要多注意他的情绪，再也不让他这样孤单害怕了。

落地灯的光芒温柔地笼罩着两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绿豆糕香气，原本冷清的客厅，因为彼此的靠近，渐渐变得温暖起来。这个夜晚，没有过分的亲密，只有恰到好处的安抚与依赖，却让两颗心靠得更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