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可是圣上要给我和临王殿下赐婚了，你说怎么办呢？

“什么？你会说书？”程英有些懵。

听到“说书”二字，周围的人也都三三两两围了过来。这些个公子女娘，高门深院里长着，自小被家里安排着学诗学画，书都不曾听过几回，哪里会学过这等市井小民的技艺。

“是的，说书。”时影看向程英，重重地点点头。

“时小公子，你且说说看。”

“对呀对呀，你说嘛！”

人群中几个等不及的已出声催促。

“小公子，来我这儿坐！”清河县主热络的拉过时影，把他按在自己的座上。

几位皇子也站在了人外，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时影在心里深深感谢了药王谷那满橱的话本子，便手持镇纸作醒木，“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张口就道：“话说那崔相国的女儿崔莺莺，今日栖在了普救寺⋯⋯”

时影摇头晃脑地说着，口风语调抑扬，引得众人来了兴致。

“为之奈何？为之奈何？莺莺要被抢了去做压寨夫人喽！”讲到精彩处，时影忽地一顿，闭了口。

“呀！怎么办？怎么办？”

“谁来救救她？”

“时小公子快快继续呀！”

众人催促道。

“咳⋯⋯咳⋯⋯”时影清了清嗓子。

国公府的小公子，悄悄递上一盏茶，放在了时影手边。

“那郑恒说道，莺莺呐莺莺，那张生考中状元，不日就要与那宰相之女成婚了呀⋯⋯”

时影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地看向程英。

好一出《崔莺莺待月西厢记》，旁人只听得崔莺莺与张生情路波折，眷属难修。只有程英，觉得时影似意有所指，书中人暗通款曲，私定终身，听得他是羞愤难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时影又看向人外的临王，接着道：“莺莺呐莺莺，你呀呀，被那薄幸之人欺骗了呀⋯⋯”

临王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那红娘扯着张生一路奔来，小姐莫嫁莫嫁，张生他回来了⋯⋯”

“莺莺呐，君瑞我，定不负你相思意⋯⋯”

众人听得痴醉了，听到张生赶回来阻婚，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只有那临王和程英，面上阴晴不定，喜怒难辨。

谢允看着座上的时影摇头晃脑，眉飞色舞，对着他悄悄比了个大拇指。微小的动作被时影收入眼底，时影撇着嘴笑，对着他挑挑眉。

晴朗的天，忽然变得有些阴，看向天边沉沉的墨色，似是山雨欲来。

“各位公子小姐，眼看着天就要落雨了，贵妃娘娘传话来，着大家去水榭里用膳呢！”有丫鬟过来传话。

众人听得入迷，不知不觉竟已到用午膳的时候了。

一出戏讲完，赢得了一众喝彩。意犹未尽地，众人又纷纷向时影发来延约。

“时小公子，下个月初三我们有个诗会，小公子到时候定要赏脸过来。”

“我们也想邀您过府一叙呢，明儿个就让人去时府送帖子。”

“还有我们家，时小公子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好说好说。”“一定去一定去。”时影一边抱拳，一边又一次在心里感谢师兄搜寻的那一橱的话本子。看来有一技傍身，真是到哪里都不怕呢！

丝雨不知何时已洒了下来，水榭里却是一片热闹。安贵妃素来待人平和，是以小辈们也都不那么拘束，吃喝自适。

“时小公子，听说你刚刚说了一回书，公子小姐们都很是喜欢，是叫什么来着？”

“禀贵妃娘娘，实在是草民不曾学过琴棋书画，在山间只是看些话本子打发时间，是以随意讲了出《崔莺莺待月西厢记》，男女出奔，粗俗之事，登不了大雅之堂。”时影回着话，“随意”二字咬的格外刻意。

安贵妃一愣，旋即端起手中的茶，“好孩子，你生在山间，不会这些是正常的。本宫就觉得，你说得书格外精彩，一点不比京都城里的孩子们差！说了这许久，口渴了吧？这是今春明前的碧岫茶，最是解渴，快尝尝！”

“谢贵妃娘娘。”时影端起瓷杯，呷一口，果然茶香沁人，泄火去燥。说书时，国公府小公子端来一盏茶后，也听得入了迷，就再没挪开过步子，时影的嗓子眼儿早已冒了烟。

咕咚咕咚几大口，瓷杯就见了底，时影抬袖擦一擦嘴角，由衷地说道：“好喝的，真是好茶！”

“你这孩子憨得紧⋯⋯饮得慢些，别再呛着了⋯⋯来人，再给时小公子满上。”安贵妃满脸慈和，宠溺的眼神溢出了眼眶，“还有这些果子，都是京都城才有的，你在外多年，应是不曾尝过的，快尝尝。”

“谢贵妃娘娘！”时影吃着茶果，只觉得有锋芒在背，心里暗暗叫苦，该是那程小公子又在瞪自己了。

食完茶果，便开始布膳。待用完午膳，帘外的雨不知何时也已停了。苑中的那池青荷，经过细雨一濯，似是鲛人泣泪，早已捧满了珍珠。

程英忽然从席上站起，开口提议：“贵妃娘娘，现下雨已停了，池中青荷经雨一洗煞是可爱，不如各位公子小姐都去赏荷，做些句子，且当消食，又有情趣，如何？”

京都城公子女娘人人爱好风雅，听此提议，纷纷点头附和：

“好呀！”

“这个提议好！”

“书也听了，茶也喝了，肚子也吃饱了。咱们再斗斗句子去，也是好玩。”

时影闻言，只得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拿着的鸡腿。这山鸡嫩而不柴，甚是入味，刚刚膳房布菜时说是用养在内苑的彩雉而做，好不容易分得了个鸡腿，这还没吃完呢，就得放开手。

安贵妃颔首微笑：“你们去吧，只一点，雨后路滑，都走得仔细些。”然后转头看向上座的众位皇子，“你们也都去吧，别陪我这个老人家干坐着了。”

一众年轻人三三两两地散去了，时影蹲在岸边，两手托腮，看着一池的荷叶，又开始干瞪眼了。没吃饱就算了，这程英还不依不饶，好好的做什么劳什子句子，我不会啊！

“公子，我学过几年书，要不，我偷偷写了⋯⋯”

“阿槿，别急。我再想想⋯⋯”时影对阿槿点了点头。

那边，不时有小厮抄录好句子，去水榭呈读。

“清河县主：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国公府小公子：盈盈荷上露，灼灼如明珠。”

“御史台千金：雨点真珠水上鸣，青盖一倾，堕珥满池塘。”

“大将军府程公子：雨停荷芰访娉婷，岸边垂杨映清波。”

⋯⋯

小厮高扬的声音像是催命符似的，在耳边响着。响得时影头更疼了。

忽然，一只野雉从重重叠叠的荷叶里窜出，低空里扑腾了几下翅膀，露出漂亮的羽毛来。时影还没来得及定睛，那鸟又落回水中去了。

时影赶紧向野雉的方向寻去。待拐过几个差互的岸角，终于看到了荷叶下游弋的野雉。

“好家伙，躲在这儿呢！”

时影垫脚，轻轻一跃，摇摇晃晃地落脚，踩上了一块凸出的岸石。

“公子小心！”见他摇晃，阿槿疾呼道。

“嘘⋯⋯别吵⋯⋯”时影蹲下身子，看着那水上的野雉，彩色的尾毛荧荧夺目，那野雉也歪着脑袋，看着这个陌生人。“你看它多好看呐，怪不得那么好吃呢⋯⋯”

“有了！阿槿，你去取笔。”时影忽然转头，对着阿槿咧嘴一笑，阿槿连忙去找小厮拿笔。

“滚水走青荷，酢浆混明珠。咸咸敷碧叶，珀珀伴彩雉⋯⋯”

阿槿只听得目瞪开口，“公子⋯⋯这⋯⋯这莫不是那⋯⋯”

“嘘⋯⋯你猜的没错。我还没讲完，你继续记⋯⋯竹签穿青过，热气入屉留⋯⋯”

程英不知何时已带着小书童站到了阿槿身后。“时小公子，这么久你还没做出句子么？”

“快了，快了。”时影也不回头，只继续看着那野雉，背身打着哈哈。

“时小公子想了这么久，定是做出了出彩的句子。可否让我瞧上一瞧？”嘴里问着“可否”，可手上早已做出来拿的动作。

程英看着阿槿的墨迹又是一愣：“这⋯⋯驴唇不对马嘴，你这写的都是什么呀⋯⋯”

时影腹诽，你个十指未沾阳春水的公子哥能看懂就怪了！

时影看着陷入疑惑的程英，又看了看几丈外正看向此处的几位皇子，对着程英招招手：“程小公子，你想嫁给临王殿下吗？”

程英的心事忽然被戳穿，猛地从纸片上抬起头，脸上涨红，有些羞涩也有些恼怒，言语都不利索了：“你⋯⋯你⋯⋯休要胡说！”

“可是圣上要给我和临王殿下赐婚了，你说怎么办呢？”

“圣上⋯⋯圣上自有定夺！你休要⋯⋯休要⋯⋯妄议！”

“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如愿，你过来，我告诉你⋯⋯”

程英缄了口，戒备地看向时影，在心里默默计量。那小书童忙出声阻止：“公子，别理他！”

片刻之间，程英像是终于做了决定，慢慢向时影走来。

待他伸脚向那岸石探去，甫一触石，身体刚移，却觉脚下一滑，整个人向那湖中摔去。时影一惊，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幕，还没反应过来却忽觉袖子被人一扯，一个趔趄也一起沉入水中。

岸上的小书童和小婢女一齐惊叫起来。

野雉扑腾着翅膀被吓得游进了池塘深处，满池的青色也变得模糊起来。时影只好闭上眼睛任池水涌入口鼻。

程小公子，你摔了就摔了，怎么还偏偏要拉着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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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槿：这题我会，公子做的句子是荷香鸡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