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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远渡重洋时

书名:博君一肖:唯一指令 作者:半颗 本章字数:9298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第37章 远渡重洋时

自那场混乱的婚礼风波后,肖战将全部心力投入到了工作中。

与楚怀明的合作逐渐步入正轨,而他暗中控股、用于针对肖家的“战柠风投”,海外上市的进程也已到了最关键的阶段。

肖家那边陆续送过来一些边缘项目,美其名曰“照顾”,实则试探与甩包袱兼而有之。

肖战照单全收,却以“战柠”的股份额度作为对价进行捆绑运作,悄无声息地将肖家的部分资源与“战柠”的未来深度绑定。

他每天的睡眠时间被压缩到极短,案头永远堆积着厚厚的文件。

岳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眼见着肖战本就单薄的身形越发清减,苍白的脸颊几乎看不见血色,咳嗽的频率明显增加,有时甚至能看到他指缝间渗出的、令人心惊的暗红痕迹。

岳叔的心脏每天都像在油锅里煎着,七上八下。他总担心,哪天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

“先生,您该喝药了,休息一会儿吧。”

岳叔端着温好的药盏,第无数次轻声劝说,眼里是掩不住的担忧。

肖战从一堆英文报表中抬起头,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好,放下吧岳叔,我看完这份就喝。”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疲惫的磁性。

岳叔知道这又是托词,却也只能无奈地将药盏放在他手边,默默退开。

他知道先生想做什么——利用“战柠”上市的机会,将肖家那些贪婪投入的资金套牢,在关键时刻釜底抽薪,迫使肖俊凯变卖股份换取现金流。他要夺回母亲和外公留下的一切。

可这计划再重要,也得有命去执行啊!

岳叔不懂那些复杂的资本运作,他只看得懂肖战越来越差的脸色和越来越沉重的咳嗽声。

肖战并非不想睡,而是难以入睡。

严重的失眠困扰着他,即使勉强躺下,也常常在夜半被剧烈的咳嗽惊醒,胸腔闷痛,辗转反侧。

与其在床上煎熬,不如起身工作。时间对他而言,是刻在生命倒计时上的刻度,每一分都珍贵无比,有太多比休息、甚至比某些悄然滋生的情感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偶尔会伏在冰冷的桌案上小憩片刻,眉头即使在梦中也不曾舒展。

心脏的旧疾在过度操劳下频频发出抗议,每一次心悸和隐痛都在透支着他本就脆弱的生机。

“叮咚——”

微信提示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肖战揉了揉愈发胀痛的眉心,抬眸瞥向亮起的手机屏幕。

当看到那个熟悉的、带着少年侧影(他自己的旧照)的头像时,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他已经“躲”了王一博快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他几乎闭门不出,以休养为由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社交。

他甚至悄悄换掉了公寓大门的锁芯,这次换成了最传统的机械锁,没有密码。王一博就算再有能耐,没有钥匙也进不来。

然而,物理上的隔绝挡不住数字世界的“侵袭”。

他的手机几乎成了“重灾区”,微信消息、未接来电的提示络绎不绝。

王一博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即便得不到回应,也固执地每天刷着存在感。

他感激王一博雷厉风行地解决了李薇,还他清白,甚至隐隐震慑了王家。

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不想把进入倒计时的生命,来捆绑他的美好年华。

更让他感到不安和想要逃避的,是他发现自己竟如此在意王一博的看法。

这种在意,超出了他所控制的范畴。

这认知让他感到慌乱。

他的人生如同一辆沿着既定轨道疾驰的列车,终点清晰而残酷,沿途任何计划外的风景——

尤其是像王一博这样炽热、强势、足以焚毁一切常规的“风景”——都是他必须避开的危险。

他强迫自己缩回理智的壳里。惹不起,总躲得起。

感情于他而言,是奢侈品,更是会打乱所有布局的变量。

他有必须完成的使命,在有限的刻度里,容不下半分差错。

深吸一口气,冰凉的手指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驱散倦意和那些纷乱的思绪。

他重新将目光聚焦在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合同与财务数据上。

明天一早,他就要飞往M国,亲自坐镇公司上市前最后的冲刺阶段。这是关键一役,容不得半点松懈。

飞机穿越云层,在异国的土地上平稳降落。

长途飞行让肖战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不适,但他面上不显,只是唇色比平日更淡了几分。

岳叔拎着行李,忧心忡忡地跟在他身后。两人入住预定好的酒店,肖战几乎是强迫自己休息了一晚,以应对接下来的硬仗。

次日,他们参加了由几家知名海外投行联合举办的高规格投资人晚宴。

肖战并未以“战柠”实际控制人或“悦海”合伙人的身份公开露面,代表“战柠”出席的是他高薪聘请的、经验丰富的执行总裁。

他换了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低调地端着一杯几乎未动的香槟,安静地坐在宴会厅不起眼的角落。

目光冷静地扫视着场内的动向,观察着潜在投资者与公司代表的互动,评估着每一丝可能影响上市进程的细微波澜。

确认暂时无虞后,他感到有些气闷,便放下酒杯,悄然起身,走向连接着宴会厅的幽静庭院,想透一口气。

M国的夜晚,空气清冽。月光如银色的瀑布,无声地倾泻在庭院精心修剪的灌木和雕塑上,为这座奢华的庄园披上一层静谧而神秘的面纱。

肖战独自一人,沿着鹅卵石小径缓步而行,微凉的夜风稍稍缓解了他胸口的窒闷感。他走得很慢,享受着这片刻难得的宁静。

忽然,庭院深处,花丛掩映的后方,传来一阵不太寻常的响动——像是重物落地的闷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带着恼怒的低哼。

肖战脚步微顿,迟疑了一下,还是循声走了过去。

月光下,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摔倒在轮椅旁边的草地上,正用手臂艰难地支撑着身体,试图挪动到近在咫尺的轮椅上去。

他的动作因为吃力而显得有些笨拙和狼狈,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阴郁和烦躁。

肖战停下脚步,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轻声用英语询问:“需要帮忙吗?”

骤然响起的声音让男人的动作陡然僵住。

他猛地抬起头,月光照亮了他深邃而立体的五官,那是一张极其英俊却冰冷至极的脸,此刻布满了阴霾和不耐,仿佛极度厌恶被人看到自己这幅无助的模样。

连开口的声音都像淬了冰,带着压抑的怒火,用的是中文:“不需要!走开!”

肖战:“……”

既然对方明确拒绝,他自然没有强求的道理。他并非多管闲事之人。

看了那男人一眼,肖战便打算转身离开,将这片空间还给对方。

然而,他刚走出两步,身后又传来“哐当”一声更清晰的闷响,似乎是男人再次尝试失败,甚至可能碰倒了轮椅。

肖战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几秒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折返了回去。重新走到那个挣扎的男人身边,对上对方愈发阴沉、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怒视。

肖战的语气依旧平静,带着一种洞悉般的淡然:

“你最狼狈的样子已经被我看见了,再遮掩也没什么意义。所以——”

他再次问道,这次用的是中文:“需要帮忙吗?”

庭院里的光线昏暗,月光勾勒出肖战清隽的身形轮廓。他今天穿着西装,气质清冷疏离,站在月色下,仿佛一幅静谧的东方水墨画,与周遭的西式庭院奇异地融合。

男人终于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的脸。

他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认出了这张脸——几个月前,在孙家举办的一场慈善晚宴上,气质卓绝、引得他祖母连连称赞的年轻人。

竟然是肖家的那个小儿子,肖战。

内心的抵触和羞恼,在对上肖战那双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时,竟奇异般地消散了一些。

他不再出声拒绝,只是依旧沉着脸,算是默许。

肖战见他不再抗拒,便微微弯腰,伸手想去拉他的胳膊,试图借力将他扶起。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病后乏力的身体,也低估了对方即便行动不便的体重。

他刚用力,脚下便是一个趔趄,非但没把人拉起来,反而自己失去平衡,惊呼一声,跟着一起摔了下去!

“唔!”两人跌作一团。

孙时衍被这突如其来的“帮忙”弄得猝不及防,身体被撞了一下,眉头紧锁。

他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锐利地锁住趴在自己身侧的肖战,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嘲讽:

“帮忙?”

肖战也被摔得有些发懵,更重要的是,这一撞一摔,牵动了他胸腔的气息,一股难以抑制的剧烈痒意猛地冲上喉头。

“咳!咳咳咳——!”

他侧过身,捂住嘴,无法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颤抖着,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揪心。

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压住咳意,颤抖着手从西装内袋里取出随身携带的小药瓶,倒出一颗药片含入口中。

微苦的药味在舌尖化开,那股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冲动才渐渐平息。

他撑着地面坐起身,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眼尾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染上了一抹脆弱的绯红。他抬眸看向孙时衍,声音带着咳后的微哑和歉意:

“抱歉……我身体不太好。”

月光下,他苍白的脸和那抹惊心的红晕形成鲜明对比,有种破碎易碎的美感。

孙时衍看着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方才的恼怒和嘲讽,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对方显而易见的病弱冲淡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象征性地借了肖战三分力气,然后主要依靠自己手臂和腰腹的力量,有些艰难但还算稳当地重新坐回了轮椅上。

肖战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再次诚恳地道歉:

“实在抱歉,没帮上忙,反而添乱了。”

孙时衍坐在轮椅上,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恢复了那副冷漠疏离的姿态。

他抬眸,深邃的目光在肖战脸上停留片刻,就在肖战以为他要说什么刻薄话或者直接离开时,他忽然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肖战。”

肖战正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住,回身,有些讶异:“你认识我?”

“不认识。”孙时衍语气平淡。

肖战被噎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在对方很快说明了意图,他的目光落在肖战脸上,带着一种评估的意味:

“听说,你之前在孙家,救过我弟弟。”

肖战脑海中迅速回忆,想起孙家那个体弱多病、咳血的小孙子,他眉心微蹙,带着一丝不确定:

“你是……孙时衍?”

孙时衍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嗯。”

他的五官在月光下更显深邃立体,混血的特征很明显,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生人勿进的冰冷气场。

他审视着肖战,沉默了几秒,忽然抛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提议:

“我们,谈一场生意如何?”

————————————

浴室里,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氤氲的白色雾气在磨砂玻璃隔断内缓缓升腾,模糊了镜面。

肖战微闭着眼,仰起脸迎向水流,水珠顺着他清瘦却肌理分明的脊背蜿蜒滑落,在腰间凹陷处短暂汇聚,又沿着流畅的线条分流而下。

他没有完全放松。水流能冲走表面的疲惫,却冲不散脑海深处反复回响的声音——

庭院里,孙时衍那句带着某种隐秘意味的话,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思绪中荡开无法平息的涟漪。

“我们,做谈一场生意如何?”

那个男人站在昏黄灯光下的身影浮现在眼前。孙时衍,京城孙家最年轻的掌权者,传言中手段狠辣果决,性情阴郁难测。

他主动抛出的“生意”,绝不会是简单的等价交换。肖战需要冷静评估其中的风险与潜在收益,每一个变量都要反复权衡。

M国的事情已经接近尾声,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但孙时衍抛出的饵……

或许与孙家内部权力更迭有关,或许与他自己在京城的战略布局存在隐秘交集。他不能完全无视,更不能不谨慎应对。

温热的水流逐渐转凉。肖战关掉花洒,伸手抹去镜面上的雾气。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的脸,眼下的乌青即使用水汽蒸过也未能完全掩盖。他抿了抿唇,扯过挂在一旁的厚实浴袍。

走出浴室时,M国干燥寒冷的空气立刻包裹上来。

肖战裹着厚重的白色浴袍,裸露的脚踝接触到铺着地毯却依然透出凉意的地板,他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脚趾微微蜷起,快步走到床边。

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他将暖气调高了两度。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暖风徐徐送出,渐渐驱散了房间里的寒意。

肖战在床边坐下,感受着暖流包裹皮肤,才轻轻舒了口气。

房间的液晶电视开着,低声播放着当地的早间财经新闻。西装革履的主持人正用流利的英语分析某个跨国并购案的后续影响,屏幕下方滚动着复杂的金融数据和股指曲线。

肖战看了一会儿,那些遥远的数字和术语让他感到一种熟悉的倦怠,以及更深层次的疏离——仿佛这一切喧嚣都隔着一层毛玻璃,真实却模糊。

他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室内骤然陷入一种近乎奢侈的安静。只有暖气送风的轻微声响,和他自己缓慢的呼吸声。

想到有了XB的潜在支持,此番上市基本可以算有惊无险,成功率大增,紧绷了许久的神经难得松懈了一丝缝隙。

而正是这一丝缝隙,让被压抑许久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他关掉大灯,只留一盏床头壁灯散发着暖黄色的昏暗光线。

将自己埋进柔软蓬松的被褥里,肖战闭上眼,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为明天最后的关键会议储备精力。

然而,睡眠并不安宁。

熟悉的噩梦如影随形,从未真正远离。冰冷刺目的手术灯、窒息般浓稠的黑暗、母亲模糊却满是泪痕的脸、肖家那些人或冷漠或讥诮的各式面孔……

无数碎片化的场景在梦境深处交织翻腾,扭曲变形,将他拖入深不见底的梦魇漩涡。

他在梦中挣扎,像是被无形的水草缠住了手脚,越是用力,缠得越紧。

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在昏暗光线中泛着微光;眉心紧蹙,形成深深的川字纹;

呼吸变得急促而不稳,胸腔深处传来熟悉的、令人不安的闷痛,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

凌晨时分,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的呜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

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逐渐转为深海似的暗蓝,再透出冬日清晨特有的灰白光线。床头电子闹钟的红色数字跳转到上午九点整,肖战才像是终于挣脱了某种无形枷锁,猛地睁开双眼。

醒来时,额前的黑发已被冷汗濡湿,几缕发丝黏在光洁的额头和太阳穴上。

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有些快,带着沉闷的、不规则的节奏,传来熟悉的钝痛感。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缓了好一会儿,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才慢慢用手肘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肖战打算去找隔壁房间的岳叔,让他准备些温水,顺便问问有没有国内的紧急消息。

然而,当他走到套房门口,握住冰凉的门把手,轻轻拉开房门时——

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门外走廊柔和的光线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怀里,还抱着一团毛茸茸的、雪白的东西。

是王一博。

还有……啵啵。

男人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棉质长袖T恤和深灰色休闲长裤,外面随意套了件半旧的深蓝色牛仔夹克,风尘仆仆。

头发有些凌乱,几缕黑发不羁地垂在光洁的额前,眼下带着明显的、深重的乌青,像是许久未曾安眠;下巴冒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显得疲惫而憔悴。

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脸颊的线条更加锋利,下颌骨的轮廓清晰得有些硌人,却也……更加真实地透出长途跋涉后的疲惫。

当他抬起眼,那双总是盛满锐利光芒或执拗神色的眼眸,在看清开门出来的肖战时,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失而复得的、近乎颤抖的庆幸,有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思念,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近乎委屈的试探,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被允许出现在这里。

他的眼眶,甚至微微泛着红,眼底布满血丝。

看到肖战怔愣的样子,王一博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像被什么哽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

他垂下眼,避开肖战的目光,动作近乎虔诚地、将怀里睡得正香、蜷成一团的啵啵往前送了送。

猫被轻微的动作惊扰,耳朵动了动,但没有醒,只是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王一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啵啵……它想你了。”

这简单到近乎笨拙的一句话,像是一把温柔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肖战心底某个严密封锁的角落。

心脏猛地一缩,那股酸酸胀胀的、无法言说的感觉再次汹涌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汹涌。

他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可以说是“狼狈”、却执拗地抱着猫出现在异国他乡酒店走廊里的男人,看着他眼底那片毫不掩饰的情感……

眸底深处压抑着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地翻腾,肖战的声音几不可察地带上了一丝微颤,他听见自己用带着复杂情绪的、近乎叹息的语气说:

“王一博……你是傻子吗?”

冒着严寒,跨国追来,就为了……送一只猫?还是用这样蹩脚的借口?

王一博听到他这句话,浓密英挺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向上扬起。

他定定地看着肖战:

“你是在躲我吗?”

他开口,是询问,是带着委屈和不甘的控诉,尾音微微拖长,透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示弱的意味。

一个月了。

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他。

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拨出的电话无人接听,公寓的门锁被换掉……他像被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不是没气过他的狠心,他的决绝。可当真正见到他的这一刻,那些积攒的怨气、怒火、不甘,全都烟消云散了。

只剩下一种近乎贪婪的、想要将他拥入怀中的想念。

想抱他,想亲他,想确认他的体温和气息,想汲取那份能让他灵魂安宁的清冽药香。

肖战沉默了一瞬。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远处电梯运行的轻微声响。

他看着王一博那双紧紧锁着自己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执着和等待。

最终,肖战侧身,让开了门口,轻声说:“先进来。”

王一博眼睛倏地一亮,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许可,立刻抱着啵啵闪身进了房间,还不忘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啵啵被这细微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地“喵”了一声,从王一博怀里跳到柔软的地毯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然后熟门熟路地蹿到套房里宽大的沙发上,找了个最舒服的角落,蜷缩起来,很快又闭上了眼睛——这一路跟着主人长途跋涉,可把它累坏了。

王一博却没管猫,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肖战,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执着地、无声地,继续用眼神索要那个答案。

肖战走到客厅中央停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我最近……一直在忙公司上市的事情,很忙,没有……刻意躲着你。”

他走到靠窗的书桌前坐下,打开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背对着王一博,用冰冷的屏幕和待处理的工作文档筑起一道看似坚固的屏障。

“这段时间有很多资料需要最终提交和确认,”他一边开机,一边没什么情绪地说道,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

“顺利的话,后天晚上就能回国。”

身后没有立刻传来回应。但肖战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背上,灼热而专注,让他脊背微微发僵。

王一博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轻巧地敲击,看着他时而微蹙、时而舒展的眉心,看着他低垂的、浓密如蝶翼的睫毛……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他看得入神,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他默不作声地走过去,轻轻将还在蹭着肖战脚踝、不知餍足的啵啵赶到一边。

然后,自己直接蹲了下来,就在肖战的椅子旁边。

将近一米九的高大个子,平时站着时修长挺拔,气场迫人。

此刻乍然蹲下来,几乎与坐在椅子上的肖战平齐,存在感反而更加醒目,让人无法忽视。

肖战很难不注意他,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视线瞥向他,语气有些无奈:

“那边有沙发。”

王一博没动,只是仰头看着他,眸色沉沉,里面翻涌着肖战看不懂的浓烈情绪。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确认:

“肖战。”

“嗯?”肖战应了一声,指尖继续在键盘上敲打,看似漫不经心。

“你又让我进门了……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了?”

心脏猛地一悸,像是被什么柔软又滚烫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肖战的耳垂瞬间染上了更明显的绯红,好在被他的手指半掩着,看不真切。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清冷无波:

“门就在那儿,你要是这么想走,我也不拦着你。”

“你还没吃早饭。”

王一博忽然换了个话题,眉头却皱得更紧:

“怎么瘦了这么多?”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心疼,甚至有些生气:

“岳叔是怎么照顾你的?连你吃饭这点小事都看不住吗?”

肖战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看向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是我不想吃,他难道还能硬灌进我嘴里吗?”

王一博没再说什么,已经转身拿起房间座机电话,用流利而标准的英文吩咐客房送餐,语速平缓,条理清晰,特意强调要清淡暖胃的中式餐点,粥要熬得绵密,汤要撇净浮油。

放下电话,他走到肖战身边,没有靠得太近。

目光落在他比之前更加清瘦的手腕上——那截腕骨突出得有些硌眼,又移到他苍白的面颊。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眼底掠过一丝清晰的痛楚。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转身去客厅角落,从自己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便携式宠物食盆,给啵啵的碗里添了清水,又倒了些猫粮。

餐点很快送来。精致的骨瓷碗里盛着熬得恰到好处的白粥,配着几样清爽的小菜:

凉拌黄瓜、姜汁菠菜、一小碟酱萝卜。还有一个带盖的汤盅,里面是清澈的鸡汤,飘着几粒枸杞和一片姜。

王一博将餐车推到书桌旁,没有说话,只是将一碗温热的粥轻轻放在肖战手边,勺子摆好。

然后自己端了另一碗,拉过一把稍远的椅子,在距离肖战两米左右的位置坐下,安静地开始吃。他吃得很慢,动作却自然,仿佛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顿共餐。

肖战看着手边那碗冒着袅袅热气的粥,又用余光看了看沉默用餐的王一博。男人低着头,侧脸在从窗帘缝隙透进的晨光中显得异常清晰,也异常疲惫。

他不再追问,不再逼近,不再试图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用这种沉默的、近乎陪伴的方式,宣告着他的存在,他的不肯离开。

他终究还是拿起勺子,金属勺柄触感微凉。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

粥的温度恰到好处,不烫不凉,米粒已经熬化,入口绵软。暖流顺着食道缓缓滑下,似乎稍稍驱散了身体内部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和沉重感。

不久,肖战的手机响了,是工作来电。他接起,听了几句,面色微凝,立刻开始快速而有序地收拾桌上散落的文件,将它们整齐地放入公文包。

“我得出去一趟。”他起身,匆匆说道,身上还只穿着单薄的浅灰色羊绒衫。

“等等!”王一博大步追上,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沉着脸:

“你着什么急?外面很冷。”

“急事。”肖战言简意赅,试图挣开他的手。

王一博没松手,反而拽着他走到衣架旁,取下那件他常穿的、质地柔软的米白色羊绒开衫,不容拒绝地披在他肩上,仔细帮他穿好,甚至一颗颗把扣子都扣到最上面一颗,确保不会透风。

做完这一切,他紧绷的表情才略微松动:“好了,去吧。”

肖战被他这一系列动作弄得有些怔然,也顾不上多说,点点头,匆匆开门离去。

走到门口时,他听到身后传来王一博低沉而笃定的声音:

“放心,战柠会顺利上市的。”

他怎么知道?肖战心中剧震。战柠上市的事他隐瞒得极好,连身边最亲近的岳叔所知也有限,王一博怎么会……

但此刻没有时间深究。门外的车在等,会议即将开始。

肖战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个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颔首。然后他拉开门,快步离去,脚步声在走廊地毯上迅速减弱。

房门轻轻合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王一博站在原地,许久未动。他走到窗边,目光追随着楼下那个的清瘦身影匆匆走向一辆黑色轿车,司机拉开车门,他弯腰坐进去。

直到车子缓缓启动,汇入街道稀疏的车流,彻底消失在转角,王一博才收回视线。

他垂下眼,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刚才为他扣扣子时,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衣料下肩膀的骨骼,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些,嶙峋得让人心疼。

但他不会逼他。逼问、争吵、强迫、歇斯底里地索要答案……这些都无法消除那份深植于心的恐惧,只会把他推得更远。

他不需要肖战给他承诺,甚至不需要他回应这份感情。

肖战想推开他,是为了他“好”,是不想拖累他,是想让他有一个“正常”的、没有负担的未来。

可他不知道,对王一博而言,所谓“好”的人生,就是有肖战在的人生。

无论时间长短,无论以何种形式,无论是并肩还是守望。

没有他的人生,再“正常”,也不过是荒漠。

沙发上的啵啵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露出粉嫩的小舌头。

它轻盈地跳到地毯上,走到王一博脚边,用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腿,发出撒娇般的细微喵呜声。

王一博弯腰,将它温柔地抱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它后背柔软顺滑的长毛,下巴抵在猫温暖的头顶,低声自语,又像是对猫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总是心软,又让我们俩个进门了!

他也不会再把我们俩扫地出门的,对吧?”

至少,刚才没有。

这就够了。

他抱着猫,走到肖战刚才坐过的书桌前。

电脑已经进入休眠状态,黑色的屏幕映出他自己模糊的、疲惫的倒影。桌面上除了办公用品,只有一个白色药瓶,没有标签。

王一博的目光在那个药瓶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只是伸出手,将药瓶旁边那支可能滚落的钢笔,轻轻往里面推了推,摆正。

然后抱着猫,回到沙发边坐下,安静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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