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惨淡的天光透过狭小木窗的缝隙,吝啬地洒入简陋的营房内。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药草和尘土混合的气味,但比起前两日那令人作呕的浓郁,已淡了许多。外间隐约传来士卒晨起的脚步、号令与金属碰撞的声响,肃杀而有序,提醒着人们,这里依旧是危机四伏的边关军营。
常顺盘膝坐在里间唯一的木板床上,双目微阖,呼吸悠长。他没有运转灵力,只是以最基础的吐纳之法,调理着大战后依旧有些滞涩的气血,平复着心湖中残留的杀伐戾气。他肩头的伤已结了一层深褐色的硬痂,愈合速度快得惊人,得益于那老军医的药散和他自身被灵力与《九幽噬魔经》滋养的强横体魄。连续两日不眠不休地照顾、处理军务、警惕戒备,以他的体质也感到一丝疲惫,但此刻正是恢复的关键。
忽然,他感觉到紧挨着自己身侧的那团小小的温暖,轻轻动了一下。
他睁开眼,侧头看去。
小女孩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正睁着一双乌溜溜、如同浸在水中的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晨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小巧的鼻子,微微翘起的、还带着干涸泪痕的嘴角,以及那长而卷翘、此刻正微微颤抖的睫毛。她的小脸上脏污已被常顺仔细擦净,露出原本白皙细腻的肌肤,只是依旧缺乏血色,带着大病初愈般的苍白。脸颊上还带着睡梦中压出的淡淡红印,更添了几分稚气与柔弱。及肩的头发有些枯黄凌乱,被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抓挠着,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她身上裹着常顺从军需处领来的一件最小号的、洗得发白的旧号衣,松松垮垮,显得她更加瘦小,像一只误入狼窝、瑟瑟发抖的幼猫。
看到常顺睁开眼睛看她,小女孩似乎愣了一下,然后那双原本还有些茫然空洞的大眼睛里,迅速凝聚起光芒,那是毫不掩饰的依赖、安心,以及一丝生怕他消失的紧张。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两只细瘦的小胳膊,朝着常顺的方向,张开,做出了一个索要拥抱的姿势。动作有些怯生生的,却又无比执拗,清澈的眼眸就那么直直地望着他,仿佛在无声地说:抱抱。
常顺只觉得心底深处,那被层层坚硬外壳包裹的、最柔软的地方,被这双清澈依赖的眼睛和那个无声的动作,轻轻触碰了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怜惜、酸楚、责任和莫名暖意的情绪,悄然弥漫开来。这孩子,在经历了那样惨绝人寰的噩梦、心神几乎崩溃之后,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哭闹,不是惊叫,而是向他这个仅仅认识两日、浑身煞气的陌生人,寻求最原始的安慰与保护。那份全然的信任与依赖,纯粹得令人心颤,也沉重得令人无法推拒。
他脸上惯常的冷硬线条不知不觉柔和下来,没有犹豫,伸出手,将小女孩连同那宽大的旧号衣一起,轻轻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用一只手臂环住她瘦小的身子,另一只手笨拙却尽量轻柔地,抚了抚她枯黄微乱的头发。
“醒了?” 他放低声音,尽量让语调听起来不那么生硬,“饿不饿?渴不渴?”
小女孩被他抱住,立刻像是找到了安全的港湾,小小的身体放松下来,顺势将小脑袋靠在他胸膛上,两只小手紧紧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仿佛怕他跑掉。听到问话,她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迟疑地点点头,依旧不说话,只是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仰头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常顺心中了然,从床头矮几上拿过昨晚就备好的、用棉布包裹保温的陶碗,里面是温热的、熬得稀烂的小米粥,还特意加了一点点糖。他用木勺舀起一小口,吹了吹,送到小女孩嘴边。
小女孩看看粥,又看看他,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张开小嘴,含住了勺子。粥的温度正好,香甜软糯。她小口小口地吞咽着,眼睛却一直没离开常顺的脸。
吃了小半碗,她似乎有了点精神,也或许是因为肚子里有了暖意,苍白的小脸上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她依旧靠在常顺怀里,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他衣襟上的系带,终于,细声细气地、带着点沙哑和迟疑地开口:“大哥哥……”
声音很轻,像小猫叫唤,却让常顺心中一松。肯说话,便是好兆头。
“嗯,我在。” 他应道,又舀了一勺粥喂过去。
小女孩吃了粥,抿了抿小嘴,似乎鼓足了勇气,抬起小脸,认真地看着常顺,小声问:“大哥哥……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常顺微微一愣,随即道:“我叫常顺。经常的常,顺利的顺。”
“常……顺……” 小女孩跟着小声念了一遍,似乎觉得这个名字很好记,又或许是因为知道了救命恩人的名字而感到安心,小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但很快又敛去,继续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仿佛在期待什么。
常顺明白了,柔声问:“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大哥哥吗?”
小女孩闻言,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衣带,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犹豫。过了好几息,她才用更小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地说:“我……我叫……陈、陈楚姚……爹爹和娘……都叫我……妞妞……” 说到“娘”字时,她的声音明显哽咽了一下,眼圈迅速泛红,但这次她没有哭出来,只是用力咬着下唇,将那小小的呜咽憋了回去,抬起头,用那双泫然欲泣、却又强自忍耐的大眼睛望着常顺,仿佛在问:这个名字好听吗?你会像爹娘一样叫我妞妞吗?
陈楚姚。妞妞。
常顺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楚地之姚,确实是个好听的名字。看着她明明想哭却拼命忍住、楚楚可怜又带着一丝期盼的模样,他心中那处柔软再次被触动。他抬起手,用拇指指腹,极轻地拭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妞妞,很好听的名字。以后,大哥哥也叫你妞妞,好不好?”
“嗯!” 小女孩——妞妞,用力点了点头,眼泪终于还是滚落下来,但这次似乎不再是纯粹的悲伤,还夹杂着一丝被接纳的安心。她把小脸埋进常顺怀里,蹭了蹭,小手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自己小小的身体都嵌进去。
常顺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发泄情绪。他知道,有些伤痛,需要时间,也需要陪伴。
等妞妞情绪稍稍平复,重新坐好,小口小口吃完剩下的粥,常顺便开始着手处理今日之事。他先帮妞妞简单洗漱,换上另一件稍合身些的干净旧衣(是问营中一位家有幼弟的士兵借的),又将她枯黄的头发勉强梳理通顺,扎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小揪揪。妞妞很乖,任他摆布,只是眼睛一直跟着他转。
收拾停当,常顺将妞妞抱起,对她说:“妞妞,大哥哥要去看望一位受伤的老将军,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路上不要怕,抓紧我就好。”
妞妞点点头,小手环住他的脖子,将小脸贴在他颈侧。
常顺抱着妞妞,离开营房,朝着将军府方向走去。一路行来,军营中气氛依旧肃杀,但秩序井然。士兵们看到新任的常什长抱着个粉雕玉琢(虽然瘦弱苍白)的小女娃,都投来诧异的目光,但无人敢多问。妞妞似乎对周围的环境和人群有些害怕,将小脸埋得更深,身体微微发抖。
“别怕,他们都是保护妞妞的叔叔伯伯。” 常顺低声安抚。妞妞这才稍微放松了些,但依旧不肯抬头。
来到将军府,通报之后,很快有亲兵引着常顺进入内院。司徒明的伤势不轻,并未在前厅处理公务,而是在后宅静养。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清净的院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亲兵在门外通报:“将军,锐士营新任什长常顺求见。”
“进来。” 屋内传来司徒明略显沙哑、但中气犹存的声音。
常顺抱着妞妞,推门而入。屋内陈设简朴,一张木榻,一张书案,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地图与兵刃。司徒明半靠在榻上,身上盖着薄被,胸前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比前两日好了些,但依旧苍白,眉宇间带着伤病后的疲惫与挥之不去的沉重。他看到常顺进来,目光落在常顺脸上,又移向他怀中怯生生露出半张小脸、正偷偷打量他的妞妞,眼神微微一动。
“末将常顺,参见将军!” 常顺将妞妞放下,单膝跪地行礼。妞妞不知所措地站在他身边,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裤腿,睁着大眼睛,好奇又害怕地看着榻上那个不怒自威、让她觉得有点害怕的“大官爷爷”。
“起来吧,不必多礼。” 司徒明抬手虚扶,目光在妞妞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随即看向常顺,“伤势如何?”
“回将军,皮肉伤,已无大碍。” 常顺起身答道。
“嗯,那就好。” 司徒明点点头,看着常顺,又看了看他身边紧紧依偎的小女孩,忽然,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带着一种常顺难以理解的深邃,仿佛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小……”
“将军!” 常顺心中猛地一跳,不等司徒明那个“王”字出口,立刻提高声音打断,同时上前半步,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提醒,“军中上下,皆以职务相称,此乃铁律,亦是将军您亲自定下的规矩。末将侥幸立功,蒙将军擢升为什长,自当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逾越。还望将军,以军职称呼末将。”
他语速很快,但字字清晰,目光坦然地看着司徒明,眼神深处带着一丝恳切与坚持。
司徒明被打断,先是一怔,随即看到常顺那清澈坚定、毫无杂念的眼神,以及他身边那懵懂无知、只知依赖着他的小女孩,眼中那抹复杂深邃的光芒渐渐敛去,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锐利。他沉默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冷肃:“常什长所言极是。是老夫……一时失言了。军中规矩,不可废。”
他不再看常顺,目光重新投向妞妞,语气放缓了些:“这孩子,便是你救回来的?”
“是,将军。她叫妞妞,姓陈。” 常顺将妞妞稍稍往前带了带,低声道,“妞妞,这是司徒将军,是保护我们黑水城的大英雄,叫人。”
妞妞仰着小脸,看着司徒明,似乎能感觉到这位“大官爷爷”身上那种和常顺哥哥不一样、但似乎并不坏的气息,又听到常顺说是“保护”他们的人,犹豫了一下,怯生生地、用蚊子般的声音喊了一句:“将、将军爷爷好……”
稚嫩的童音在肃穆的房内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司徒明冷硬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他“嗯”了一声,对常顺道:“既如此,你便好生看顾。所需用度,按例支取便是。她年纪小,莫要带至危险之处。”
“末将明白,谢将军体恤。” 常顺应道。
司徒明似乎有些疲惫,挥了挥手:“若无他事,便退下吧。好生整训士卒,城墙防务,不可松懈。”
“是!末将告退!” 常顺行礼,抱起妞妞,退出了房间。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妞妞,小家伙似乎对刚才的对话懵懂无知,只是把小脸埋在他颈窝,小声说:“将军爷爷……看起来好凶,但是……好像不坏。”
常顺心中微暖,轻轻拍了拍她:“嗯,将军是好人,他在保护大家。妞妞不怕。”
“嗯,有常顺哥哥在,妞妞不怕。” 妞妞小声但坚定地说,小手抱紧了他。
离开将军府,常顺抱着妞妞,转向校场方向。今日,是他作为新任什长,第一次正式点卯,并开始整训补充的新兵。他所属的丙字七队第三伍,因战功卓著,兵员优先补足,还额外多分配了五名新兵,凑成两伍之数,由他统辖。
来到校场指定区域,山猫、黑塔、豆子、瘦猴等老卒已带着伤站在前列,虽然人人带伤未愈,但精神面貌尚可。他们身后,站着十名局促不安、面带稚嫩与惶恐的新兵蛋子,大多是刚从附近州县征召或自愿投军的农家少年,最大的不过十八九岁,最小的看起来才十五六岁,面对常顺这个传闻中斩首近三百、杀气未消的新任什长,以及他怀中抱着个女娃的古怪组合,更是紧张得手足无措。
常顺将妞妞放下,让她站在自己身侧靠后的位置,低声道:“妞妞,站在这里,看大哥哥训练叔叔们,别乱跑,好吗?”
妞妞点点头,乖乖站好,小手却偷偷拽住了常顺的衣角。
常顺转身,面对众人。他并未立刻说话,只是用平静而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老兵们挺直了腰杆,新兵们则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被他目光扫过,仿佛被冰冷的刀锋刮过皮肤。
“我是常顺,丙字七队新任什长,从今日起,你们两伍二十人,归我节制。” 常顺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在我这里,只有三条规矩:一,令行禁止;二,袍泽同心;三,悍不畏死。做不到的,现在可以出列,我送你去辎重营喂马。”
新兵们噤若寒蝉,无人敢动。
“很好。” 常顺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怕,怕死,怕魔物,怕这该死的边关。我也怕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稚嫩的脸,“但怕没有用。在这里,你越怕,死得越快。想要活下去,就得把怕变成狠,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你们看到的这些老卒,” 他指向山猫等人,“他们身上的伤,就是活下来的勋章。他们能斩下魔物的头颅,不是因为他们不怕,而是因为他们知道,只有比魔物更凶、更狠、更不怕死,才能活着回家,或者……死得像个人!”
他的话简单直接,甚至有些粗野,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新兵们心上。有人眼中恐惧稍退,燃起一丝血性。
“从今天起,我会用最严苛的方法操练你们。负重、奔袭、阵型、搏杀,一样不会少。吃不了苦,受不了累,现在滚蛋还来得及。一旦留下,就没有回头路,要么练成精锐,死在战场上,要么因为练得不够,死在第一波魔物冲锋下!”
“告诉我,你们想怎么死?!” 常顺陡然提高音量,厉声喝问。
“不想死!!” 新兵中,一个胆子稍大的少年嘶声喊道。
“不想死!” “不想死!” 其他人也跟随着喊起来,虽然声音参差不齐,带着颤音,但终究有了点气势。
“大点声!没吃饭吗?!你们是娘们吗?!” 常顺怒喝。
“不想死!!” 这一次,声音整齐洪亮了许多,连几个老卒也跟着吼了起来,校场上其他正在操练的队伍都为之侧目。
“好!” 常顺喝道,“记住你们今天的话!山猫!”
“在!” 山猫出列。
“你带第一伍,先练基础阵型,锥形阵、圆阵变换,配合步伐,练到闭着眼也不会错!”
“是!”
“黑塔!”
“在!”
“你带第二伍,先练石锁,练臂力,练下盘!每人先举五十次,不合格的,加练!”
“是!”
“豆子、瘦猴,监督辅助,纠正动作!”
“是!”
命令下达,队伍立刻动了起来。山猫、黑塔这些老卒虽然身上有伤,但教导新兵、维持军纪绰绰有余。校场上顿时响起呼喝声、石锁落地的闷响、以及新兵们因用力而发出的低吼。
常顺没有立刻加入训练,而是站在场边,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全场,观察着每一个新兵的动作、神态、耐力。不时出声纠正:“腰挺直!下盘要稳!你那叫举石锁吗?挠痒痒呢?” “阵型!注意间距!你离那么远,等着被魔物各个击破吗?!” 声音严厉,不留情面。
妞妞一直乖乖地站在他身后,小手依旧拽着他的衣角,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校场上那些叔叔们喊着号子,流着汗,做着各种她看不懂的动作。她似乎不那么害怕了,只是觉得常顺哥哥板着脸训人的样子,和抱着她、喂她粥时的样子很不一样,但……好像都很厉害。
训练间隙,常顺会走回妞妞身边,蹲下身,用袖子擦擦她鼻尖不知何时沾上的灰尘,低声问:“累不累?渴不渴?” 妞妞总是摇摇头,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用棉布包着的水囊。常顺便就着她的小手喝两口水,又起身继续监督训练。
一个上午,就在严苛而枯燥的训练中过去。新兵们累得东倒西歪,大汗淋漓,但无人敢抱怨。午饭是简单的杂粮饼子和咸菜汤。常顺领了自己和妞妞的份,带着她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他将饼子掰碎,泡在汤里,弄软了才给妞妞吃。妞妞小口吃着,眼睛却一直看着那些累得直喘气、狼吞虎咽的新兵叔叔,小声问:“常顺哥哥,他们……也要去打坏人吗?”
“嗯,他们要练好了本事,才能去打坏人,保护像妞妞一样的人。” 常顺道。
妞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低头默默吃饼子,过了一会儿,又小声说:“常顺哥哥……你训他们的时候,好凶……但是,你对他们好。”
常顺微微一怔,看着妞妞清澈的眼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孩子,心思竟如此敏锐。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解释。有些事,她长大了自然会懂。
下午,训练继续。常顺亲自下场,演示最基本的劈砍、格挡、突刺动作,每一个动作都要求新兵做到标准、有力、形成肌肉记忆。他演示时,动作迅捷凌厉,明明是最基础的军中刀法,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杀气与精准,看得新兵们目眩神迷,又心生敬畏。妞妞则坐在场边一块大石上,托着小下巴,看得入了神,觉得常顺哥哥舞刀的样子,比戏台上那些大将军还要好看,还要厉害。
夕阳西下,第一天的整训结束。新兵们累得几乎爬不起来,但眼神中已少了几分最初的茫然恐惧,多了几分坚毅与服从。常顺宣布解散,让他们回去用热水泡脚,尽快恢复。
他抱起同样坐了一天、有些昏昏欲睡的妞妞,朝着营房走去。夕阳将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拉得很长。
“常顺哥哥……” 妞妞在他怀里,揉着惺忪的睡眼,含糊地问,“明天……你还要训那些叔叔吗?”
“嗯,要训。一直训到他们能上阵杀敌。” 常顺道。
“那……妞妞还能来看吗?”
“只要妞妞愿意,不哭不闹,就可以来看。”
“妞妞不哭,也不闹。” 妞妞保证道,小脑袋一歪,靠在他肩头,渐渐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一丝安心的浅笑。
常顺抱着她,走在渐渐被暮色笼罩的军营中,听着远处传来的收操号角,看着天际最后一抹残红。什长的职责,新兵的训练,怀中需要守护的稚子,城外未散的阴云,自身隐藏的秘密与必须变强的紧迫感……千头万绪,沉甸甸地压在肩头。
但看着妞妞安然的睡颜,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和全然的依赖,他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里,又似乎注入了一丝别样的温暖与力量。
路还很长,但每一步,都需踏得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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