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江北省是多雨的省份，下雨对于本地人来说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

　　街头巷尾的小摊早早就已经收摊回家了，家家户户都亮着灯，一家人聚在一块儿吃着晚饭。

　　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黑衣男子压低了雨伞，脚步匆匆地从一个巷子口拐了出去。

　　男人一路基本没有停歇，越走越偏僻，最后干脆上了山。

　　夜里漆黑一片，但男人仅拿着一个手电筒，绕过前面的土丘，后面就是杨家村早些年的坟山。

　　大半夜的，又是坟山，除了男人，再无其他人。

　　男人对这里很熟悉，几乎没有迟疑，就找到了他的目标。

　　一个已经破败的坟包，前面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又下雨了，我记得你最喜欢的就是下雨天，所以我特意挑下雨天来看你。”

　　男人取下身上的背包，毫不介意地上的潮湿，靠着坟包就这样坐了下来。

　　“啪嗒——”

　　男人摁下打火机，点燃了指尖的烟。

　　“我想多陪陪你，再过段时间，兴许我就来不了了。”

　　专案组。

　　“最近报失踪的人口要尽快核查，找到尸源是目前最要紧的事！”

　　“张老那边的尸检结果什么时候能出？”肖鹤云没有理会邰伟焦急的催促，直接问道。

　　“张老说今天给我们。”

　　“嗯。”肖鹤云应下，却依旧眉头紧锁。

　　像凶手这样谨慎的人，要想找到他露出的马脚，只怕是不可能。

　　“咚咚——”

　　专案组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稍显稚嫩的女声响起：“尸检报告出来了。”

　　肖鹤云第一个站了起来，“死因是什么？”

　　李诗情应道：“病死。”

　　“怎么回事儿？”一旁的郑警官一脸错愕。

　　病死？如果死者是病死，那这就不是凶杀案了。

　　可是如果不是谋杀，为什么有人要把死者的腿砍下来，并且以那样的方式展出？

　　肖鹤云伸手接过尸检报告，快速翻看了检出的所有结果，“真的是病死的？”

　　李诗情点点头，“没错，一开始我和老师也很疑惑，可是病理检测的结果和我们的猜想是一致的，死者就是病死的。”

　　“什么病？”

　　“恶性肿瘤，我们从死者的腿上检出了癌变的细胞。”

　　“还真是病死的，可是如果是病死的，那我们就算抓到了人，顶多也只能判一个侮辱尸体的罪名了。”郑警官在一旁嘀咕道。

　　李诗情当然也不相信这就是真相，她和肖鹤云对视一眼，道：“我特意问了老师，即便是癌症导致的死亡，也不能排除其中没有人为因素。”

　　“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凶手以投毒的方式……这也太恶毒了吧？如果这个案子的凶手和赵雨涵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那……”郑警官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眼神微闪。

　　如果真的是人为因素致癌，这样的杀人方式往往具有隐秘性，只怕连死者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警方又该如何查起？

　　“如果真的如此的话，那就有些麻烦了！”肖鹤云沉默了，他在考虑如何查下去。

　　相比之下，李诗情却显得冷静得多，“如果不是同一个人，那也绝对是赵雨涵的仇家做的，你们就没有查出什么来吗？”

　　“赵雨涵生前飞扬跋扈，人际关系一团糟，要说能杀了她的仇家，那还真是没有。”郑警官一脸挫败。

　　案件进入僵局，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局面。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赵雨涵身上几乎没有什么抵抗伤，伤口很深，几乎是一刀毙命，这说明凶手入室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控制住了赵雨涵，家人并未听到赵雨涵的呼救，说明凶手下刀稳、准、狠，我想，这一定是一个强壮的男人。”

　　李诗情继续分析道，“我也把我的想法和老师说过，他也认同，希望这些对你们后续的侦查能提供一些方向。”

　　“法医科给出的结论很有参考价值，辛苦了。”肖鹤云冲李诗情笑了笑，“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小郑一脸惊讶，“老肖，连没毕业的学生你都泡啊？”

　　李诗情被这话弄得有些面红耳赤，慌忙低下了头。

　　“别胡说八道。”肖鹤云瞪了小郑一眼，“是不是想今晚加班？上车，顺带也送你回去。”

　　“好嘞。”小郑嘿嘿一乐，屁颠屁颠的跑到驾驶座旁边坐了下去，还冲李诗情眨了眨眼睛。

　　李诗情被小郑的模样弄得越发尴尬，一路上她都没敢抬起头。

　　她和肖鹤云，是清白的啊！

　　肖鹤云将李诗情送到楼下，“小心点儿。”

　　李诗情低着头，点了点，就急匆匆上楼了。

　　肖鹤云站在原地望着李诗情的背影消失，嘴角微翘。

　　小郑看着自己老板的模样，不禁打趣道：“我说老肖，人家女孩子上楼了，你怎么还愣在那里？难道还真的想追上去，然后把人家姑娘拐跑吗？你要真这样做了，我肯定会鄙视你的。”

　　“少废话。”肖鹤云转身走向车旁，“赶紧上车。”

　　“咦，老肖，你刚才那是什么表情？”小郑忽然问道，“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别胡说八道。”肖鹤云摇了摇头，“送完你，我还有其他事呢。”

　　“哦。”小郑应了一声，显然没有把肖鹤云的威胁放在眼里。

　　李诗情是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才掏出钥匙开门的，推开门，李韦山果然坐在沙发上等她，还没睡。

　　“爸。”

　　“送你回来的那小子是谁？”李韦山脸色不善。

　　李诗情咳嗽一声，道：“是市刑警支队的民警。”

　　“你现在是铁了心要进警队当那劳什子法医是吗？”李韦山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跑去和尸体打交道！你知不知道今天多少人看着，他们都问我怎么会让女儿去干这一行！”

　　李诗情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高兴，“对不起啊，让您丢脸了。”

　　说罢，转身就要进屋。

　　“我可没这么说。”李韦山扬声道，“既然你喜欢，那我自然支持你，只是市刑警队太过一般，等你毕业，我找找关系，让你去省公安厅，工作也清闲一些。”

　　“爸，我不想你插手！”李诗情气恼地说道，“我能去哪里，全看我考试的结果，我之所以想成为法医，是想为人民服务，并不是为了去享清闲的！”

　　李韦山叹了口气，道：“明明咱们家有那么大的产业，你怎么就那么倔，非要去当个法医呢？”

　　“爸，我之所以还肯叫你一声爸，是看见你多年的养育之恩的面子上，你别忘了，我妈妈是怎么死的！”李诗情扔下这句话，摔门回屋。

　　李韦山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沉默良久，才幽幽叹了口气。

　　翌日。

　　一大清早，李诗情就到了警局。

　　昨晚肖鹤云送她回家的事情不知怎么竟然被传了出去，整个警局的人几乎都知道了。

　　见李诗情来，一个个都偷着笑。

　　李诗情一开始还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后来听到有个新人警察嘴快喊了声嫂子，她才反应过来。

　　肯定是郑警官！

　　真是没想到，一个警察，还是一个男警察，竟然也这么八卦！

　　法医学解剖室内，张老正准备解剖尸体。

　　死者是一大早环卫工人在河边发现的，刑警队出了警，判断为自杀，但死者家属不服，要求解剖。

　　自然邰队都已经默许她可以当张老师的助手，这样的机会她自然也不会错过。

　　换好衣服，李诗情拿起相机和记录册，充当起记录人的角色。

　　“死者，二十三岁，尸体在河流近岸的位置发现，被打捞上来后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根据尸温来推算，死亡时间大概在……”

　　老师抬起头，看向李诗情。

　　李诗情也不怯，立马应道：“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夜里凌晨三点左右。”

　　“很。”老师赞许地点点头。

　　根据尸体肛温来测算死亡时间，这是法医的基本功，李诗情自然是会的。

　　她虽然长相稚嫩可爱，可身为一名法医该有的技能和本领，她也是不在话下。

　　“根据死者鼻腔、呼吸道等的情况来看，死者的确是溺死，但是否是自杀，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李诗情点点头，拍了几张照片后凑过去，观摩老师的下一步动作。

　　离尸体那么近，一般女孩儿心里肯定都发怵，可李诗情偏不。

　　她倒也不是不把尸体放在眼里，而是她认为，身为一名法医，一名人民警察，她就必须要坚守自己的职责，克服内心的恐惧，聆听尸体的语言。

　　“尸体身上没有其他损伤，结合痕迹科的勘查结果以及侦查员的摸排，我们基本上可以认定死者自杀的结果。”

　　见老师下了结论，李诗情连忙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老师，河水并不深，这样也能溺死吗？”

　　“当然能，现在是冬天，河水冰冷，如果面部先入水，有可能会引起呼吸道痉挛从而导致窒息死亡，这也是溺死的一种。”

　　老师摘下手套，道：“这一次的尸检报告就由你来写，我过目后没问题就交给邰队。”

　　“是。”

　　李诗情应下，正准备离开，却身后张老幽幽道：“诗情，你和小肖……”

　　“老师！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李诗情羞红了脸，窘迫万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看着先肖立马警队的，小伙子人不错。”

　　“他人怎么样和我也没有关系！”李诗情着急地和肖鹤云撇清关系，就算他就是游戏内的那个最佳搭档，可现实毕竟是现实，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大概也就是比陌生人稍微好一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