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季老爷子出院的酒宴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季向空陪两位老人用过了晚膳，借口第二天一大早有课，提前结束打道回府。

　　“陈师傅，能不能麻烦你开快点？”看着窗外浓浓的夜色，季向空忽然变得归心似箭起来。

　　“少爷，不能再快了，已经是接近限速的车速了。”司机陈师傅第二十次无奈回答。

　　等车开到公寓楼下时，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叮嘱了一句让司机小心驾驶，季向空便一路小跑进了公寓电梯，跳脱的背影和白天那个持重矜贵的小公子，判若两人。

　　季向空站在一楼的大堂，黑色切尔西皮靴轮流点着大理石地砖，他双手叉在西装裤口袋里，看着电梯上一格格跳动的数字，眉心越拧越紧。

　　重重的低气压，给大堂值班的管家带去不小的压力。

　　住在这里的都是贵客，一个都得罪不起，更何况那位公子哥的行头，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他硬着头皮，想要上前安抚几句，可那位公子哥却猛地拉开不远处的安全通道大门，几步一奔，从安全楼梯上去了。

　　顾魏迷迷糊糊间，听到门禁传来“欢迎回家”的声响，他睁开眼，明黄的灯光下，一身笔挺西装的男子，单手扶着玄关的装饰墙，大口大口喘着气。

　　瞌睡虫被这么一吓，全跑没影了，顾魏扔下怀里的抱枕，趿着拖鞋，神色紧张地跑到季向空跟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长款兔毛绒衫，松松垮垮罩在男人身上，显得他身形略显消瘦。美而不自知的脸庞上，被惊扰的睡意未消，混在一脸担忧中，看起来却有种别样的温馨。

　　季向空长臂一捞，将顾魏整个人抱了一个满怀，嘴里呢喃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愿意和我说那些话，让我不至于错过一个不错的家人……

　　也谢谢你，愿意包容我这个倔强的牛脾气，愿意静下心来听我说说心里话……

　　季向空将脸埋在顾魏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贪恋着顾魏身上淡淡的奶香。

　　顾魏这还是头一回被一个男孩子抱在怀里，他愣神了几秒，抬手推了推，可季向空没松开，双臂反而搂得更紧，在他的颈窝那里闷闷吐着气，“舅舅你身上的气味真好闻。”

　　“我身上哪来的味道。”顾魏歪着脖子笑得无语，医生这个职业，除了消毒水的味道外，不容许出现第二种味道。

　　他戳了戳季向空的腰，小孩怕痒躲了两下，可双手做着最后倔强，就是不撒开。

　　“季向空，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回去的时候又惹什么岔子了？是不是和你爸又吵架了？”事出寻常必有妖，八成是小孩做了什么亏心事，怕他说。

　　“没有吵架。我们和和气气吃了饭。”

　　“真没有？”

　　“没有！”小孩总算抬起头，白嫩嫩的脸上，因为刚刚埋头的动作，多了几道红印子。脸颊两边鼓起了小小的奶膘，看起来还挺委屈冤枉的样子。

　　顾魏没忍住，噗嗤一笑，伸手捏上了两边的奶膘，语气宠溺地说：“没有就没有，生什么气呀。”

　　“别总捏我，我又不是小孩子。”季向空很不爽地拍掉顾魏伸过来的爪子。

　　手瘾还没过够，顾魏略有些可惜。经过刚刚这么一闹腾，顾魏这才发现，小孩这会气是不大喘了，额头上不断冒汗，像是刚刚做了剧烈运动。

　　“怎么出那么多汗啊？”

　　“啊，我刚刚跑上来的。”

　　顾魏一惊，“十五楼，你跑上来？！”

　　“嗯……”季向空挠了挠头，支支吾吾说：“就那个……电梯好像出了点故障……”

　　顾魏一听，立马转身去客厅沙发拿手机。

　　“你干嘛去啊？”季向空站在玄关处，伸着脖子问。

　　“打电话找管家啊，好歹每个月收三万的物业费，这么多钱，连电梯保养都做不好。”看把他家小孩累的。

　　季向空一听急了，没想到顾魏还有这么较真的时候，“你别打了，都这么晚了，人家一早就下班了。”

　　“九庐的管家可是二十四小时的，毕竟花了那么多钱呢。”当时他听到一个月三万的物业管理费，着实心疼了好一会儿，他的实习工资，还抵不上人家半个月的物业费呢。

　　钱都花出去了，没有对等的服务，这笔账可划不来。

　　季向空没想到自己兴冲冲跑了十五层给顾魏看自己的装扮，顾魏却忙东忙西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倒是惦记着出门前，人家说得话，可人家倒好，压根就忘了这一茬。

　　“季向空，我没有管家的联系电话，你那里有吧？号码给我报一下。”顾魏朝他走了过去，可视线还盯着手机屏，压根没抬起来看他半分。

　　“我不知道！”

　　季向空气呼呼丢下四个字，一双小皮靴一东一西各待一边，他连拖鞋都懒得换，光着脚丫，将地板踩得砰砰直响，然后“砰”的一声，重重甩上房门。

　　巨大的响声，终于让顾魏抬起头。

　　看吧，小孩爬了十五层楼梯，不生气才怪，换他，他也要生气的。

　　不行，明天下去的时候，一定要存一下管家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