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往事

　　李仲祥是十好几年前就来到徐家当管家的。若真要细究，那便是徐斯出生的那一年。徐家小少爷出生，徐先生和徐太太都特别高兴，还给宅子里的工人仆役都发了一个月工资当奖金。而那个时候还没有徐晋，或者应该说，那个时候徐晋还没来到徐家。

　　徐晋来到徐家的那一年，徐斯七岁，而徐晋也不过九岁。李仲祥还记得，当时他第一眼见到徐晋的时候，徐晋整个人都是脏兮兮的，像个来要饭的孤儿一样。男孩怀里抱着一个和他一样脏兮兮的而且还十分破旧的布偶熊。乱糟糟的头发早已遮住了他的眉眼。他温顺地低着头，然后一步步地向李仲祥走来。

　　“叔叔，请问这里是徐竞泽的家吗？”男孩清脆的声音响起。

　　那徐竞泽正是徐斯的父亲，徐家现任家主的全名。李仲祥听这小孩这么说，不禁正色了几分。他蹲下身子，盯着徐晋，脸上努力地挤出了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小朋友，你是谁啊？谁告诉你这是徐先生的家呢？”

　　“我叫徐晋，我妈妈告诉我说，这里面住的是我爸爸徐竞泽。”小徐晋几乎一字一顿的回答到。

　　李仲祥听了这话多少有点慌张。他可从不知道这徐先生在外头还有一个私生子啊。何况这孩子现在还找上门来了。他用手剥开挡在徐晋眼前的碎发，仔细看了看这孩子的眉眼。或许孩子还小，看不出有什么像徐先生的地方，但还是能明显看出，这孩子和徐家小少爷徐斯可是实打实的相像。

　　李仲祥心里大概有了底，只能先把小徐晋牵着，带进了徐家大宅里。

　　当天晚上，徐先生和徐太太便大吵了一架。吵架的声音，摔东西的声音，徐太太的尖叫失控，徐先生的怒吼……整个宅子都能听得到。

　　第二天早上徐晋便见到了徐斯。比他小两岁的男孩，个头上却不比他逊色，体格也比明显营养不良的徐晋要好上许多。男孩正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两只手攥紧了小拳头朝着徐晋走来。徐晋知道来者不善，但还是没有躲。他被这个比他小两岁的小孩打了几拳。小孩子手脚也没什么大力气，除了牙齿磨破了口腔内部，徐晋也没受什么伤。徐斯上来推他，徐晋不是不能反抗，只是他懒得反抗。他知道，就算徐斯打他骂他，他也绝不能还手。只有先示弱，才能在这个宅子里有生存的地方。

　　等到李仲祥再见到徐晋的时候，徐晋又变成的一副脏兮兮的样子。李仲祥一开始还以为是徐晋自己贪玩调皮，将昨天刚换上的新衣服又弄脏了。可走近细看，才发现徐晋身上脸上都有好几处伤。说不心疼也是假的，毕竟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子，被欺负成这样。李仲祥蹲下来，视线与小徐晋齐平，看着他说“好孩子，这是谁打你的？”

　　“不知道，我不认识他”徐晋低着头，不愿意和他对视。

　　李仲祥深深叹了口气，也没再追问下去，他牵着徐晋的小手，带他去换了衣服，处理了伤口。

　　之后的几天，徐晋过得很平静，没有人来找他，他也几乎不出门。直到那天，天气难得的好，他才肯踏出房门出来转转。刚一出门，他就被一块飞来的石头袭击了。只是石头扔偏了，正好从徐晋身旁飞过去。

　　徐晋转身一看，就看见了趴在一边草地里的徐斯。徐斯正好和他对视上了。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徐斯就干脆拍拍身上的泥土就起来了。他向徐晋走过去，依旧是那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只是到了徐晋眼前的时候却已红了眼眶。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那样瞪着徐晋。徐斯刚准备开口可眼泪却也憋不住了，一边哭一边向徐晋叫喊着“你滚出去，这是我家！”

　　徐晋怔了一下。他看着徐斯哭得红彤彤的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拿了口袋里的纸巾给徐斯擦了擦眼泪。徐斯也愣住了，渐渐的就不哭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徐晋。”徐晋的声音很好听，明明是个男孩子，声音却格外的温柔。

　　“我……我……我叫，徐斯。”徐斯还带着些哭腔，说着。

　　徐晋帮徐斯擦干净了眼泪，还帮他把把衣服都整理了一下。理到袖口那时，他突然把徐斯的袖子往上撸，因为他看见徐斯身上有伤。小小的胳膊上，青的青，紫的紫。徐斯往后躲，想把手臂从徐晋那里挣脱出来，可是却被徐晋死死攥着。“谁打你了？是你爸爸吗？”

　　“是妈妈……”徐斯嘴角撇了下来，无比委屈地回答到。

　　“你犯什么错误了？要这样打你？”

　　“你还说，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去爸爸那里告状，妈妈就不会打我了！”徐斯的眼睛里又蓄了一汪清泉，开始噗哒噗哒地掉眼泪。其实徐斯撒谎了，他知道就算不是因为徐晋，妈妈也会打他，没有理由，只要和爸爸吵架了，妈妈就会来打他。

　　徐晋愣了一会儿，他早该料到的，徐斯打他的事，就算他自己不说，李叔也会去告诉徐竞泽的。虽然他自然希望这个坏小子受到惩罚，但是真看到他被打成这样，徐晋也感到一丝难受。

　　看着徐晋愧疚的神情，徐斯心底升起了一丝得意与开心。徐晋转头牵起徐斯的手把他领进了李叔安排他暂住的房间里。房间里放了一些药油，创可贴之类的。徐斯这时才想起来，那天妈妈和爸爸吵完架把他狠狠罚了一通之后，他气不过就来找了徐晋的麻烦。

　　“我那天打了你……”

　　徐晋正低着头给徐斯贴创可贴，听到这句却是愣了一下。他微微笑了笑说到“没关系的，伤都已经……”

　　“对不起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