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灯已似风灯冷,峰回路转又一村。
第二日一早,蓝忘机就接到了《山水故园》导演陈佳生的电话。
“忘机,我是陈佳生导演,给你来电有点唐突,但事急从权,剧组开拍在即,我有个不请之请,我想请你来当我们的武术指导和礼仪授课老师,不知你是否愿意?”
天机洞拍戏时,虽然蓝忘机只是担当替身走位,但其风姿秀骨的气质以及举手投足间的儒雅端方的仪态让陈佳生导演印象深刻。因此,在原聘请的武术指导老师临时违约的情况下,陈佳生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人选就是蓝忘机。
“感谢您的盛意邀请,我需要考虑一下。”蓝忘机对在天机洞水中拍摄斩杀巨蟒一段戏仍心有余悸。犹记得自己在晕厥后的梦境中,再次感受到和在寒潭洞底一样的噬骨冰冷与疼痛,还有无边的寂静与孤绝,若不是魏婴发髻上那抹红色飘带唤回他,可能会再次地沉睡下去。
“你是不是要和肖湛商量?他现在可能有些自顾不遐。”陈导的语调里有几许无奈。
蓝忘机微一蹙眉,问道:“他有何事?”肖湛走的时候只是风轻云淡地说去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
“投资方老板要求换掉湛湛,启用她喜欢的演员。”做为导演也会受到很多的限制与约束,陈佳生虽然很欣赏肖湛,但在人员调用上他的话语权还是很有限的。
蓝忘机一阵锥心撕裂之痛,因为他尝过肖湛眼角滑落的那颗带着苦涩之味的清泪;他听过肖湛说希望自己可以像流星一样,用尽所有的力量,去实现一次闪耀的机会。因此,他答应肖湛会陪着他、护着他,为他剥三颗莲子,许他三世情缘,倾尽世间一切繁华也要他欢颜欣喜。
“我想见一见这个老板。”蓝忘机沉声回应道。
“不错,虽然临时换演员这种事很常见,但我更乐意看到你们积极地去为自己争取,希望能有机会继续与肖湛合作。”陈导随后将影片投资老板方红的电话与公司地址发到了蓝忘机手机上。
肖湛与王小北疾步如飞地走出上海浦东机场,径直上了王小北早已让人准备好的车,直奔李家村而去。
李家村位于上海市郊灵山山脚下,村子因穷而闻名,年年靠国家发放贫困救助金度日。整个村子三百来户人口,却未有一家脱贫。传说是因为村中镇有恶龙,所以阴怨之气极重,因而无法聚集财气。
“道长,你发的位置到底在那里?我手机信号弱,定不了位了。”王小北将手机指向了八个不同的方位进行试探,可仍然没有找到玄一真人说的李家村。
“你们看见村口那棵树叶像羽毛形状的古树了吗?那就是入村的标志。你们将车停在村里的停车场,在正北方向能看到一个小山丘,山丘上有一幢红色的房子,我就在那里等你们。”玄一真人漫不经心地说道。
“还真有一棵!什么树呀,树叶好特别。”
“玄羽树,一棵神奇的千年古树!”
王小北开着车兜兜转转十多圈,这次经老道一说才看见一棵巨大的玄羽树,树围可能需要十多个人才能环抱,这得是要上百年的树龄吧。
肖湛一直没有说话,仔细回想着在永宁县医院内老道说的每一句话,试图从中理出一点线索和头绪。在所有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他不想蓝忘机有过多的心理负担。若真的需要付出一些什么代价,他宁愿自己一力承受。为了与自己再续前缘,蓝忘机经受了轮回重塑之苦,他不能忍受再让蓝忘机经历一丝磨难,他希望蓝忘机能健康快乐地留在现在这个平行世界里,与他幸福地共偕白头。
王小北看着肖湛怔怔地发呆,知道他在做着一些决定,或者说破釜沉舟的决心,因此到达停车场时,才轻声说道:“湛哥,我们到了。”
肖湛一愣,轻叹一声,拿着背包,下车就看到了玄一真人说的小山丘上的红房子。
两人顺着一条羊肠小道向上行进,两侧的野草肆意生长,一半的路面已被其掩埋,如若不是事先知道有路,恐怕会很难下脚去试探行走。
“湛哥,喝水!”王小北小步紧跑地来到肖湛身边,递上一瓶怡宝纯净水。
“我不渴,只是这小山丘看着低矮,上山之路却是一路盘旋而上,可能得走好一会儿呢。”两人边走边说,薅着两边的杂草,微微喘气。
“你俩是来找山上红庙子里的道士卜卦算命的吗?”路边庄稼地里站着一位六十岁左右的矮小瘦削,肤色黧黑的老伯。
肖湛二人疑惑地点点头,这人是怎么看出来他们来此地的目的。
“这条路只通他们家,喏,你看,山上只有一幢房子,你们不找他找谁?不过那就是个骗子,他骗了我们全村的人,你们好自为之吧。”老伯说完摇摇头,擦身掠过肖湛二人,兀自下山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肖湛下定决心做的事,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
终于,二人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跋涉来到山顶。这是一个破旧但又有些生活气息的小院。
红色方砖砌成的两间低矮小屋,不太像平常的寺庙或道观,更像一户住家的院落。
小院四周用疏透的竹篱笆整齐地围筑着,房前右则是一笼翠色喜人的新竹,左侧侧是一株玉兰繁花正盛,熟悉的馥郁清香立即勾起了肖湛对蓝忘机的思念之情,总觉得身边一直有一个他在陪伴着自己,为自己最坚强的后盾。房后一株桃树刚吐着嫩绿的新芽,回首一览众山小,此处既远离了城市的喧哗,又独享这山中一隅的静谧美好,真是个妙境之地。
“你们想好了吗?想好了,就进来吧。”玄一真人端坐于大堂右侧,其身后悬挂着两幅布长帘。一幅是两仪太极图,另一幅图略窄小些,画中人是位面若莲花般娴雅的清瘦女子,手拿拂尘,身穿道袍,侧目回眸看着右下方正阖目养神的玄一真人。
“你这到底是道观还是寺庙?搞得不伦不类的。”王小北哧笑一声,问道。
小院门楣上无任何牌匾名号,大堂正中有两层台阶,其上安放着一张黑漆木质长矶,斑驳的矶角隐约仍能看到四周的鱼纹浮饰。长矶上供奉着一块黄杨木牌位,上书:天地归一,太乙天尊位。
“当然是道观。”玄一真人捋了捋稀疏的山羊胡须。
“那为什么又叫红庙子?”王小北怼人从不嘴软。
玄一真人叹一口气,本就有些浑浊的眼眸更加的暗沉,低声说道:“叫什么重要吗?我即使解释一百遍我修的是道,可他们仍然认为我信的是佛,世人想醉任谁也唤不醒。”
“修道之人即使修的是阴阳和谐也不应该堂而皇之地挂一幅美人图吧?”肖湛蹙眉冷声问道。
玄一真人微微侧目注视图像,只见仅存的右眼中满怀悲恸之色。
此画中人是玄一真人过世多年的妻子,名唤莲香。而玄一真人原名李粟,二人相识于青涩的纯真岁月。莲香本是上海一书香门第之女,倾心于才华横溢的李粟,不顾家人的反对跟随李粟来到李家村,支持他在家乡沃土上实现自己的理想。
二人踌躇满志,莲香一人撑起了一个学校,为李家村的孩子们传授知识,播种希望。
而李粟则自行贷款在村里办起了一个制砖厂,一个养蚕社,誓要带领村民走上致富脱贫的道路。
就在二人迎着理想的光踏实前进时,莲香却出了意外。
那是一个雨后的清晨,李粟夫妻二人将村民养殖的蚕茧运往上海最大的缫丝厂交货时,因雨后路面湿滑,出了车祸,连人带车骨碌着滚至山脚,莲香当场去世,而李粟也失去了左眼与左臂。
从此李粟一蹶不振,终日游手好闲,混噩度日。
人之所以失望是因为有希望。莲香与李粟为李家村村民描绘了一幅富足美好的生活蓝图,却最终失信没能实现。因而村民们由最初的不满,隐晦地说三道四、指桑骂槐慢慢演变成将穷的原罪归就于李粟、莲香二人,遂容不下李粟,甚至驱赶他离开李家村。
幸得红庙子前任观主收留,赐名玄一真人,李粟这才有了容身之所。自观主处传得一本奇书《太乙玄月蚀魂书》,跟随观主悟道习阴阳,参详书中玄妙。
“这不是什么美人图,这是我已去世多年的妻子,挂在这里留个念想,聊以打发山中清闲岁月。”玄一真人望向画像时的眼眸中,隐隐闪烁着如繁星般的熠熠星光。
若非相思人,岂知相思苦,奈何今生往,来世盼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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