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模糊了视线,池锐猛地抬头,脑海中浮现出林渊拆卸狙击枪的一幕。
下一秒钟,他猛地起身,屏气凝神,耳边依旧回荡着池滦的求救声,若隐若现。
不会的,父亲不会向他求救。
不可能的!
这一切都是假的!
‘砰’的一声!
是枪声!
池锐转身回望着周围,八个角度的镜面浮现出无数个身影,他一个个望去,终于在两个自己之间,发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缝。
池锐迅速脱下身上的外套包裹在右拳上,卸下胸前的金属名牌,夹在其中,盯住那裂缝猛砸了起来。
“林渊!”alpha的嘶吼犹如一把熊熊烈火,风卷残云,伴随着强烈的汽油味,顺着细缝飘散了出去。
倒在地上的少年将已经组装好的狙击枪反握着,将枪口缓缓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一双空洞而疲惫的眼睛盯着头顶的镜子。
看着父亲因为失望而沉默不语的冷脸,看着周围人得意又嘲讽的笑。
深深的挫败和无力感让他快要窒息了。
只要扣动扳机,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结束吧。
他真的好累了,周身像是被拆解了一般,却没有人愿意将破碎的他重组。
就这样吧……
林渊闭上眼睛,右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扣动了扳机。
“砰!”
“喂!”
池锐一跃上前,抬脚踢开了枪柄。
子弹飞跃而出,定在了对面的镜子上。
瞬间,镜面四分五裂,一道镜子慢慢消失。
“你刚才在干什么?”池锐将人从地上拎起来,怒目而斥。
林渊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抬手抚摸自己的左胸口,没有枪口?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朝自己开枪?”池锐怒吼。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有了想死的念头。
他想死是因为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杀,无能为力。
没有付诸行动是因为那虚幻的画面,在他还没有弄清楚池滦究竟是被人夺走了腺体之前,他没资格死。
林渊缓缓抽气,“放开我。”
他已经没力气和对方争执。
如果没有把止痛剂给池锐的话,他是可以挺过来的。
至少不用被对方看到这么懦弱难堪的一面。
“只有我们两个都活着,程序才会结束,否则就会陷入无限循环,直到一个活口没有,是吗?”
池锐盯着林渊,带着强大压迫力的固执。
“放开我!把你的信息素收起来。”林渊猛地甩开对方的手,没有否认。
现在他们都还活着,设定应该结束了。
果然,待周围的一切散去之后,他们此时就站在入口处的大厅。
林渊身体晃了一下,抬手撑住立柱才勉强站稳。
“去开门。”
池锐收回目光,朝着门口处迈出脚步,却在大门打开之前侧目瞥了一眼身后的人:“林渊,如果你刚才是因为无法忍着痛苦而选择自杀,那你真不该留在这里。”
他在镜子中看到了最无法接受的一幕。
想必林渊那边也一样。
他现在好像明白了林渊的那句“在这里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是自己。”
大门打开,天亮了,池锐刚好看到了破晓的一刹。
没有人迎接,不过应该有很多人在等着他们回去。
池锐松了口气,在踏出大门的那一刻,身上的痛感也随之减弱,活动了一下四肢,池锐刚准备离开,却发现身后静悄悄。
转身便看到林渊坐在地上背靠立柱双眼紧闭。
“你还等什么?站不起来了?”池锐双臂抱着肩膀。
那家伙半个身体隐匿在黑暗中,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一手自然垂在地上,带着血污的指尖与其白净的面孔显得格格不入。
仔细一看,池锐才发现林渊的手指细长,骨节并不凸显,比起握枪,更适合弹琴。
“你先回去吧。”林渊也很想起身,不过他此时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此时休息一下,也只是在勉强的维持着仅存的体面。
池锐一脸不耐烦,往前走了几步,猛地掉头大步来到了入口处,将人抗在肩上就走。
“你……”林渊睁开眼睛,脸却因为对方的动作撞到了池锐的脊背。
“我什么?你在那里面休息得休息到什么时候去?我一个人回去老耿肯定得让我滚蛋,你休想。”
池锐故意掂了掂肩膀。
这家伙还真轻,他们几个之中,最瘦的应该是秦昊乾,不过林渊比那个家伙还要瘦不少。
林渊抿着嘴,撑着对方的肩膀跳了下来。
“我能自己走过去。”离开实践大楼,他的腺体已经没有发烫了。
池锐没有反驳,冷笑一声。
暗自腹诽,看你能逞强到什么时候。
林渊走了两步,身体就晃了两下,朝晖的光晕照在脸上,让他有点恍惚。
“林渊!”白策匆匆跑来,抓住对方的手臂掀开护颈的一角,看到了那泛红的腺体,“去医务室。”
望着两人的背影,池锐眉头紧蹙。
“池锐,你也过来检查一下。”白策头也没回,声音洪亮。
随即压低了声音,“不是有两支止痛剂吗?也不行吗?”
池锐不远不近的跟在两人身后。
是因为林渊把止痛剂给了他,所以才会伤得这么严重?
“锐哥!”秦昊乾满脸兴奋刚准备给对方一个熊抱,就被推开了。
“走远点,累死了。”池锐右手握着脖子,伸了个懒腰。
经过检查,池锐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手上的伤口,林渊直接留观了。
“锐哥,那个实践楼里面到底什么样的?老耿他们三个一直盯着监控,中间有一段白策嚷嚷着要进去,被老雷给阻止了。”
他们几个躲在办公室外面,只隐约听到了一些动静。
白策平时看上去不声不响的,好像一点攻击力都没有,今天却跟耿涛据理力争,虽然失败了,但是勇气可嘉。
“有监控?”池锐挑眉。
那他在里面的表现岂不是都被人看到了?
我靠!
这还了得?
池锐一蹦三尺高,一阵风般窜进了耿涛的办公室。
“耿教!”池锐目光瞥向电脑屏幕,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耿涛就坐在电脑前面,欣赏着监控回放,画面刚好停在他跪地痛哭的一幕。
完了。
一瞬间,池锐忍不住捂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个家伙一定会嘲笑他的。
“你来了正好,你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耿涛神情复杂。
那些幻想是因人而异,他不是池锐,即便有监控也只能看到真实的人物画面,对于他而言,镜子中只有池锐的倒影。
不过显而易见,镜子中的画面涉及到了池滦的死,是池锐的心结。
池锐低头,沉默了。
耿涛也没有催促,只是将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切换到了池锐和林渊的对比图。
“林渊感受的生理疼痛让他萌生了自杀的想法,你却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但是如果没有林渊开的一枪,你也找不到突破口。”
耿涛话里有话。
他默许林渊进入实践楼的提议,就是想要确定他手中所拿到的资料是否属实。
却不想竟然得到了意外收获。
“你想让我和林渊做搭档?”池锐面露不悦。
他们这次的合作毫无默契可言,最大的默契就是一开始的‘分道扬镳’。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相信林渊和他一样,都期待着对方死在里面。
“你既然不想和他成为搭档,为什么还要救他呢?”耿涛转过身,浑浊的双眸明亮而尖锐。
“那是因为我没想过离开丘安岛。”池锐理直气壮。
“那你告诉我,你在镜子中看到了什么?又为什么能摆脱幻境?”耿涛单手摸索着下颌的胡渣,自己养大的狼崽自己最清楚。
池锐聪明又大胆,却格外心细。
那些所谓的失误根本不是他该有的表现。
池锐再次沉默。
“你故意装傻,触碰到感应器,是想要试探林渊的反应,他没丢下你,甚至还给了你止痛剂,很明显你应该发现林渊对实践楼的设定早有所知。”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林氏为什么会把这样一个实践楼建在丘安岛?”
池锐蹙眉:“你想让我接近林渊,和他成为搭档,从而调查林氏?”
这倒是个办法。
不过要时刻面对林渊……他怕他会忍不住下杀手。
“随你怎么想,这是你和林渊各项考核成绩,一个林渊就能彻底毁掉你们六个的团体战斗力,看来我应该考虑考虑,或许林渊更适合成为赤霄大队的一员。”
耿涛拍了拍池锐的肩膀,笑容中带着嘲讽。
池锐忍不住脸红,随手翻看着成绩表。
“射击满分,理论课成绩比我还要高出几分?”池锐微微一怔。
不过想到那个家伙刚才的表现,池锐倒觉得可以理解了。
“近身格斗是他的弱项,统战能力不如你是因为他没有任何经验支持,但是加以训练后就不一定了。”耿涛喝了一口白策刚给他倒的已经凉透的咖啡。
砸了咂嘴,啐了一口。
“苦了吧唧的,还进口的呢。”耿涛毫不客气的将咖啡倒进了一旁的花盆里。
端起自己的古董水杯猛灌了口凉茶。
露出满足的笑容,还是这个解渴。
“我爸当年是不是中了三枪?为什么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池锐语气阴郁。
当年他只接到了池滦的骨灰,没人告诉他父亲牺牲的细节。
那些所谓的荣耀随着一捧白灰被深埋地下。
他连发问的机会都没有。
耿涛猛地抬头,身体微僵,“谁告诉你的?”
“这么说是真的了……”池锐捏着成绩单的手微微颤抖,“是不是有人生剖了他的腺体?”
池锐对视上耿涛的目光,企图从中找到真相,“是不是?”
薄唇轻轻颤抖,额头上的青筋凸显,池锐用尽全力才让自己保持冷静。
“你不要听别人胡说八道,这不是你现在该想的问题。”耿涛将水杯重重放在桌上,长叹了口气。
“七年了,我调查过林氏,没有找到任何破绽,当年有很多人怀疑过,不过都没有确切的线索,而且当年林渊只有十一岁。”
还是个孩子的林渊或许什么都不知道。
年幼丧父的池锐无辜,林渊又做错了什么?
孟雷说的对,他没有摆正的心态影响到了池锐。
“池滦曾是赤霄队长,让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心甘情愿的跟着他出生入死,你如果还以他为目标,就应该清楚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耿涛用力的握了握池锐的肩膀,示意对方可以回去了。
夕阳西斜,池锐一个人坐在礁石上,盯着远方的海平线。
“锐哥这是怎么了?都在那坐一天了,老耿不是没再说让锐哥走吗?”秦昊乾踌躇着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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