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修伟在烟草公司担任文职，不可避免地也带了些书卷气。只是与沈翊和宁文彬比起来，他更像是一个写手而不是学者。工作多年，整个人就像带了一层薄薄的面具，圆滑而客套。

“警察同志，你们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推了推眼镜，没有半点慌乱，倒是嘴角微微上扬，跟中了大奖似的。

“请问你认识吕晓星吗？”杜城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开门见山。

徐修伟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眼神也有些偏离，轻轻攥了攥拳头。“认识，但我现在已经跟她没关系了，她怎么了？”

“前几天短视频平台有一个视频爆了，你没看吗？”杜城与他直视，让徐修伟感受到了压迫感，沈翊则注重他的微表情。

徐修伟觉得有点无语，但还是认真回答：“同志，我从来不看这些浪累时间浪累生命的没营养的东西，再说那些网红除了博人眼球还能做什么？别的不说，就看他们取的标题，跟内容没几个对上的，我不看，我们办公室的同事也没几个爱看的。”

“那9月15号晚上到9月16号凌晨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我在医院，”说到这里，徐修伟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我女儿生在9月15完胜，14号我老婆就进医院待产，我请了假全程陪着。”

“恭喜。”沈翊轻轻地说。

“谢谢。”徐修伟的全身肌肉突然紧绷起来，交叠的十指也猛地发力，笑容也变得格式化。“你们是在查我不在场证明吗？吕晓星出什么事了？她是不是出事了？！”

沈翊对杜城点点头，微表情不像在撒谎，家有新生命诞生，他的心思肯定都在小女儿身上，那个视频又早已被封，所以他并不知道吕晓星的死讯。

“她死了。”

格式化的笑容渐渐淡去，那张脸有了片刻的怔忡，眼圈也慢慢发红。“怎，怎么回事？”

简单解释了一下死因，又给他看了现场照片，徐修伟把额头抵在交叉的手上，轻轻颤抖了一会，眼泪从鼻尖低落，洇在姜黄色的裤子上。

“晓星是个好女孩。”拒绝了沈翊递过来的手纸，用手腕擦去眼泪，带着浓厚的鼻音，他冒出了这句话。“就是命不好。”

“可以具体说说吗？”

分手多年还能这么伤心，可见对吕晓星是有很深的感情，吕家三口说的话大有水分。

“我毕业那几年一直挺不顺的，26岁那年从KTV里认识了晓星，算是一见钟情吧。我追的她，追了好久她都不肯答应。”

“那你知不知道她之前……”杜城似有不忍，发展到退婚这一步，想来徐修伟的家人是知道些吕晓星的事情。

“知道，她被我缠的没办法，也对我动了心。可她不想骗我，就跟我说她以前卖过……”

“你们那个时候没分手？”沈翊好奇地问。

“没有，那时候血气方刚又理想化，又在无聊的时候看了些才子佳人的小说，觉得这也没什么。红拂女、苏小小哪个是名妓，我觉得我能做拯救她的英雄。我跟她保证一定会娶她，让她瞒着我爸妈。”苦笑一下，他都不知道当年怎么这样愚蠢。

“你的家境不错，是不是你父母嫌弃吕晓星的出身？”想起当年父母找儿媳的要求，杜城下意识想到这一点。

“不是，我爸妈还算开明，见晓星听话懂事又孝顺，就没阻拦。加上那段时间我又过了考试，爸妈觉得她是我的福星，对她家提出的二十万彩礼也没说什么，虽然厌恶她爸妈贪财的嘴脸，但也爽快给了。”

“但是他们知道了吕晓星的过往，对吗？”

“对，她爸妈跟她一点都不一样，晓星谦虚内敛，她爸妈却又无耻又爱炫耀。”一点都不掩饰他对吕父吕母的厌恶，徐修伟的声音越来越冷。“也没见过世面，听说我吃上公家饭就觉得自己了不得，在村里到处炫耀。警察同志，你们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看的别人好。他们的招摇引得人眼红，就有人偷偷跟我爸妈透露晓星出卖过自己的身体。我爸妈赶紧托人打听，到底让他们给打听出来了。”

“然后你屈服了？”

“我抗争过！”徐修伟低声呜咽：“我跟他们说晓星是好姑娘，她是被逼的，是那两个老东西逼她辍学挣钱给她哥她弟凑钱娶媳妇。可我爸妈更不乐意，他们压根不想要吸血的亲家，担心我以后会被这两个吸血鬼讹诈。”

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她继续说：“我爸妈还说，晓星被警察抓过好几次，有案底，将来孩子考研考公都要受影响。我动摇了……我也不想我的孩子被人指指点点，说他妈是只鸡。所以，我们家退婚了。”

对他的做法，还真不好评判。说他古板直男，但他真的打心眼里没有鄙夷过吕晓星。若说他是真男人，但他到底也放弃了。他们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他，他已经比很多男人做得都好了。

杜城放低了声音：“那你们的彩礼纠纷……”

“我爸妈不愿自己的辛苦钱便宜那一家吸血鬼，就带足了亲戚去闹。我没拦，我也觉得他们不配拿那笔钱。但这两个老东西的确不是东西，非说钱是晓星拿的，要我们找晓星讨。呵，”又是一声嗤笑，尽显苍凉：“你们应该也见过他们了，自己穿得破破烂烂，好衣服都给儿子孙子，那是他们家的根。我们给的彩礼也早就变成一间平房和首饰送给晓星弟弟弟媳了，他们哪肯吐出来。我爸妈也不是好惹的，要告他们诈骗，把他们两个儿子送到监狱去，那两个老东西才慌了神，去求晓星。晓星能有什么办法，给我爸妈打了欠条，说这钱她还。”

“这钱她还上了吗？”

“还上了，三年前就还上了，都打到我卡上。她真的是命不好，她很聪明，要是生在我的家庭，现在应该是个厉害的女强人吧，最起码比我混得好。”

“那你们后来见过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