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还是不够勇敢，又担心他们会报复我的妻子儿子，所以，我什么都没说。”沙哑的声音中满是自嘲，“或许，也有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只顾着扫门前雪，却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早跟吕晓星领结婚证？是有什么顾忌吗？”杜城不明白，既然早已视吕晓星为妻子，为什么不给一个名分？

“是晓星不愿意。”赵晗昱悔恨万分，当时就不该听她的。

“她，还是觉得从前的经历配不上你吗？”虽然不认同她这种自卑感，但沈翊也清楚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也许晓星确实还有这种想法，我还没能彻底让她放下。但更深层的原因是，晓星觉醒了。”

觉醒？杜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没一会就想明白了，“因为她父母？”

“对，户口本在她父母那里，如果想结婚，一定会被他们讹去大笔彩礼。晓星不想再被她父母吸血，就说先不领结婚证，等孩子该上学的时候做亲子鉴定上户口，就算有罚款，也总比被她不争气的哥哥弟弟挥霍了好。”

宁文彬又来插嘴：“你出不起这笔钱？”

杜城真想把他的嘴堵上，这何不食肉糜的白痴问题他是怎么问出来的？

端着水杯进来的白河忍不住了。“老师一直资助贫困学生，并没有太多积蓄。那个时候生意也出了点问题，负债累累，怎么可能拿出彩礼呢！”

“好了白河，你去休息会，我跟警官聊。”制止了白河的愤怒，赵晗昱耐心解释。“也并不全是因为资助学生，我不是圣母，不可能一点都不考虑自己的生活。主要是给鱼用药的时候没有注意剂量，凭着经验用过了量，那几个池子的鱼都死了，一下子损失了三十多万。这些年我们节衣缩食，刚刚缓过劲，这才敢要孩子。”

“既然你知道吕晓星怀孕，为什么还让她一个人去北江？”杜城对此表示不解。

提到这件事，赵晗昱也是追悔莫及。“我去外地进鱼苗了，锦鲤很娇气，运来鱼苗之后要经过对池子进行消毒，还要让鱼苗有个适应过程，这是个精细活，我得亲自盯着……也就是在检查池子的时候不小心摔了，还好白河经验丰富替我处理，不然这回又得损失不少。”

“可这也并不能解释为什么吕晓星一个人去北江，她不能等你忙完一起去吗？”

“因为15号印文华在北江办演唱会。晓星从初中就是他的歌迷，喜欢他十多年了。”

杜城看了看蒋峰，蒋峰点点头，知名歌手印文华确实在北江办了场演唱会，菲姐都买票去了。

“可是，我们没查到吕晓星的购票记录。”自从知道吕晓星的身份，李晗就没放过网络上的蛛丝马迹，不可能忽略这一点。

“在内地，演唱会的门票还是很贵的，位置好的票价都有可能上万，就算是最边缘的位置也得大几百。晓星一向节俭惯了，如今又有了孩子，哪里舍得花这个钱。就是想感受一下氛围，毕竟这是她偶像离她最近的一次。”说到这里，赵晗昱已经泣不成声：“是我没用，如果我有钱，不管印文华在哪里开演唱会都能去看，晓星也不至于……”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虽然杜城不曾为钱发过愁，但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他太清楚人在金钱面前是多么脆弱。

其实，赵晗昱的养殖场规模不小，如果不是三年前那场损失，不资助困难学生，他能实现吕晓星的愿望。

他是个值得敬佩的人，吕晓星也是，不为金钱所困，支持赵晗昱帮助那些困难的学生。

沈翊想起一个问题：“赵老师，既然您那时遇到了困难，那吕晓星的十六万是怎么来的？您应该也知道吕晓星曾经生育过，她的孩子呢？”

“你们是说晓星欠下的彩礼？那钱不是我给的，至于孩子……”赵晗昱又是一阵心痛。“那孩子就是十六万。”

杜城心头一紧，蒋峰直接惊道：“她把孩子卖了？”

“不是卖了，那个孩子本来就不属于她。警官，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沈翊沉声回答：“她代孕，对吗？”

“对，为了尽快还上彩礼，晓星从一个老乡那里得到了代孕的渠道，生了一个孩子，听说是个男孩，一出生就被抱走了，她都没能好好看几眼。”

“代孕是违法的。”宁文彬又要科普，杜城忍无可忍：“你闭嘴！”

沈翊赶紧打圆场，“如果有其他办法，我想她不会做这种事情。”

“是的，晓星特别喜欢孩子，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怎么会去代孕！买家要的只是孩子，对母体一点都不关心，她是剖腹产，没人给她做月子，落下了病没钱治。她也向她爸妈求助过，不光没要到钱还换来一阵大骂。再坚强的人也受不了，更何况她也因为母子分离的了抑郁症，想不开就要自杀。”

“然后就被您救了？”

“对，就是进鱼苗那会的事。她不想治，我就在医院里劝她，员工这才用多了药毒死了鱼。晓星知道后特别自责，把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不过也因为这样，她肯好好治病了，要赚钱赔给我。她是不是挺傻的？她一直都挺傻的。”

怪不得分手之后徐修伟还对吕晓星念念不忘，还坚持说她是个好女孩。明明被踩到了烂泥里，她还如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陪赵晗昱帮助那些还不如她命苦的人。

“她本来就是个好学生，虽然没上大学，但还是好好跟我学怎么养鱼，干的不必男员工少。不光在渔场帮忙，还给我做饭洗衣。我没想过会喜欢上自己的学生，但偏偏就是喜欢上了，我想跟她过日子，想给她一个家，想补偿她这些年吃过的苦。可是，再也没机会了……”

这声声泣血让气氛一片沉闷，蒋峰想说什么劝劝，却被沈翊阻止。赵晗昱需要的不是安慰，是一个真相，找出杀害吕晓星的凶手才是对他最好的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