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慧蓉的父亲三天前血气胸入院了,就住在肖战工作的胸外科。分手后两个人也有快五年没见面,但只是互相问了问
近况,便再没什么好说的。许慧蓉每天下班过来照顾父亲,顺便听肖战说说父亲病情的进展。
今天她来得晚了,肖战已经换好衣服准备走,被她堵在办公室,强行塞了一杯奶茶,说:“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个电
话,就被拖住了。”
上大学的时候他很喜欢喝甜腻腻的奶茶,但现在更喜欢甘苦留芳的咖啡。不过肖战没说什么,笑着接过来,说:“谢
啦。许叔叔今天挺好的,主任说再过两三天就能拔管子出院了。”
许慧蓉也很高兴的样子,“那太好了,多谢你们。”
“应该的。”肖战说,“那我先走咯。”
许慧蓉好奇地看着他,表情里带着点狡黠,“去约会吗?”
女生都比较八卦,肖战见怪不怪,“约什么会,”他说,“见个小朋友。”
“可你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女孩说。
肖战低头看了看自己,回国后他都没来及找房子,现在还住酒店里,衣服裤子都是抓到什么穿什么,完全没有刻意收
拾过,所以他不明白许慧蓉何出此言。
“哪里不一样?”
女孩双手抱臂,坏笑着审视他,说:“你今天心情很好,很高兴。像在期待着什么。”
肖战好笑道:“我每天都很高兴。”
“那不一样。”
肖战懒得再跟她说,抓起围巾离开办公室。
刚出电梯就给王一博打电话,四年没联系过的号码,找到也只花了两秒钟,因为就和他爸爸妈妈的电话一起躺在收藏
列里。
当年他名义上是王一博的家教,实际上则是那位小少爷的二十四小时保姆,他联系王一博的频率比联系自己导师还高
。为了方便,就添加进了收藏列。
为什么后来没有移出去呢?肖战只能解释为是自己太懒了。
电话响了四声后接通,背景有些吵闹,王一博低沉的声音在其中混杂不清。
“喂?”
“一博吗?这里是肖老师。”他笑着说:“我下班啦,你想去哪吃?”
“不好意思,车队在搞庆功宴,我出不来。”
肖战怔了怔,很快说:“哦没关系的,那就改天。明天怎么样?”
“明天晚上我要去舞社上课。”
“那就周末。周末总可以了吧?”
青年沉默片刻,“再说吧。”
电话那头的回避与拒绝昭然若揭,几乎可以顺着摸不着的信号钻到他面前来,肖战有些讪讪的,连声音都低下去:“
哦,那不打扰你了。”
王一博挂了电话,觉得房间里闷得很,于是起身去了走廊,碰见正站在过道外窗台上抽烟的曹昆明。
他喊了一声:“曹哥。”
对方递给他一包软中华。
王一博摇头说:“谢谢哥,我不抽烟。”
曹昆明笑呵呵地将烟收回口袋,“那你出来干嘛?不怕被我熏着?”
“里头有点闷。”王一博说着就把窗户开到最大,初冬的夜风不怎么客气地扑上来,但他只是缩回手,无意识地轻抚
手背上的白色胶布。
“你不是约了人吗?”曹昆明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一博看着那块因为被他摸过太多次已经开始卷边的胶布,突兀地反问:“哥,如果很久不碰车,你会不会喜欢得少
一点?就像戒烟一样。”
曹昆明笑道:“我没戒过烟。更没戒过车。喜欢的话为什么要戒?”
“因为吸烟有害健康……?”
“适度就不会。重要的是控制。”
王一博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控制不了怎么办?”
“我知道你说的不是烟也不是车。”曹昆隐晦地笑笑,烟头上的红色火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问他:“什么时候认识
的啊?”
“上学的时候,高一。”王一博回答。其实他不是会随便与人分享私事的性格,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喝了
酒的缘故,就是很想说,无所谓听众是谁,他就是很想说出来。“他是我妈给我请的家教。”
父母常年在外经商,每年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从初中开始,一百六十平的大房子里就只有王一博和保姆阿姨两个人
住。他原本就不满被父母冷落,又正值青春叛逆,整个人都像一只随时会暴走的小狮子。母亲前前后后给他请了四个家
教,全被他发脾气赶走了,肖战是第五个。
他还记得第一次和肖战见面,是在秋高气爽的十月,肖战上身穿着米色的薄毛衣,衬得眉眼暖洋洋融融如春,背着个
很大的双肩包,礼貌地做完自我介绍,又主动掏出学生证和身份证给他检查,笑眯眯地说:“我不是骗子哦。”
好傻。
他在心里吐糟,黑着脸把人让进屋,重新窝回沙发上打手游。
肖战把自己的运动鞋整整齐齐排放在玄关地垫上,他没拿拖鞋,肖战也就没问,穿着袜子走进来,打量着装修华丽却
无比冷清的房间,末了将背包放在餐椅上,问他:“咱们是在这张桌子上讲课吗?”
“我又没说要上课。”王一博头都没抬地说。
“可是你妈妈……”
“我妈找的你,你给她上课去呗。”
肖战低声说了一个词,是韩语,但碰巧哈韩少年王一博懂点韩语,他放下手机,拧着眉问:“你骂我?”
肖战无辜极了:“我没有啊。”
“骗鬼啊你,我都听到了。你骂我小兔崽子!”
肖战装不下去了,噗嗤一声笑得眉眼弯成桥,“你还会韩语?”然后他就得到了来自肖老师的第一个大拇指,“很厉
害嘛王一博小朋友。”
他完全没消气,凶巴巴地质问:“叫谁小朋友呢?”
“你本来就是小朋友啊。”肖战气定神闲地说,“只有小朋友才会跟父母赌气,用叛逆的举动试图获得关注。成年人
会讲道理。”
“那我就跟你讲道理。”他耐着性子说,“我将来会考艺术院校,学跳舞,我妈已经同意了,所以我根本用不着补文
化课,我现在的成绩已经够用了。”
肖战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他本学期每一次考试每一科的分数和排名,还做了数据透视
表和饼状图。
“我去你们学校查了你最近半学期的成绩,已经跌了七十多名了,照这个幅度跌下去,别说是艺术院校,就算去蓝翔
开挖掘机,你这成绩都不够用。”
他简直恼羞成怒,“你查我?”
“又要发脾气是不是?”肖战啧啧感叹:“小朋友就是难带。”
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半晌才想到要反击,于是问:“你有什么本事?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能让我提高成绩,而不是骗我
妈的钱?”
肖战并不生气,反而笑道:“我跟你妈妈说了,如果一个月后的联考你各科成绩不能进步三十名以上,我就一分钱都
不收,合同自行结束。”
前头的几位家教,王一博多多少少能感觉到他们的敷衍,讲题像念经,恨不得照着答案念一遍,到点立刻就走,一分
钟也不会多呆,反正钱到手就行。肖战这种自己给自己挖坑的铁憨憨,成功吸引到了他的注意。
“你就不怕我故意交白卷,让你白干活吗?”
肖战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你怎么做是你的事。”
他盯着那双黑而灵动的眸子看了一会儿,终于扔掉手机,起身去鞋柜里拿了双新拖鞋丢给肖战,说:“我喜欢在阳台
上看书。”
九十分钟的时间里,肖战帮他过了一遍数理化三门课上次考试的错题,仔细讲解了解题方法和切入点,又从习题册里
挑了几道同类型的题目让他做,做到最后,他一看到题目,几乎立刻就能找到关键字,然后上手解题,因为方法是一样
的。
肖战又冲他竖大拇指,“你很聪明啊,看来进步三十名是我说少了,我应该说五十名才对。”
他们坐得很近,那双眼睛在夕阳下蒙着一层柔和而绵软的光泽,仿佛通灵宝玉,可以触手生温。那时候年纪太小,还
不懂得克制,更不了解可望不可即的痛,觉得好看,就会一直看,最后惹得肖战问:“我脸上有东西?”
他这才移开了视线,若无其事道:“没有。”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男人也可以这么好看。
一周两次课,肖战来了四次之后,就到了冬季联考的日子。前一天晚上他还在微信里吓唬肖战说要交白卷,真进了考
场,写得比谁都认真。结果自然是好的,他的校内名次重新回到了上学期的水平,总排名进步了七十位,就连短期内最
难提高成绩的语文,也前进了有三十位。
成绩下来后的第二天并非补课日,但肖战突然出现,带了一块圣诞树形状的小蛋糕,说是对他进步的奖励。
王一博嫌弃得很,“我不吃甜食,这一看就是女生才喜欢的东西。”
肖战不惯着他,拎着盒子就要走,“行,那我给别人吃去。”
“没诚意!”他忿忿地说。
“是你自己不要的好吧。”
“我是不吃的,但我家有女生,你放着,自然有人吃。”
“你家有女生?”肖战表情严肃起来,“你带女朋友回来住啊?你才高一,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
他有点想笑,却又不知道是因为哪个词而莫名脸热起来,“我说的是保姆阿姨。肖老师思想太不纯洁了。”
肖战默默翻了个白眼,放下蛋糕走掉了。
那天晚上,王一博独自坐在桌边吃完了那棵齁甜齁甜的圣诞树,然后给肖战发微信:“阿姨说蛋糕很好吃,让我谢谢
你。”
肖战不来上课的晚上都有晚自习,因此过了很久才回:“阿姨要谢的人应该是你。Wuli一博是最棒的小朋友,继续加
油吧!”
夜风那么轻,又那么凉,吹红了青年的眼眶和鼻尖。
“他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好的人。虽然在他心里我一直都是个小孩,他离开的这几年我也没有很想他,有时候我甚至
都忘了,但今天我在医院重新遇见他……”
王一博停下来,有点不想再说,他转头问曹昆明:“可以给我一支烟吗,哥?”
曹昆明缓缓摇头,按灭了自己手里的烟,“你需要的不是烟,你要去告诉他。”
“他有女朋友。”王一博自嘲地笑,“说不定现在已经是老婆了。”
曹昆明同情地看着他,“所以你才临时又回来了。”
“我控制不住,下午在医院我就知道我控制不住,我一看见他……”
就不道德地想把他从别人身边抢走。
就很阴暗地想要强迫他只看向自己。
他笑得无可奈何:“我不想做个烂人,不想让他失望。所以还是不见的好。”
曹昆明似乎也不懂怎么安慰人,只是拍了拍他肩膀,说:“你先回去吧,刚才见你喝了不少,回去睡一觉吧,睡醒就
好了。”
王一博笑着说好,就像是真的相信了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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