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集片段·你是外人吗]

　　清晨，四季山庄内一片和谐，成岭兴高采烈地询问周子舒是否要开始传授拳脚，一切都简单明媚到似乎已然新生。没有人知晓，阿湘已经暴露身份，并且经历了一场险些丧命的劫。

　　周子舒笑着提议让温客行点拨成岭几招，温客行立马嘴快地反驳道：自家徒弟不教，还叫外人插手。

　　周子舒微转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温客行：“你是外人吗？”

　　温客行动容的表情没敢肆意绽开，他知道，在阿絮心中，自己早就不是外人。但阿絮心中的自己，并不是真实的自己，等身份揭穿的那一天，他还愿意说这句话吗？

　　他没来得及多想，成岭又缠着温客行喊师叔，还问他这一身功夫是哪儿学的。温客行磕磕绊绊不知如何接话，还是周子舒帮他打断圆了过去，说成岭如今这么调皮都是温客行宠的。

　　温客行乐了。这话不假，他确实乐意宠成岭，有阿絮那么一个严格的师父也就够了，当师叔的总该是要宽松一些。而且，能眼看着一个孩子心无旁骛快乐惬意的学功夫，把他没有经历过的童年过一次，倒也像是自己重活了一遭。

　　正说着，成岭提议去拜见太师父，温客行脸色有变，略一沉吟，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在墓前，成岭絮絮叨叨话着家常，被温客行打趣唠叨之后，他郑重地说：“已故之人，会一直看顾着他心爱的亲人。”

　　温客行表情闪躲，脱口而出就是：“不会的，他们看不到的。”

　　周子舒心头又是一疼。

　　这“看不到”三个字，对温客行来说，恐怕既是他的愿望又是他的怨念。他期待那些故去对他有恩的前辈，看不到他堕入鬼谷；他怨念当他孤苦无依的时候，亦无人看到给他眷顾。

　　成岭还在鼓励温客行也说出来，周子舒打断了他，并提前带走了成岭，留给了主动说“想一个人静静”的老温空间。

　　虽然，周子舒知晓此刻的老温心绪纷杂，他想留下来同他一起面对，但如今还没到陪伴的好时机。再等等吧，至少这里是安全的，等到他愿意开口的那一天，他会知道，那些不被看到的曾经，周子舒都看到了，那些不被眷顾的岁月，也永远画上了句号。

　　【番外小剧场·缺德·内人】

　　成亲之后的成岭比以前更加爱往秦怀章墓前去祭拜。

　　他小时候就是个絮絮叨叨的孩子，现在成年当了师父，更加啰嗦。早几年，已经投胎转世的阿湘和小曹还没有恢复记忆前，他就在阿湘夫妇和师父的墓前两头跑，如今阿湘恢复了记忆，成岭的心结放下，便瞄准了秦怀章一人的墓去玩命叨扰。

　　没办法，他想说得太多了，秋风起了，柿子熟了，膝下的徒儿们又学了新招式，自己年过四十终于取了妻，有……内人了。

　　内人两个字，成岭说得满脸带笑，他本以为，这辈子就会带着对阿湘的遗憾终老呢，结果，还是能收获甜蜜和幸福。

　　在秦怀章墓前分享完了之后，成岭觉得还不够尽兴。特别是师父和师叔在一起的事情，他在心里憋了快二十年，如今自己成了亲，就越来越憋不住了。虽然师父告诉他，太师父秦怀章是一个特别温和包容的人，但介于自己辈分又小了一层，成岭一直不敢造次。

　　究竟该给谁说呢？

　　成岭突然想起了师叔父母的衣冠冢。那里他很少去，只是每年特定的时间和温周二人一起去祭拜，倒不是他不想，而是温客行说他父母喜欢安静，让成岭少去叨叨，成岭才忍住的。

　　现下，自己成亲了这么大的事，去说说应该无妨吧？

　　这么想着，成岭立马动身前去，一边走还一边四下张望，唯恐被温客行抓个现招。转念一想，自己都四十岁当师父的人了，咋还这么谨小慎微，看来这些年果真是被师父师叔“坑”怕了。哼，待会，就去师叔父母墓前一吐为快。

　　一炷香功夫后，在老温父母墓前，成岭请好了安，聊了一会儿四季山庄的现状，借着劲儿，又笑嘻嘻地说自己有了内人，顺着嘴一滑溜接着就是：“师叔其实也有内人，前辈们知道是谁吗？”

　　成岭红着脸把声音放小了一些：“就是我的师父，你们见过的，周子舒。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跟我说过，但我早就看出来了，我师父一碰到师叔就五体不勤还带点小傲娇，师叔也总是各种宠溺指哪打哪，反正就一副惧内的样子。

　　我小时候爹娘就是这样的，第一次来四季山庄的时候，师父说，太师父和太师娘也是这样，所以这可能是传承吧。所以前辈们你们放心，我师叔现在过得可好了。惧内可是合家欢乐的基础。“

　　话音刚落，身后便冒出沉闷的一句：“臭小子，你说谁惧内呢？”

　　成岭一个激灵站起来回头，看见温客行在身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四十岁的人瞬间慌成了十几岁的孩童模样：“师……师叔，你怎么下山了，师父呢？”

　　“吃冰吃腻了，下山玩玩。你师父啊……听到你说内人那里，就回四季山庄去找戒尺，准备重振师纲了。”

　　“啊？”成岭脸都白了。

　　温客行瞬间乐了，这孩子，如今的模样看起来比自己都还成熟，却还是一副他和阿絮说啥就信啥的纯良性子，也不忍心逗狠了：“傻孩子，怎么可能，以你师父的功力揍你直接就动手了，还需要回去拿什么戒尺？”

　　“有道理。”成岭点头。

　　“诶，你小子好好说说，除了刚刚你说的那些，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我和你师父中，他是内人的？”

　　成岭脑袋又嗡了一声，怎么知道的，难道要说是因为曾经看过师父走路姿势别扭、无意间闯进门发现师叔压在师父身上（虽然当时在开玩笑）、以及师父看起来就……就不太像……那一个……

　　他只能支支吾吾地哼出一句：“猜……猜的。”

　　“好小子，真会猜。可能这就是我们当相公的默契吧。”温客行并未深究，因为他心里光顾着美了，“走，回四季山庄看我们的内人了。”

　　没有阿絮在身边，单独面对成岭的温客行要嚣张一丢丢。就是因为这一丢丢，让他没有注意到，他的“内人”，正在向他靠近。

　　而且是练就了六合心法之后不仅恢复了五感还听力惊人的内人。

　　发现不对劲的成岭，来不及劝师叔收口，只能垂下了头。哎，人生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就像今日，他的好师叔，十有八九又要挨揍。

　　他挪了挪身子，挡住了温家夫妇的衣冠冢。这是他作为晚辈能给的最后的人文关怀了。

　　至少，没当人父母面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