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车水马龙,人潮攒动,城市的霓虹灯很是绚烂耀眼。
透过厚厚的金丝眼镜,白宇看到玻璃上的人影,嘴角微微上扬,勉强勾起了一个笑——很斯文的笑。
他几乎已经忘了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的,倒不如自己学生记得清楚。
这一次,就当作是送给自己最后的礼物。
缓缓拉上窗帘,将一切美好与喧嚣隔在窗外,独留屋里的一片黑暗。
他有夜盲症,本是很怕黑的,可是今天,他不想开灯。
人间的光,在他眼里也不过如此。
一瓶红酒静静地站在桌上,孤零零的。
白宇手心里摩挲着一个本应熟悉无比的小药瓶。
一杯、两杯……还在数着自己几杯能醉,可是实在是有些惭愧,两杯下去,他便已有些神志不清,趁着还有意识,他轻轻洒出一把药,混着第三杯红酒咽下去。
他怕疼,才选择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很懦弱吧,白宇自嘲地笑笑。
墙上,挂着他24岁的生日照片,里面的少年笑容灿烂,眸子里盛满了盛夏的阳光,他拿着新发的毕业证,在骄阳下许了那一年的心愿。
成为最好的物理老师,桃李天下。
可是今天,他32岁,却要忍受一句句“枉为人师”狠狠砸在胸口的疼痛。
一个老师,连自己的学生都救不了,真的很失败,可是,都是我的错吗?
白宇不知。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到底,是人间抛弃了他,还是他抛弃了人间?
“叮——”一阵早上起床的闹铃声在白宇的脑壳子里炸开,他习惯性地起来,准备开始那一系列机械化的动作——穿衣洗脸刷牙,然后咬着一块面包挤公交。
不,我怎么还活着?掀被子的手忽然停在半空中。
疑惑间,只听到一声关切的话语传来:“听雪,你可算醒了。”
声音雄浑敦厚,一听便是惯于发号施令之人。
白宇心里惊讶,抬头望去,便撞上了一张长满络腮胡子的脸,虽然身着华丽,却不得不让白宇想起了梁山好汉。
正要说些什么,“叮——”闹铃声再次在脑壳子里响起,震得白宇严重怀疑自己会不会得脑震荡。
“欢迎来到《魔尊踏仙》,锁定人物,白冰砚,酌泉宗玄华子长老,听雪仙尊。”
白宇:“……”
《魔尊踏仙》不是他没收的一本小说么?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没收小说时那个学生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梨花带雨。
在我的课上看小说都敢这么猖狂了吗?白宇心下苦笑。
下课后,那个同学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过来恳求:“老师,这本书实在是……太……太让人意难平。您……您就原谅我这一次,下次保证……不会再犯。”
白宇是个没脾气的老师,他虽然心里不满,可是也不愿对学生发脾气,只能淡淡道:“再犯决不轻饶。”
看着学生欢天喜地地走了,白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不知自己是对是错。
偶然一天,他在物理的题海实在遨游不下去了,便随手翻开这本《魔尊踏仙》,可看完以后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宇自认为还是读过些书的,自己一个物理老师都能看出来这作者文笔不怎么样,还有这情节,这人设!
就这?就这?还哭得梨花带雨?
他只觉得自己浪费了生命。
有这功夫多做些物理题不行吗?!
白宇不满地合上,着实搞不懂这些学生。
“大夫!”声若洪钟,立马拉回了白宇的不平,想起了刚才那一声问候,他连忙道:“我好了,好了。”
白宇,啊不,白冰砚的脑子此刻里响起一串冰冰冷冷的声音。
萧明敬,酌泉宗宗主。
面对萧明敬的问候,白宇上身,立即施礼,十分礼貌地回道:“多谢宗主挂念。”
动一动,浑身骨头好像散架了,好疼……
萧明敬看到白冰砚苍白的脸色,语气中多了一丝责备:“怎的还生疏了。”
“早叫你莫要总是如此操劳,这次昏迷数日不说,我看你这身体迟早也要吃不消。”
白冰砚不敢接话,可思前想后又觉得十分不妥,便忍着疼道:“有劳宗主,我已无大碍,想必······想必宗主这几日定然没能好好休息,还是快些回去,莫要挂念我。”
萧明敬踌躇了一番,猜想白冰砚有什么不方便之事,随即哈哈笑道:“好,你先歇着,有事记得喊我!”
白冰砚应道,“多谢宗主。”
待萧明敬走后,白冰砚一下子疼倒在床上,声音微微发颤:“出来!”
有着百度翻译腔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是《魔尊踏仙》的暗黑系统,欢迎您被抽中成为白冰砚。
白冰砚:“我……不应死了吗?”
系统:“只有死人才有资格参与抽奖。”
白冰砚心道:“不能……好好死吗?”
此时他想起了什么,如果……没记错,小说里白冰砚的结局……好像是——
魂——飞——魄——散。
好像还不如吃安眠药呢。
魂飞魄散……有点疼啊。
想到这里,白冰砚打了一个寒战。
他可以在高难度的物理题面前谈笑自若,却不能忍受来自神经系统传达到大脑皮层的疼——尽管他没有告诉过别人。
桌上一柄佩剑映入眼帘,白冰砚当即抽出准备横剑自刎。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都是死,何必等到魂飞魄散。
“如果您想再次死去,作死值必须达到100,否则您不但无法死去,还会收到惩罚。”
系统不冷不热道。
连死都不让了?
作死值……
好名字……
饶是白冰砚好脾气,也觉得此事十分荒唐可笑,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这算什么?
况且,他又不是没有看过什么网络小说,人家穿书都是千方百计让穿书者死,怎么到了这里连最基本的穿书法则都改了?
还能不能好好死了?
一腔怒火压在胸口,于是他没好气地问道:“什么惩罚?”
无论白冰砚脾气如何,系统永远是那一副天塌下来死不了人的语气:“不死之身,自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死的,直到结局。惩罚——量刑而定。”
“咣当”一声,雪白的佩剑掉落在地,白冰砚心里空荡荡的。
系统:“系统不才,为您量身定做,望您满意。”
系统:“切记莫要做出不符听雪仙尊身份之事。”
白冰砚现在居然有了一丝幽默感,他的脑海里已经萌生出了拿一块豆腐把自己撞死的念头: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想死啊。
系统:“若您作死值达到100可自行选择死法,若您不能,请遵循作者意愿。”
那不就是魂飞魄散?
还是疼啊。
白冰砚强忍着心中的失落,准备说服自己接受这个根本不符合牛顿爱因斯坦等大神设定的世界。
不想说话了,谁知系统却开始滔滔不绝。
“请您在系统发布任务时认真完成,系统会根据完成情况为您添加相应作死值。超时或不能完成系统也会根据实际情况自行分配惩罚。”
“本书最大的任务——帮助主角陆离成魔,毁灭世界。”
“其间系统会不定时发布任务,请注意查收。”
白冰砚头疼得厉害,忽然道:“你能不能关机?”
系统:“可以。”
脑袋里终于没有了那个嗡嗡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自觉有些可笑,明明自己一心求死,上天却非要找些惊涛骇浪,还是逼迫性的不死之身。
没有天理了?
还有,为什么又要冠以自己一个师尊的称号,明明······已经厌恶透了这个身份。
“听雪仙尊啊。”白冰砚喃喃道。
他的记忆确实不太好,书中很多细节都忘了。
小说里的听雪仙尊很是清冷,终日冷着个脸,说话也冷冷冰冰,倒是着实不枉名字里带着个“冰”字。
白冰砚暗自苦恼,自小便被教育要待人温文尔雅,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却要生生换一副模样,分明是强人所难。
不过说到听雪仙尊,白冰砚印象还是蛮深的,不仅仅是他有着一个师尊的身份,和自己同姓,更重要的是,在小说里,他的心愿和自己简直不要太像。
书中,对于听雪仙尊的心愿是这么描述的:桃李天下,四海为家。
可惜,最终自己的三个徒弟却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一个成魔,一个横刀自刎,还有一个乱箭穿心。
听雪仙尊最终被自己成魔的小徒弟——本书的主角——陆离碾碎了魂魄,消散于天地。
直到白冰砚死,陆离都不知道自己的师尊的一片丹心,故事就这样终止在陆离独自坐在魔尊宝座的那一刻。
同为师者,白冰砚很是理解听雪仙尊,故意伪装自己不近人情,却是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严,以便徒弟听话。
相比之下,自己却是恰恰相反,怎么也对自己的学生责备不起来,这才养成了最终的结果。
白冰砚只能苦笑,忽然从铜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脸,心中有了些许安慰。
镜中人肤白若雪,剑眉凌厉,一袭白衣盛满了仙风道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树下白衣猎猎的清雅书生,确实不枉一句翩翩浊世佳公子。
如此眉眼温柔,为何总是装作不近人情,岂非可惜了这样一副好皮囊?
白冰砚暗自思忖。
正在感慨间,一声“师尊”远远传来,语气里满满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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