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瑞?”钰钰老师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才发现我的鼻子又酸上了,脸颊两旁已都是热泪,面前,钰钰老师还是一如当初在夏令营那样,和善地看着我。
“钰钰老师,您有电脑吗?”我低声说。钰钰老师一脸懵的定在原地,然后又看向妈妈,什么都没说。
周六早上七点半,钰钰老师开车带着我和妈妈去了区里的图书馆,我们席地而坐,她把自己的手机打开到浏览器页面后给我,还递给我一副黑色耳机,然后就转身和妈妈坐在我旁边一起看书。
我懂钰钰老师的意思,因为我和她说过家里有摄像头所以不方便上网这件事,她周四送我上学时,路上告诉我她这周六会给我手机让我查东西,我没想到是在图书馆里。
我们在图书馆里一直待了两个小时,我查手机查了两个小时,钰钰老师和妈妈一直在我身边没离开过,我查东西也很安心,而且坐着的地方很少人来往。
蟾咛娱业....金江市....
我看着那个“九爷”所在的公司,心中不禁萌发一个大胆的想法。可是金江市这么远,我要怎么过去?
“叮!”微信的信息音,接着手机信息栏弹出一条消息来:
爸:到时间了,我派人过去接你
接你?钰钰老师?什么时间?她要去哪儿?回金江?为什么是“到时间了”?之前去金江的时候她和叔叔阿姨到底说什么了?为什么要接钰钰老师回金江?金江市.....
我的头发从耳后溜出,细细一摸:居然都长那么长了,已经过肩了。
爸:明早上八点,你在小区前等着
又弹出一条信息。
中午十一点,钰钰老师开车送我们回家:她的神情从在图书馆接过手机时就有些不对劲,我想她也看见那两条消息了,停车时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快十二点时,妈妈执意让钰钰老师留下来吃饭,她一开始说自己回去做,不留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答应了。
“程老师,这几天真的谢谢你。”妈妈给钰钰老师夹着菜,我没吃多少,还在想怎么去金江好。
“不用谢的瑞瑞妈妈。我都说了,只要瑞瑞不放弃学吉他,就是对我最好的回礼。”钰钰老师停了一下,明显着还想说什么。
饭后,钰钰老师准备开车离开,我和妈妈在门口送她。
妈妈:“开车小心啊程老师。”
“瑞瑞妈妈,瑞瑞,我明天因为一些事就要离开高北去金江了。瑞瑞,你一定要好好...”
我想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我也去。”我说着就猛地站起来。
“什么?”妈妈在一旁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再一次坚定地说:“我想和钰钰老师一起去金江。我要当演员。”
妈妈立刻驳回我的话:“瑞瑞,程老师已经帮我们....”
“没事的瑞瑞妈妈,我可以带她去。”钰钰老师说。我感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但有个前提。”好吧并没有。
“我带瑞瑞去金江当演员,期间代瑞瑞妈妈你照顾她,不过,要每月都给我100块钱。”干嘛非要这一点100块钱?钰钰老师不是会这样临时谈价的人吧?
不过,妈妈刚刚激动的情绪好像慢慢平复了下来:千万千万同意啊啊啊啊。她转来转去地思索了许久,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好吧瑞瑞,我答应你。”
yes!!!
“妈妈,你也和我们一块儿走吧,家里还不确定是不是彻底安全的。”我担心那些黑衣人又找来。
妈妈淡淡地看着我笑:“你不用担心我,我原本也打算再打理安排好这儿的事就带你回白蒙,现在你既然有去金江的想法,我也不会反对。你安心跟程老师一起去,钱我也会依时给程老师。放心,没事。”
白蒙是白蒙省,那是爸爸妈妈的故乡,是我的老家,离于德省有两千多公里,我和爸爸妈妈坐过火车回去看爷爷奶奶他们,现在他们应该也知道爸爸去世的消息了吧。
“坐火车回去也辛苦啊,我记得有次回去我还看见车上有人吐了,爸爸也要回去,我还是.....”
妈妈打断我:“好啦瑞瑞,现在大家都很少坐火车了,都是坐地铁高铁飞机什么的,不用担心我。”她笑着摸摸我的头,我高兴不起来。
“程老师,明天起瑞瑞就交给你了。她对金江不怎么熟悉,一切都要麻烦你了。如果在那边出了什么事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虽然对当演员这件事了解不多,但瑞瑞有事也不要瞒着我。”妈妈拉着钰钰老师的手,我感觉她快哭了,这几天因为爸爸去世的事她变得越来越容易伤感、流泪。
这次去金江那么远的地方,以后就要远离她和爸爸了,我还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明天起什么时候又才能见到妈妈、钰钰老师为什么要回金江、我什么时候才又能回到白蒙、什么时候能在金江见到那个狂躁病的白衬衫、又什么时候能让我的歌恢复.....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舍又期待。
钰钰老师上前拥抱着妈妈,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我会把钟瑞当做自己的孩子。瑞瑞妈妈,请您放心。”等到妈妈放开钰钰老师后,果然:她刚刚哭了。
傍晚六点多,妈妈在帮我收拾一些剩下的东西,全程她没说一句话,只是盖上我灰色行李箱的那一刻:妈妈用力地将坐在床上的我揽入怀中,她的喘息声哽咽着,右手在我发丝间来回摩挲了一次又一次,紧紧地抱着我好久好久.....久到我已经睡着,感觉梦里满是她微香的气息,我好像又看见了爸爸:他和妈妈在一起。
周日早上六点,我被闹钟叫醒,恍惚间在被窝里就开始思念着被褥因我而留下的味道、房间桌上以前满是歌词编写的草稿和我从学校图书馆里拿的书所写的句子,还有柜子里我儿时的玩具......真奇怪,为什么临走前就会觉得这儿才满是快乐和回忆呢?难道这就是书上说的“最美好的时光”?
我突然好想哭。家里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的不懂事、我天真地想要做音乐家的美梦,不论是去当家具、爸爸的死和妈妈的泪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开始怀疑自己的音乐梦是否真的该放弃,难道我还要让帮助我这么久的钰钰老师陪我再一次经历这些吗?可我的内心不想放弃,我偏要再做出点什么成绩来,我不甘心就这样。
7点10分,我刚吃完早饭,钰钰老师就到了门口,帮妈妈拿我的行李箱和我的吉他搁上车后备箱。
我看见一旁的妈妈眉头紧皱,才发现我现在都已经能与她肩头齐平,可我现在依然保护不了她,只能让她一个人回白蒙。
“瑞瑞,你到了金江之后不比在高北和白蒙。妈妈不在你身边凡事都要多留心,有不懂、不会的东西可以问程老师,坚持下去,我有空也会给你写信或者打电话给你,妈妈相信你一定也会是个好演员。”妈妈又抱了我一下,随后慢慢后退,站在门前。
我当演员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吗?我离开妈妈去到金江,最后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吗?我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妈妈呢?我真的会是一个好演员吗?
我坐上了车,钰钰老师帮我把车窗摇下,我直愣愣地看着在门前站着的妈妈:她朝我微笑、向我招手再见。我也回她,车子离妈妈越开越远,我感觉妈妈像是在强颜欢笑:她又会哭吧?
在去钰钰老师公寓的路上:道路两旁林荫疯长,在它们下面的两三个草丛中间有很多我不知道名字的花卉,有的粉红娇艳,有的大红热烈,有的黄红优雅,有的白色洁朴,每隔一段距离还有一两个交通立牌在旁。我的脸颊靠上窗边,路上匆忙的风“呼呼”地撩起我的头发伴奏,我闻见了风带来的泥土、花香和一股很重的马路柏油味,又是我从未到达的地方。
前方的路究竟又会是怎样的?未来的我会不会比现在更好?我还要与以前一样执着吗?我说想要做自己,但我不知道以后应该要如何做自己了:是什么样的自己?我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说话了,好像真心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没多大用处:妈妈的服装店、爸爸自杀和我的歌被黑都告诉我这样相同的道理,诚心也是一种错吗,普通人有梦想又一定有罪吗?
车一路开到了一个叫“明以居”的地方,在这块牌匾两侧也种着许多草木植物、花卉,右侧还有一个小白房子,里面坐着一个保安大叔,牌匾的身后则有五六栋大小一致、整整齐齐排列着的高楼,每一层又有序的横向排列着两三个住户,因为我看到上面有人在晾衣服。进去之后里面有许多草丛围绕着高楼两侧,林荫也多,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幅场景,一句书上描写景色的话也想不出来。
7点40分,我和钰钰老师坐着电梯上了五六栋高楼的其中一栋(因为那几栋楼真的长得都一模一样,我分不出),她还有一个箱子在家没拿,我在门外等她。
大概五分钟后,钰钰老师抱着一个大透明箱子出来,我们又下电梯,快八点了。
刚下电梯,钰钰老师的口袋就传出电话声,她抱着箱子不方便:“瑞瑞,帮我拿下车钥匙和手机,车钥匙按最后一个键。”
“噢好。”我听着声源把她右口袋的手机拿出,屏幕上显示来电人:爸。我滑到“接听”键放在了钰钰老师的箱子上,帮她开了车后备箱。
电话那头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江叔他们快到了,希望这次你不要再反悔了。”钰钰老师把箱子放下到后备箱里,拿起手机。
“我不反悔爸,但是我要和钟瑞一起回去。”她转身坐在车后备箱上,看着我。
电话那头明显不满:“什么!?你带一个孩子回来干什么?你又在想什么主意程钰?”钰钰老师侧脸看向前座:有一辆黑色长轿车正在向我们驶来。
“不说了爸,江叔来了。”她毅然挂断电话,从车后备箱上起来,过来拉着我到车旁,我默默站在钰钰老师身后。与此同时,三个穿黑色西服套装的男人朝我们走了过来,这种应该叫管家: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笑时脸上的皱纹也有些明显,手上还戴着白色手套。(这些人怎么都对黑色西服情有独钟?)
“小姐,这是.....”他有些迟疑地看向钰钰老师身后的我。
“您不用管,收拾行李吧。”他微微点头,和其他两个人一起搬车上的行李。我看他走去,站出钰钰老师身边。
钰钰老师叫住男人:“等等江叔,我自己开车回去。”
那个管家停住:“要不这样小姐,您和这位女孩坐公司的车,我让人开您的车回去,行吗?”
钰钰老师驳回:“这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开车回去,我又不是不知道那地方在哪儿,大不了我跟在你们后面。”
“抱歉小姐,这是老爷的意思。”
“.......”
我侧脸看向钰钰老师,她眉头紧锁,脸上神情不甘又无奈,我扯了扯她的上衣衣角,钰钰老师转头对我笑笑:“没事的瑞瑞,一会儿上了车你就休息一下吧,一早上起来你也累了,感觉你都有些瘦了。放心,我没事的。”
骗人,怎么会没事呢。
我乖乖听钰钰老师的话,一上车就倒在她大腿间睡着了,我其实很想再看看金江沿途的风景,但是现在不能再随意按自己的想法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车子稳稳地停下了,钰钰老师也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叫我起来,这时我和她各自两边的车门被同时打开,钰钰老师那边的是刚刚的那个管家,她转身带着我从我这边的车门下去。
我跟着钰钰老师下车,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华丽宏观、简约气派的大别墅,能在外看见的楼大概有四五层,其中有两层楼上还有很多绿萝如瀑布般泼洒在楼层两侧,给整幢高楼增添了几分生气,我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突然就听见前头房子外的一个穿保姆服的婆婆传来一声亲切的“小姐回来啦”,然后小心翼翼地跟着钰钰老师进去:
大房子里满是金碧辉煌,地板是我从没见过的材质所制,就连密密麻麻的细小的地缝也都是用金镶上的,周围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古董,整个正中心矗立着一个很大、全身纯白的西方女性雕塑:她的姿态优美,穿的是一件褶皱长裙,她有着像精灵一样的相貌和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耳后,右手上应该是拿着花,或者是蝴蝶,左手似轻轻地在矮木桩上抚摸,让人有一种宛若被天使拯救的错觉,轻飘飘的。在她的身后,三十米远的墙上挂着一幅宏长的不知名画作,跟雕塑的风格一般无二,整幅画偏深棕色,背景是浅灰色,画作正下、右下的位置有许许多多骑着疾驰的马、穿着洋装的西方人,我对这幢房子的一切都感到十分的新奇和惊讶,想四处看看。
我们一路走过了雕塑右后方,四五个人一起坐电梯上楼。
电梯载着我们到了2楼,眼前又是一派华丽的景象:出电梯后面前又是一幅奇奇怪怪的画作,看起来和楼下雕塑身后的那幅十分相似,它左右两边都能给人通行。我们走的是画作左边,接着我看见了一个不长的走廊,跟着管家和保姆他们向右拐了个弯就到了一个房间。进去后五十米,面前突然被一个巨大的、有八九扇组合在一起的不透明书法屏风挡住了视线,放在房间里给人一种未知的、巨大的神秘,在屏风左侧又是两幅中等大小的墨色山水画作,面前还间隔了三米放着一盆比我还高一点的绿植,屏风右侧看起来是入口。
屏风后,左边是三张格式化摆放的沙发,中间有一张摆着各种各样东西的茶色玻璃茶几,角落里和茶几旁各放着一个大型盆栽,墙上挂着时钟:下午3点20分;右边是一张全黑色办公桌,桌右侧有大概十份文件夹,两张椅子,其中靠里的大椅子上坐着一个在写什么东西的四五十岁的男人,在他椅后的墙上也挂着一幅我看不懂的书法字。
管家和保姆一齐向他鞠躬:“老爷,小姐已经到了。”
男人抬头,先是看向钰钰老师再注意到我,勾手:“瑞瑞吧?来,坐我面前来。”
钰钰老师站在我左侧,我则坐上男人对面的黑色椅子,朝他一笑:“哥哥好!”此话一出,男人和钰钰老师惊讶的神情双双向我看来,我依然向他们笑着。
居然叫我瑞瑞?先前给钰钰老师打电话的时候不是对我老不满了吗?这老头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坐在椅上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调整了一下坐姿,右手又胡乱地摸摸自己的脸颊:“哥哥?我看起来很年轻?”
“兴许是今天小姐回来了,老爷您高兴吧。”管家在一旁附和。
男人笑笑向他和保姆摆摆手:“行了江叔,你先去忙吧。”他从左手边拿出平板慢慢拨弄着什么。
管家和保姆离开后,男人开口:“瑞瑞。我听程钰提起过你,你是自愿跟来金江的?”
钰钰老师想上前说话,男人立马抬起右手示意她不要插话,我依旧微笑:“是的哥哥,我是自愿来金江的。”
“为什么想来金江呢?”
“我要当演员。”我坚定地说。
男人瞟了一眼钰钰老师,紧接着又问我:“可我听程钰说你喜欢音乐呢,现在怎么又想当演员了?”
“爸.....”钰钰老师刚想说话又被男人一抬手给驳回。
我想了想,笑:“我还有很多喜好啊哥哥。”
男人的微笑收了一点:“钟瑞,你要当演员我不反对。这样,我会安排人让你住进来,以后也会让你进金江最好的小学、初中甚至大学,当演员的同时也得学习,你觉得呢?”
“谢谢叔叔。您就让我上普通的学校就好啦。”我也假装正经起来。
男人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好。那你先出去找江叔吧,先好好熟悉一下这里,他会安排好你在这儿的一切。”
“谢谢叔叔。”我起身就要出去。
出屏风后三秒,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我站在屏风后停下:“程钰,你看见了吧?这孩子就是你之前执意要培养的人。之前兴冲冲地跟你说喜欢音乐现在又改口说想当演员,谁知道她明天又会喜欢上什么?到时候你也还要不顾我的阻拦去帮她?人家就是仗着你好骗好说话好给钱的性子把你当猴耍。这丫头精得很,鬼点子一个比一个多,你真的知道人家安的什么心?”
“爸,那是你不了解钟瑞,她就是一个喜欢音乐、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她有自己的想法这不是很正常吗?您会喜欢上她的。瑞瑞只是太早懂事、太早明白一些道理了,她不是你说的那种孩子。”钰钰老师说。
男人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可以答应她说的那些,但我绝对不会喜欢她的。你也是,人家说什么你就依什么.....”
我没再听下去,出去找管家了:他在电梯前端正候着,和那个保姆婆婆一起。
他们看见我,我刚想开口说话,那个管家就摁了电梯:“钟小姐,我现在带您去您的房间。”
这管家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哦,好。谢谢您。”我还有些不知所措,电梯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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