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让你去看草里视野不是让你去看龙！看龙就算了，还给我看丢，要你何用！”

　　“法师会不会玩，你可真是数学界和英语界的二把手。不是，打不过还冲上去，嫌命长？”

　　“塔啊大哥！这是咱的命啊！”

　　孙若提着晚餐到宿舍，还未推门就听见门内传来林富暴跳如雷的声音。他没带钥匙，敲了三遍的寝室门都没有人来开。已经多半确定里头是戴着耳机开游，无可奈何给屋内打游戏的某人打了一个电话，等电话接起来还没等对方说话，他便率先斩钉截铁，“开门！”

　　五分钟过去，面前紧闭的门才被人缓缓打开，孙若顶着一身的燥热跟开门的林富擦身，随意将晚餐搁置在桌子上，从饮料箱里取出一瓶全新未开封的汽水扭开盖子咕咚咕咚的灌下半瓶。豆滴大的汗水顺着方型的脸部轮廓滑下，滴进了湿透的衣领里，偏暗色的的肤色布上了一层细密晶莹汗珠，不显狼狈到有一种荷尔蒙的爆发野性。他饮得豪迈，毫无节制，后果就是忍不住的打嗝，止也止不住。

　　“你不是去兼职了吗，怎么有时间过来？”林富拆开晚餐的打包袋，看了一眼里面是微微有些坨的米线，面上露着难以遮掩的嫌弃，可是浓郁的酱香依然勾起了内心毫无出息的馋虫。

　　孙若缓了好一会，等碳酸气体好不容易消下去，才回道:“是橙子让我过来的，他说今晚可能回不来，画展那边出了点事，什么时候结束他也不知道。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也没说就说是件小事。你不是一向都是陪着他去吗，这次怎么没去?”

　　听到最后一句，林富咬面的动作一顿，脸上多了些心虚和愧疚。他本来确实是打算跟着陈思昂一块去的，谁知道游戏打过头，一觉睡到下午三四点。睡醒之后昨晚一块上游的那个女生消息轰炸又缠着让他求带上分，由于对方实在过于菜鸡又坑，带了一晚上都带不动反而自己的排位不断掉分干脆果断的拒绝。女生不但不知难而退反而由于他这种态度越挫越勇，一口一个甜甜的哥哥，哄的林富顿时南北不分，理智丧失。所有说过义正言辞的话都成了放屁。

　　他简言意赅的解释了一下缘由，孙若还未听完细节就已经明白。一脸嫌弃的白了他一眼，“一口哥哥把你叫的神魂颠倒，也就这点出息。对了，橙子说他身份证好像在你那里，等下你拿给我我得给他送去。”

　　陈思昂向来喜欢丢三落四，这个恶习任陈母说千百遍也改不了。身份证都丢了三四回，幸好没有随身携带的习惯只是扔在宿舍里翻箱倒柜把宿舍倒过来也能找着到。去年学校需要办理校园通网业务，林富陪着他找了将近两天才在公共洗手台下的过滤网里找到，从那时起林富就开始给他收着，避免丢了彻底。

　　连身份证这等重要的身份证明文件都能丢，林富也不知道对此说了几遍。要不是他认识陈思昂早，不然靠着他丢的速度，嫌疑人都不知道拿身份证做了几个案。他指了指自己床头的一个小柜子里，“最下层的盒子里，你找找。橙子要身份证干什么？不会突然要搞登记结婚吧。 ”

　　最下层的盒子有点卡死，不太好抽。孙若花了点力气才抽出来，看着那场景顿时无从下手。里面什么乱七八糟都有，缠在一起难以解散的有线耳机，刺激又上头的风油精，团在一起的袜子，一包拆了一半的卫生纸，游戏机，充电器，钥匙等等……

　　电子产品生活用品还能理解，那个仓鼠饲料是什么鬼？

　　难怪怎么会那么难打开，都堵塞的严实，能轻易打开才怪。孙若一脸无语的扭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朝他招了招，语气带着阴阳怪气：“来来来，你自己过来看看。你这里面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玩意，你自己来找，找得着我管叫你爹。”

　　林富三下五除二吸完最后一口面，连那浮在汤上稀碎的肉沫也不放过。空腹了一上午的肚子得到了满足，一脸喟叹的抬脚朝他走过去。

　　直接把底层柜子抽出来一股脑的倒在床上，把一些碍事的东西丢到一旁。里头最明显的荣威钱包躺在稀碎的零钱里，抽出里头跟他放在一起的陈思昂身份证交给孙若，语气多了些得意:“快，叫爹，乖儿子。”

　　林富还沉浸喜当爹之中，喜不过三秒，脸上顿时被孙若砸了一团袜子，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洗没洗过，觉得挺恶心。像一只炸了毛的猫，牙尖利爪，“嘿，玩不起是吧孙若！也不知道是谁刚刚口口声声说我要是能找到就叫爹，逆子！”

　　“行了，当我放屁。我得给橙子送过去，晚上你自己注意点，开学要进行统考测试，少玩点游戏多学习。”孙若又抓了几件衣服一块带走。

　　林富听着这话颇为熟悉，口不择言，“到底是你是我爹还是我是你爹，年纪不大老气横秋。考试，那不是轻而易举就过吗，谁会去复习，low死了。”

　　孙若听着林富大言不惭特别容易得罪人的话，只叹人比人真会气死人。有一说一，孙若确实是属于那种令人羡慕发疯的

一类，不需要过多的复习，只要上课认真学确实是可以轻轻松松过的。至少他目前是没见过这人挂过什么科目，虽不是最优异至少是能跟赵明博挂在学院成绩标榜上。哪像他，一学期得挂个两三门。

　　神经大条林富没观测到孙若突然失落的神情，等人走远还纳闷一会儿怎么了。最后归咎于喊爹的玩笑话上。男生之间爱开玩笑很正常，喊爹喊儿子也大有人在，他不觉得孙若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人，毕竟这玩笑他都说了好几年，连赵明博都说他想当爹想疯了。

　　林富耸了耸肩，想不明白就干脆又回到游戏带妹。

　　……

　　轻缓而灵动的音乐从穿着正装的演奏者指尖下黑白分明的琴键里缓缓流淌，人们并不是都会懂得音乐的真谛，却都会同时拥有感受美妙音乐魅力的特权。

　　在热恋情侣里是暧昧横生的造物者，在孤独的人群里是陪伴的唯一，在友好合作间是无声的浅谈。在陈思昂这里变成了除了高数以外另一种高端的催眠曲。他毫无任何音感，左耳进右耳出只觉得还不如放DJ来的带感。

　　冷却下来的咖啡依旧能闻到浓郁苦涩气息，陈思昂嘴里含着不知道第几块饴糖，头都快抵在桌子下，对面一身西装的中年男人依旧孜孜不倦，“今日事情是我们不对，我们回去定会教训这臭小子一顿。这孩子打出生时候就被我们给惯坏了，无法无天。不然这样，我代这臭小子跟这位小兄弟赔礼道歉，赔偿五千可好。”

　　困顿不已的陈思昂听到五千麻溜清醒提神，五千，这么阔绰?斜对面坐着就是今日撞他又蛮横撒泼的小屁孩，现在乖巧的跟早日那会截然相反。小小的眼神里恶狠狠的盯着他们，满眼都是不服。陈思昂最讨厌小屁孩，尤其是不讲礼貌的小屁孩，要不是看在他爹态度诚恳的份上早就干脆动手。

　　男人不论是从举止言谈还是待人接物给人挑不出一丝错误。他从未跟商人打过交道，不懂拐弯抹角，又怕自己直白的让人觉得不懂事。如果有可能，他想当场逃离这里回去赶稿子。

　　“吴先生也知道，我们想要的并不是钱。说实话，五千块钱并不低，对于身为学生的我们的确是一种赤裸裸的诱惑。您儿子不仅冲撞了我朋友还间接性污蔑我朋友是人贩子，本想着小孩子道了歉就可以不计较。可是现在，闹上网络您觉得这事还会小?至于谁闹上网络您还不知道吗?”韩景霄语气跟他人一样冷淡，同是穿着西装，明显两者不同，气势十足凌厉强硬。最后一句用疑问语气却硬生生让人听出了肯定的意味。

　　吴康治微微蹙眉，刚拿起咖啡的杯子又很快放下，维持很好的脸上也有了一丝裂隙，轻嘲:“你们还没毕业吧，大好年纪何必过不去呢。我儿子对你们两位也没造成任何财务上损失，这位兄弟自己都说五千不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依我看这事就算了吧。对谁都好。”

　　至时今日，网络发酵很快，又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画展上发生的事情，肯定会被yxh添油加醋，三人成虎，不是真的到也成真的。五千虽然有点心动，陈思昂还是为了名声决定要到一份解释声明较为重要。场馆里有监控，只要调监控一目了然。不过明显调监控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吴先生要想对谁都好，就应该出面发一则解释道歉声明而不是我们坐在这里聊所谓的五千，您说是吧。五千不少，也不代表我就应该被指责，无缘无故背上人贩子的名头，您不解释就算我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抵不过万千网友口水。你儿子还小，不懂事，那您应该不会没听过一句俗语‘子不教，父之过’，如果我被学校退学，您是要负责我后半辈子的生活吗？”学校是绝不会收留有任何有着恶劣行为学生，陈思昂看着对方脸色一度再沉就明白这人也不过就是表面算盘的华丽。他可以为他儿子来给他五千，却不能为他儿子给他后半辈子的衣食无忧。承担不起。“口头道歉好话谁不会说，您要是想听，我也不介意给您说上一段。”

　　妇人急了眼，当即拍案叫嚣，精致的妆容也难以掩盖脸上怒气，“你这是得寸进尺！就算是我儿子撞到了你，小孩子打打闹闹多正常。你一个大人还要跟小孩子计较，说出去都不怕被人耻笑。何况，你们欺负我儿子，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打了他恐吓了他吓哭了，他这么乖，肯定不会惹事。我儿子我难道会不了解？”

　　“你赶紧给我闭嘴!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妇人之仁，见识浅薄。”自己老婆是个什么样的人吴康治同床共枕多年哪能不知道。随即呵住了她，让她闭嘴。

　　吴康治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经理，口碑和能力在业界算是出名。要是真的因为这件事出面发声，到时候公司上下会如何看他，说不准还会备受嘲笑，说他瞎冤枉人。本来公司近几年准备发展游园项目，此时投资问题还未解决，要是给公司造成影响他也别想干了。

　　陈思昂快坐不住了。手机屏幕碎裂，蛛网般密布在屏幕上，好在电话功能是能启动，难熬的等着孙若的回电。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给林富打电话，他只能说等那逼送来已经到明年春节。

　　吴康治中途接了一个电话，听语气明显极为重要的事情。知道对方难缠无奈下很快当场写了一封澄清道歉发布社交平台，陈思昂还处在迷糊中，不解问韩景霄:“怎么突然反常起来，刚刚不还是据理力争不愿意吗?”　　

　　韩景霄:“不管愿意不愿意，这道歉终归避免不了。他不愿意是怕丢了脸，你也说过网友并不认清真理，一口一个唾沫就能淹死人。澄清不澄清无所谓，我也可以从学校里帮你证明，毕竟哪有这么优秀的人贩子是吧。”

　　陈思昂听出其中的意思，敬佩道:“学长，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他们来咖啡店啊?”

　　“美蒂咖啡店一百九十八一杯，不得让他们肉疼一下。没瞧见吴康治喝的是免费的白开水吗。”

　　闻言，陈思昂还真往吴康治桌子上看去，马克杯里并不是跟他们一样深棕色的咖啡而是清透的液体。那么苦的咖啡一百九十八一杯，还不如给他钱去炫十几一杯奶茶来的快乐呢。

　　“痛失五千啊学长。”想起吴康治开口条件，肉便疼起来了。并非他物质，五千不爱那是对钱的不尊重。

　　“吴康治宁愿喝白开水都不愿意喝一百九十八一杯的咖啡，想见并不是个阔绰的人。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家的钱都掌控在他老婆手上，他老婆又对我们痛恨怨气，怎么可能会真的给。不过为了面子画大饼罢了。”韩景霄看着他那副后悔又痛苦的表情觉得好笑，耐心解说。

　　这个饼，不吃也罢!

　　一百九十八的咖啡陈思昂是咬着牙喝完，那都是钱。临走时又问了服务生要了一瓶牛奶，浓香醇厚的气息和满嘴的苦涩相撞，竟生出不一般的滋味。

　　走出咖啡厅已经晚上八点，跟韩景霄门口分别。孙若还没来不敢走，手机身残志坚的又打了一通电话对方只说快了。画展地和大学城相隔几百千米，开车少说两个小时，正打算自己找人借手机就听见一阵刹车声在耳畔响起并伴随着夜晚独有的浅风声。

　　细碎的月光倾泻而下，绿化带的紫荆花摇曳在通火通明的辉煌中，就像此刻孤独的陈思昂一人在等待。黑色的车身停在他面前，车窗缓缓落下，映入眼帘是一张俊美无铸的面庞。

　　他礼貌的喊了一声学长。

　　“上来，我送你回去。你手机碎了也没办法打车，这里又偏远，除非你想睡在大街上。”韩景霄脱了西装外套，只剩马甲和白衬衫，衬衫袖口卷到小臂处，让人无法忽视的肌肉感和流畅线条让人心神羡慕。

　　陈思昂听着学长好意的帮助，犹豫不决，正当他想答应的时候就听见打车而来的孙若。高亢的声音从出租车的车窗外传来，“橙子!”

　　与此还有另一个声音紧接响起。

　　是林富那个狗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