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那孩子连病服都穿不下,整个人俯趴在床上,听到人进来,立马就从床上坐起来,路垚连忙把他按回去:“趴着别动。”
孩子看到是他,只是微微低下头:“我要回去。”
“先住着,医药费那个大哥哥会付,你妈妈在你舅舅家呆着挺好的,你只需要照顾好你自己。”那个大哥哥正在病房门口跟医生说话,路垚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叶清平。”小孩道。
一个取名意为太平的孩子,至今不满十岁却已经足够不太平。
“好名字。”路垚的视线扫过他身上的伤口,心疼地皱眉:“怎么不跑呢?”
“打两下,打不坏。”叶清平如是回答。
“打不坏也不能这么一直打啊。”骆少川走到病床前,“天天这么打,迟早也得打坏了,你是不是傻啊。”
话音才落,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叶清平缓缓露出委屈地表情来,只是短短几秒就十分倔强地别过脸去,眼泪在他眼底摇摇欲坠,路垚一下子站起来拉住骆少川:“少说两句。”
骆少川一脸无语,看了路垚几眼,挣开手臂随便找了个离病床最远的位置的坐下。
“他不懂,你别跟他计较。”路垚随口替骆少川解释了两句,才坐回来,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你在家里很乖吧,这么多年守着你爸都没有出过事,所以现在才这么难过,就算是她打你骂你都不跑。”
眼泪一连串砸在白色的被子上,安静却震耳欲聋,叶清平甚至都没有发出声音,倔强的咬着下嘴唇,直到把自己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才开口道:“我、我不应该出去的......我不应该出去,我不该出去......”
随着这句话倾泻而出的,是放开嗓子地嚎啕大哭,整个人坐在病床上哭得几乎要抽过去,路垚想去哄,却束手无措,还是秦正业冲进来,把叶清平搂在怀里安慰。
路垚逃似的避难去了,骆少川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行啊,两三句话就把一个挨揍都不吭声的孩子惹哭了,干得不错。”
“闭嘴吧你。”路垚,“他身体怎么样?”
“都是皮肉伤,筋骨没事,就是脚上的冻伤难处理,看起来不止一次冻成这样了。”骆少川说起那孩子就皱眉,“这孩子太傻了,天寒地冻的,万一真冻死了怎么办。”
“是有些傻,但他心里有愧。”
“有愧?”骆少川挑眉,“他一个才到我裤腰带高的孩子,如果他爸真是被杀的,那就算是他在场也没用啊,没准还会多一具尸体出来。”
“你跟孩子说这个有用吗。”路垚笑,“这还真气上了?”
“没有,那倒不至于,就是......”骆少川声音低下来,“就是看不得这么大的孩子受这种苦。”
等秦正业安抚完叶清平,两人好歹是能重返病房了,原本还不怎么爱说话的叶清平一见到路垚就抓住他的手,”你是来调查我爸的死因吗?他是怎么死的?不是自杀吗?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
秦正业怕唐突了来人,连忙把他的手拉开,尴尬的解释:“他一直哭,我就把事情经过跟他说了,孩子有点沉不住气,您别介意。”
“不介意。”路垚摆手,“反而是我很需要他。”
从叶清平的口中,路垚得到了死者确切的失踪时间,与死亡时间相差两个多小时,也就意味着在失踪的那两个小时,他还在某个地方活着,直到两个小时后才死去,但地窖没有很明显的凌乱的痕迹,那两个小时里,死者并不在地窖。
等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大冬天又撞上这么一趟糟心事,路垚都没什么胃口吃饭,只想着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睡觉,没想到车在羊肉馆停了下来。
“再晚也得吃饭,走吧。”骆少川简直是硬把路垚拉进饭馆里,被热腾腾的羊肉汤一暖,路垚才发现自己饿得整个胃都在疼,连喝了好几口才缓过神来。
“看把你饿的。”一块肉就被夹到了碗里,“快吃吧。”
路垚急忙塞到嘴里,“你们这的羊肉真是一绝啊,香,真的香。”
骆少川看着他乐了:“你这样,是不是想打包几斤回去?”
“可以吗?”
“当然可以,老板,给我们切三斤羊肉带走。”
一顿胡吃海塞之后,两人终于得空下来聊一聊案情,骆少川以为主要的是还是找到消失那两个小时里,男人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没想到路垚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矿产。”见骆少川瞪大了眼睛,他便多解释几句:“尸检报告上没有任何除了脖子外的束缚痕迹,没有指甲中也无任何别人的信息遗留,首先能肯定,带他离开的家的肯定是个熟人,而在他变傻之后,一直都是被锁在家里,能让他乖乖跟着自己走的,只有之前矿产的工友,鞋底有灰色碎屑,之前的矿产离家太远,两个小时肯定不行,不过可以看看他们堆积货物的仓库。”
路垚慢悠悠的咬着一块糖饼,“不过那也是明天的事了,今天先回去休息。”
按这个速度,这个案子不到一星期肯定能破,骆少川看着他一口一口吃着糖饼,忍不住想多给他一些:“喜欢?打包一些?”
“不了。”最后一口糖饼吃完,他拍了拍手站起来:“走吧,回家睡觉。”
***
先排除了叶深之前的人际关系,大多都是死在了那场矿难中,剩下的都四处分散,毕竟大家都目睹那场事故,没有几个人心理素质强硬到还愿意在矿场做事,剩下的都是一些小领导,调查了一圈下来,所有人都没有嫌疑,整个进展陷入了僵局。
“正常。”路垚已经意料到了这种情况,完全不急,“不如我们先调查一下之前的那个矿难事件。”
骆少川的眉头一下子就拧起来:“你是怀疑这里面有事?”
“要不然他一个被关在院子里的傻子,为什么会被杀呢。”路垚如是道。
矿山离城区开车都要四个多小时,等他们摇摇晃晃到那点的时候,路垚把早饭都快颠出来了。
“这山里的路真难走。”
“矿区都这样,大车进大车出,再好的路都折腾不起,差不多就行了。”骆少川递过去一块手帕:“矿区灰大,对肺不好。”手帕是蓝白方格,十分漂亮,路垚接过来握在手心,根本没用。
一进矿区,矿区小领导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到人就迎了上来:“骆少爷大驾光临,咱们矿区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骆少川一挥手就打断他的话:“行了,唪客套,带我们去出事的矿洞看看。”
原本殷勤的小领导闻言连忙一把将人拦下来:“骆少爷,您是不知道,那片矿区已经封锁四年了,一般都不让人往那边去。”
这一通话说得骆少川急眼,还没来得及发火,小领导又道:“我已经打电话给上头请示过了,一会我们领导会过来,让他亲自带你去转转,两位可以先去我办公室坐坐。”
骆少川一腔怒火被堵得不上不下的,看着小领导半天,才点了点头,小领导一脸茫然的将人领到自己办公室,好半天都回不过神:“骆少爷怎么了?”
行五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话一次性说完,我们少爷性子急。”
矿区冬天下雪已经停业许久,但这桌面上长年累月积累灰根本擦不干净,路垚看了一圈,最后走到窗前站定,小领导搬着个椅子跟了他一圈,见他没有落座的意思也懵了,骆少川一挥手:“别管他,跟我们说说这场矿难的具体情况吧。”
骆少川发话,小领导搬着椅子坐到他对面,“那场矿难我不太清楚,我原本是管北山那一片的,是这边出了事,我那头又得罪了人才被调到这里来的,但是我听说啊,广聚老板为了钱,经常让工人半夜下地,时间过长,炸药也是,天天在山上狂轰滥炸,那时候所有的矿产工都不愿意来这片矿产,爆炸的时候山上的石头滚下来,每次都要有人进医院的,只不过是没闹出人命罢了,这一闹,就闹了个大的,害得我们好几个月都没活干,还是被收购到我们公司之后,这边才逐渐正规起来,听说之前,连个安保措施都没有,老板黑心得很。”
“那在这边干活的人多吗?”路垚问。
“多啊。”小领导点头,“您是不知道,早些年大家都困难,能有活做就不错了,更何况广聚这虽然黑心,但钱给的也多,一个人就能养活一家人,大家都是拿命挣钱,能挣一点是一点。”
“那事故的具体原因,你知不知道。”
小领导闻言,一拍大腿,见怪不怪:“不就是承重没做好,白天刚刚炸过,晚上就着急忙慌的上工,结果挖着挖着感觉不对了,本来想撤出来,结果才走出去一截,上面就塌了呗,矿产事故嘛,说来说去不就是那样。”
“本来想撤出来?他们不是在经常挖矿的地方被埋的?”路垚下意识反问。
“当然不是。”小领导还想说什么,只听见由远及近的引擎声,连忙笑着站起来:“大领导来了,我去接一下。”
一辆车驶进这座山里小院,小领导出去点头哈腰的问好,下来的人身量极高,带着一顶黑色帽子跟墨镜,像是察觉到窗子里有人看他,下车后就抬头看过来,小领导嘴上跟他说着什么,他一概没搭理,踩着雪缓缓走到屋檐下推门而入,屋内温暖的空气遇冷之后墨镜上起了一层薄雾,来人这才把墨镜摘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你好,我是矿产负责人,徐远。”
私心想给徐远一个好的结局!阚大个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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